只是此時看他並不像是真的很生氣的樣子,她白了他一眼,半真半假的說道,「既然君月早先說什麼『罔顧聖命』,我又怎麼好真的權當作無聊的消遣呢?何況,若是我不這樣做,君月又怎麼會這麼早就過來呢?丫」
說道最後,因為話裡隱含的某種意味,又因為自己此時正坐在床上,明玉面上不覺浮上點點紅暈。
尹君月看在眼裡,心下不免又是一蕩。
歎了口氣,他坐到床側,一把攬過明玉,顧著她左臂的傷口,盡可能柔軟的把她壓在自己的懷裡,「玉兒就是不這樣做,朕今日裡也是想著要早些過來的。」
窩在尹君月懷裡的明玉眸光一閃,抬頭時,臉上卻是戲謔,「莫不是君月想要玉兒做什麼?」
尹君月低頭看著她,那雙清幽眼底裡一閃而過的精明卻正好落到他的眼底,他嘴角含著淡淡淺笑,「不是朕要你做什麼,而是有人想要見你。媲」
「誰?」明玉脫口而出。
只片刻,尹君月眼睛微瞇,便洩出些許危險的光亮來,半似威脅,「玉兒倒是很著急呢?」
聽到他這話,明玉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好似也太直白了,忙嗔怒的瞪了他一眼,「這還不是君月說的?我這樣也不過是順著君月的意思啊!……唉,俗話說的好啊,皇帝不急太監急!」
說完,覺得不妥,又忙往外面看了眼,視線當中沒看到竹子的身影,也才掩飾了自己的暗笑。
尹君月倒是被她的這調皮話弄得有些好笑,「皇帝不急太監急?這話又是從哪兒聽來的?」
「呵呵,江湖言語。江湖言語!」明玉乾笑了幾聲,忙著喚著宛若進來更衣。
尹君月只挑了下眉頭,沒說什麼也並未攔著她,閃身走出了出去。
宛若看到皇帝的身影閃出屏風之外,低頭在明玉的耳邊低聲說道,「皇上一個時辰前就來了,看到那些折子,臉上……」
後面的話宛若沒有說,只是明玉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定然是臉色不悅的。
只是昨夜裡她在燈下看那些折子的時候,又可曾愉悅呢?
明玉暗歎了口氣,衝著宛若笑了笑,示意自己知道了。
當明玉換上衣衫,洗漱完畢走出來,外面已經擺上了膳食。
尹君月正站在旁邊,衝著她伸出手,「過來,這是朕給你預備的。」
明玉走了過去,看到眼前擺著的各色膳食,又是驚喜。
尹君月看著她的神情,滿意一笑,擺手示意了宛若等人退下,才拉著她坐下,「朕聽說了這些日子你的喜好和先前大不同了,想來是因為睿兒的緣故,朕便吩咐福德把你這些日子的食譜拿來給朕看,又請教了太醫院的太醫,這才得到了這幾道菜色,嘗嘗看,若是喜歡,回頭就照著這個樣子安排吧!」
原本看著這些實在是自己喜歡的菜色,就猜出了他的用心,可隨後聽著他說的,又覺得心頭酸軟的不像話。
她忙著仰頭把幾乎要掉落下來的淚濕含下去,轉頭似嬌似嗔的看向他,「堂堂一個皇帝,怎麼能做這種事情?這要讓那些御史言官們知道了,豈不又會是一番說辭?」
「他們?」尹君月嗤笑一聲,甚是不以為意,只是低頭看她時,眼底裡的寵溺又是那般彰顯,「朕除了是帝王,更是你的夫君,睿兒的爹爹!他們又敢說什麼?」
「君月……」
終究,明玉好不容易幾乎要嚥下去的淚水還是沒辦法壓下去,「君月就是這樣哄人哭的嗎?」
她伸手擦拭著,又怪這個男人口口聲聲的「睿兒」又是這樣輕易的動搖她的心思,嗔怒的捶打過去,只是到底拳頭上也沒有多少力氣,就被他鉗在懷裡。
熟悉的指腹拂過她面上濕濡的淚痕,那張俊逸的面龐在她眼前滿是憐惜的看著她,「好了,不哭了。睿兒若是知道了,定會以為朕欺負了他的娘親。難不成這有了身子的女人就是動不動愛哭的?就連當初名震江湖的十三也變得如此淒婉動人了!」
「你,你又胡說!」
明玉心知他是在勸慰自己,破涕為笑當中,收斂了臉上的淚水,坐下來。
「君月也一起用嗎?」她問,柔美的臉上仍帶著梨花帶雨過後的嫵媚。
尹君月柔情以對,搖了搖頭,「朕來之前用過了,再待一會兒就走。」
說著,拿起筷子給她布了菜,明玉笑著接到碗裡,低頭吃起來。
這味道……
果然不錯!
於是,明玉刻意壓下之前的感動連連,每道菜都嘗了嘗,告訴自己這些飯菜真的是適合她的胃口,之前的那些飯菜總是看著覺得好吃,可吃到嘴裡又覺得沒有味道,而現在,還真是色香味俱全。
……自己若是這樣吃下去,恐怕幾個月之後,她就要走不動路了。
心間不免泛上一抹苦澀,又忙著壓了下去,也就在她看似專心品嚐著的時候,旁邊那個一直沒有出聲的男人突然開口,「朕已經下旨免了你禁足的旨意,另外,南詔國主想要見一見你,想要什麼時候見他,你可派人通知常青便可。」
「什麼?」明玉手中去夾飯菜的手微微一頓,隨即抬頭看向他。「司馬大哥?」
尹君月只是淡淡的掃了她一眼,低頭看向自己夾著的飯菜,不可查的勾了下唇角,俊逸的面上依舊顯得雲淡清風。「朕說過,便是你不用那般辛苦,朕也是早些過來的。」
「哦,原來如此!」
明玉點頭,卻是莫名覺得心跳慢了一拍。
明明他只是盯著那些飯菜,明明他應該什麼都不曾察覺,可就好似她想著的事情又被他看穿了一般。不為其他,只為這個人實在是太聰明,太瞭解她。
她低下頭,不知道是不想讓他看到她眼底的神情,還是說不敢去看他此時的表情,
「君月想不想我見他呢?」最後,她只能想出這樣一個說辭。
「朕相信玉兒!」尹君月的目光從她頭上的青絲落到她的手上,那枚絲毫不起眼的扳指在她的手指上突兀卓然,他嘴角微微一勾,「就憑著玉兒一直帶著朕當日送出的定情信物,朕也深信不疑。」
隨著手背上再度傳來熟悉的溫度,那桃香再度在她四周瀰漫,明玉抬頭看向身邊的這個男人,扯唇淺笑。
……卻是心思糾結不斷。
他的眸落在她的面上,似乎每一寸都不曾放過,他的指落在她的額頭,輕點慢捻,像是想要撫平她此時心底潛藏的那層層糾結。
終究,他的唇落在她的嘴角,儼然一歎,
「玉兒,你也並非不知朝堂上的紛雜,朕在前朝費盡心思,回到後宮,就只想尋得一處清靜地,不想再費神了。你可懂得?」
這淡淡的話,便像是巨石重重的擊在她的心頭。
明玉渾然一顫,可終究只能咬唇,無辜的臉上仍帶著一抹茫然失神。「君月在說什麼?我怎麼不懂?」
不懂嗎?
尹君月又深深的看了她幾眼,嘴角彎了彎,起身掀落袍擺,「罷了,朕走了。」
「你身子不適,便免了跪送!」
言罷,那道明黃色的身影不等她有什麼反應,便往殿外走去。
只是在走到那台階之時,又停下腳步,片刻,再度抬腳離開。
明玉只怔怔的看著,直到那道明黃色的身影在眼前再度消失。
腦中一片紛亂。
——「……不想再費神了。你可懂得?」
他臨走時說的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難道她有哪裡洩露了心底的那個念頭嗎?
明玉深吸了口氣,仰頭壓下了眼底的淚濕,只默默的告訴自己一件事,那就是——
她的司馬大哥,南詔國主便要來看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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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過多的耽誤,當日下午,明玉便見了南詔國主。
不是在御花園,也並非是在宮中的旁支別院,就是在她的永福宮中。
一般而言,皇帝的後宮是嚴禁男人走動,便是皇親國戚也是要有帝王的旨意才可,更不要說是異國來人,且還是南詔國主。是以,也就在司馬義出現在永福宮宮門的時候,除卻宛若福德,四下裡的宮人侍婢無不滿臉詫異驚奇。
早已經盛裝立在殿外相迎的明玉只好像根本沒有看到那些宮人面上的神情,她的眼前只有她的司馬大哥。
當那一襲南詔國服飾,風度翩翩的司馬大哥出現在她眼前的時候,明玉恍惚的覺得時光回轉,好似回到了當初初見司馬大哥那時的驚詫美好,又或是那日她不小心闖進司馬大哥轎中的驚艷。只是轉眼間,她便已經身在這深宮之中,而那個在她眼中一度俊逸瀟灑的司馬大哥身後也是南詔的那千萬子民。
司馬大哥仍是那樣俊逸溫潤,只是數月不見,他好像清瘦了些。
明玉正想開口,而轉眸所觸,又讓她心間不免又是一顫。
便在司馬大哥的長袖寬服當中,她一眼就看到了她之前送給司馬大哥的那件毫不起眼的扳指。
沒想到,司馬大哥竟然還留著!
些許怔愣間,兩人之間長久的寂靜已經頗有些曖昧的情愫。
一旁的宛若見狀,正要上前開口,便看到那位南詔國主已然上前一步,「見過賢貴妃娘娘!」
明玉這也才恍然回神,回禮,「國主,好久不見。」
她的司馬大哥仍一如之前,總會替她解了尷尬呢!
明玉強壓鎮定,「請——」
而後,明玉側身,請司馬義進入永福宮大殿。
殿堂之中,早已經擺上了香草瓜果。
司馬義和明玉兩人入座,宛若等人便上前奉上了香茶,退到一邊。
「國主嘗嘗,這是我最喜歡的雨前龍井。」
明玉沒有用「本宮」來凸顯身份,同樣也沒有稱呼「司馬大哥」來以示親密。
她咬唇看著面前的男子,她以為憑著司馬大哥的睿智,定能知道她的用意。而果然,在她這話落地,便看到司馬大哥握著杯盞的手指一顫,才恢復了一貫的平和清淡。
明玉低頭,佯作喝茶。
她的司馬大哥一如之前,總是那般明白她所想所念。只是這短短的幾個月,便真的是物是人非了。
「味道果然不錯!」
司馬義淺嘗回道。那柔和的聲音仍一貫和煦美好。
聞言,明玉心安揚眉,嘴角勾出一抹弧度,「既然司馬大哥覺得好,那我也就覺得安心了。」
司馬義也爽朗一笑,「十三如此聰穎,若非上品,又怎麼會入了十三的法眼,我也總不能自貶下品,讓十三笑話了!」
兩人一來一往,言語各有深含。
只是兩人都明白各自話中的深意。
隨即,兩人相視一笑,各自欣然。
「能再次見到司馬大哥,真的很開心。」也直到此刻,明玉才能把自己心中所想直白的吐露出來。
司馬義也頜首,揚了揚手上的杯盞,「能再次喝到十三喜歡的茶,我也很開心。」
明玉不禁嫣然,面上浮上淡淡的紅暈。
只是司馬義看在眼裡,卻又不禁皺眉。
面前的她數月不見,雖和他每日所想並無二致,也那般聰穎明惠,可眼底裡卻已經少了之前的風采動人。
都說後宮之中盡數美人,可他又何嘗不知道那些理應美好的女子卻因為身入宮中,而消逝了原本的光華呢!
……只是連她也不能例外嗎?
「為什麼?」他突然開口。
明玉被司馬義這突乎其來的一句話,弄得有些懵懂。「什麼意思?」
司馬義微微一笑,「後宮女子不得隨意接見外官,便是得了皇帝允諾,也須於殿堂之中,而非宮中樓宇,十三此番……莫不是想要成為眾矢之的?」
說道最後,司馬義眸光微凜。
明玉一呆,卻無力反駁。
看到她如此模樣,司馬義有些怒了,「之前你孤身一人,自是不用擔心任何人事,而現在——莫不要忘了如今,你腹中已經有了……」
話到此處,他終究沒辦法說下去,目光觸及那好似已經有些些許顯形的方向,又不得不避了開。
當日,他本有機會帶她離開,而現在,卻是怎麼也不能了。
明玉何嘗不知道他的目光所及,又或者心中的那一絲感念?
「司馬大哥,對不起!」她低下頭。只能吐出這幾個字。
當日裡,她顧念著身上流著的那一抹卓家的骨血,當日裡,她不曾確定自己的心思。當日裡,她還想著或許有一天自己真的可以無所牽掛的再度暢悠天際……
只是現在——
她的目光微垂,柔柔的看向自己的腰腹,便是隔著那層層衣衫,都好似能感覺到那個幼小的「睿兒」在裡面恣意玩耍。
恍惚的,又好像看到了那個孩兒的模樣。
明玉微微怔愣,卻不知道自己的神情已經落到了司馬義的眼中,他苦笑一聲,問道,「可有了名字?」
「睿兒。」明玉下意識的回道,
「睿兒?……是個男孩兒……」司馬義心中一顫,捏著杯子的手指間不禁微白。
明玉不曾察覺,只羞恬一笑,「……其實,也不過是夢裡見到過……」或許那根本不是夢!
夢裡?
司馬義看著面前這個人兒臉上不自覺溢出的神情,幽幽一聲輕歎,「所謂日後所思,夜有所夢……看來,玉兒當真是喜歡他。」
明玉扯了扯唇,司馬大哥所言不錯,她的確喜歡他,可終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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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腦袋裡突然冒出來一個現代文的點子,走在街上想著情節就想笑。所以,若是沒有意外的話,新開的文應該是現代文!親們敬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