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也不過是她前三天的經歷,到了後面幾日,因為她經常出現在朝臣視線當中的緣故,便很快就混了個臉熟,而後更是讓那些朝臣訝然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因為便是在他們眼睜睜的視線裡,那位傳言大字不識的賢妃娘娘正給皇上整理奏折,口中甚至還偶爾吐出幾句聽似簡單,卻是大智慧的話來。悌
只是即便如此,前朝斥責她的折子是一日多過一日,可卓相還有其下門人自是支持她的,由此,堂上每日裡就少不了爭吵,可到了最後,也只能不了了之。畢竟眾說紛紜中,除了那件工部的事情有可能懷疑是她的狐媚作為之外,再也找不到皇帝因寵愛后妃而耽誤國事的事情來。諛
只是這些都不過是簡單攤在明面上的事情,事實上是她卓明玉每日悲催的絞盡腦汁在那貨的御書房裡整理她那日說出來的什麼三十六計。
整整七日,當明玉最後像是一攤爛泥一樣倒到自己的軟榻上,說什麼也不肯起來的時候,她總算是把那些讓她頗費腦細胞的東西給整理的差不多了。
雖說前世她也曾詳盡的讀過那三十六計,孫子兵法什麼的,可她不過只是個弱智女流,想要那些知識在她的腦中留有印象就已經不易了,何況又是隔了這麼多年。若非前些年她知道兄長是邊城守將,曾苦苦的回想整理過,這會兒就是讓她用盡一個月也唯恐弄不出來。悌諛
天殺的,那人怎麼就會在那個時候突然出現在她的宮裡?還沒有任何前兆的?難不成是因為知道她的雷宇哥哥要來看她,所以嫉妒吃醋來捉姦的?可她永福宮上下不都是他的人?她又能做出什麼小動作來?罷了,不管到底什麼原因,身邊沒有屬於自己的人,終究是沒辦法做到無聲無息的。
明玉按著這幾日一直在奮筆耕耘的有些酸痛的手腕,臉上仍然止不住憤憤然。
天知道在她把她費盡心力整理好的三十六計當中的勝戰計整理出來,擺到他跟前的時候,那張臉上洩出來的驚訝讓她恨不得立時發飆,
——「咦?原來我家十三會寫字?……哦,難怪當初說自己不識得了,這字體,倒也當真算不上上等。」
丫丫丫!
聽聞,明玉悲憤的便要去撞牆了。話說,她已經多年不曾用毛筆寫字了,好不好?話說,她的毛筆字當初也是得過高人指點的,就算不是上等,可也算是好字了,好不好?怎麼就他的眼裡不值一文!
……好!她知道他的字是天下無雙,還不成嗎?
而後她就是憋著一肚子火氣,想也不去想他嘴裡說的什麼「我家十三」的話,回去那重重書架後面接著去努力用功。她就不信了,在她努力之後,她的字還會被他看不起!只是同時她更憤恨自己那夜裡怎麼就傻傻的答應了幫他整理這什麼三十六計了?……雖說另外那個最有資格整理這三十六計,更早已經把那些計謀成熟在心的卓明珠大人已經起身前往邊城戍守,而算來也只有她有時間有工夫去做這種事情。
「唉!」
她歎了口氣。正想要端起桌上備好的香茶喝上一口。身後已經傳來宛若的輕笑聲,「娘娘,您都已經歎了七八聲了。」
咦?她怎麼覺得自己剛才只是第一聲的歎息呢?
明玉轉頭瞅了眼宛若,嘴角一抽,「宛若,你的膽子倒是越來越大了。」
「娘娘胸懷天下,自是不會和奴婢們一般計較的,何況奴婢只是如實說,娘娘若是覺得累了,何不去金池沐浴,頤養身心呢?」宛若回答的落落大方。
金池沐浴?
明玉翻了個白眼,進宮十日,一直隨身侍奉的宛若已經知道了她的脾性,偶爾也說些沒有什麼尊卑,讓她覺得舒服的話,只是……去金池沐浴麼?
明玉悶頭想了想,「皇上呢?」
「回娘娘,前些日子咱們和游族商洽友好,今兒游族派來的使節正和皇上在瓊花宮宴請。」
明玉點頭,「如此,那就去吧。」
之前那貨就不止一次的對她說若是覺得累了,就去那裡小憩,只是她總不想回應,而今日裡,一直煩勞在心頭的東西告一段落,她也便總算閒暇點兒時候了。
……
……
四角的夜明珠此時只像是普通的珠子靜默而立,裊裊溫潤,淡淡的桃香在四下裡瀰漫,頭頂上熱氣繚繞,好似整個人都在那雲山霧罩當中。
低頭看著盈盈的水滴從皎潔如玉的胳膊上滑落到水中,激起淡淡的清水漣漪,想著若是此時眼前是一派青山美好,頭頂上是那湛藍色的天空白雲,那該有多好。
只是這念頭方在腦中掠過,眼前便閃出了那道在御書房中奮筆疾書的明黃色身影……
泡在水中的身形微怔,隨即整個人滑入水中,只露出脖頸以上的姣好容顏。
這七日,他夜夜抱著她入睡,並不曾有太過親密的舉動,便是到了他情動渾身灼熱時,也不忘問她,「……可不可以。」她自是搖頭,而他便是渾身僵硬也只是緊緊的摟著她,一動不動。
終有一日,或許她是心生憐憫,又或許不想背負一個讓
某位帝王慾火焚身而亡的名聲,便對他講,還是去別的妃嬪那裡去吧,可他更是連理都不理她,最後只悶哼了聲,「若是真這麼想,就給我——」隨後,她便不吭聲的背過身子,盡可能的遠離他——反正辛苦難受的又不是她。
只是即便她這麼做,可過了一會兒,那貨又附耳道,「怎麼我覺得你和之前不一樣了?」
她問,「哪兒不一樣?」
他笑,「若是從前,你定然會反撲過來的。」
聞言,她當真是險些反撲過去,要和他好好的較量一番,可最後還是理智佔了上風。那次她明明有預謀的強佔到了最後給糊里糊塗的被吃了個精光之後,她就清楚的知道,這種床上的事情,佔便宜的永遠是男人。
「人啊,總是會成熟,會變的。」她狠狠的語重心長道。
他卻是幽幽的看著她,凌亂的散發當中,那張絕美的讓她幾乎有點兒恍惚的面龐上,垂涎欲滴的紅唇中吐出一句讓她久久不能相忘的話。
——「所以,你是說,你已經喜歡上我了?」
她已經喜歡上他了……
明玉閉上眼睛,眼前一閃一閃的掠過那幾個字。他的聲音也像是邪魅般在她的耳邊不住的回轉。
她以為自己掩飾的夠好,她以為自己察覺到那種莫名情感已經很早了,可原來連他也察覺到了,所以他才這樣縱容她,讓她沉浸在他的溫情當中,讓她一日一日的沉迷在他的睿智英明當中嗎?
她整理三十六計時,每每覺得困頓時,他就會時不時的和她說上幾句話,讓她清醒一下,又或者在她努力斟酌那些晦澀難懂字眼的時候,他還會給她按撫額頭,她大囧,說自己是不是打擾了他的國事,他只是說正好休息一下。
而她又幾次看著他在處理那些政事上的殺伐果斷,又或者悲憫天下。
這樣的男子,只看著那張臉就已經讓她迷惑了,更不要說是連她都欽佩不已的英明神武。……可也正因為如此,他是怎麼也不可能屬於任何人的,就是她也不例外。
明玉歎息了聲,從池中緩緩起身。
一地的池水當中,她的身影恍若似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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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之內,皇城之外。已經是燈火輝煌。
街頭璀璨的燈火處,行人流水,熱鬧非常。
當中最熱鬧的,無非是京城當中最有名的熱鬧集市。而在當中繁華人來人往當中,最是那「一江東水」的酒樓人滿為患。
只聞得那酒香濃郁,人頭攢動中,各人的低語聲不絕於耳。讓人不禁側耳傾聽的卻是後宮朝廷當中的瑣碎秘聞。
「聽說皇上今日只偏偏寵幸卓相家的女兒,賢妃娘娘……」
「我知道,就是那位在相府門外對游族的那個飛可汗怒目而對的女子,你們不知道,那日裡,我正是看了個清清楚楚,咱們的那位賢妃娘娘不僅美貌恬然,更是手段高超,一出手就在千鈞一髮的時候救了南詔國國主,又幾招就把那什麼飛可汗給打的落花流水,連連求饒……」
「真的如此厲害?」
「當然。」
「那若是如此,果然是咱們皇上最厲害……」
「噗--」
便是在那一眾的熱火朝天的議論當中,一聲不太合時宜的悶聲從他們背後不遠處的一個閒散的位置上傳來,他們回頭看過去,只看到一個青衣男子背對著他們連連擺手,像是嗆到的樣子。他們相視一眼,繼續說下去。
「只是既然那位賢妃娘娘品性卓然,又怎麼傳聞干預朝政,罔顧國法民生。聽說還差點兒被打入冷宮……」
「那只是傳言,這麼多年,誰不知道朝中兩位丞相水火不容的……」
「噓,小聲點兒——」
「……」
就是在越來越低的聲音當中,不遠處那個穿著青衣的男子不著痕跡的往角落裡又移了些許。只稍稍探頭就能看到窗外的美景,又能不被旁人看到。
而那隨意紮起的髮髻當下,一臉清澈淡然,便是那佈滿了雀斑的面龐上,那雙眼睛仍卓然有神。
耳後,那些輕微的交談聲仍然清晰的傳入他的耳中,
「……這當中,誰又能清楚明白?不過,都傳聞那位娘娘曾在江湖中飄蕩了十數年,便是更能體會民間疾苦,若是皇上偏寵,對老百姓來說,倒是好事呢!」
「這也不過是可能,誰知道最後又是不是禍水傾國。」
「定然不是,咱們相識的兄弟當中又在御史府當差的,說是御史大人曾背地裡稱讚過那位賢妃娘娘,說賢妃娘娘博廣見聞,確是當得起賢妃之名……」
「這又是如何說起的?」
「聽說咱們那位御史大人參了工部尚書一本,只是人微言輕,不曾著重,皇上叫了去,好好的斥責了一番,那時候正好賢妃娘娘在,就只說了一句話,皇上就洩了火氣。」
「什麼話?」
「所謂江山社稷,社為土,稷為谷,社稷之福便是百姓之福……」
「……」
身後那桌上人的低聲議論,仍在那青衣男子的腦後盤旋,他低頭看著手中的杯盞,口中輕喃,「……原來如此。」
隨著嘴角勾出一抹無奈,卻又也帶著些許說不清意味的笑容。
他仰頭,手中的香酒,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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