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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心灰 文 / 雪舞冰凝

    神色淡靜的看著回話完畢的劉啟盛,石傳鈺久久沒有言語。劉啟盛雖是精明之人,但一來知道這事始末,二來更將遠黛這些日子對石傳鈺的冷淡看在眼中,見他沉吟,到底沒能忍住,當下小心翼翼道:「奴才有一言,也不知當說不當說?」

    石傳鈺正自沉吟,其實卻未注意他的神情,及至他說出這話來,方才微愕的看向劉啟盛,劍眉一擰之後,畢竟淡淡道:「你既這麼說,自有你的道理,便說來聽聽,又有何妨?」

    劉啟盛咬一咬牙,終究開口道:「奴才是覺得,郡主之心,已如磐石,怕是不能更改了!」

    這話一出,卻不由得石傳鈺不擰緊了眉頭,冷冷掃他一眼,他道:「這些個話,何勞你說!你也不必遮遮掩掩的,有話只管說來,朕總不怪罪你便是!」劉啟盛原是打小便在他身邊伏侍的,他的那點鬼心眼,石傳鈺哪能看不出來,為寬他的心,才說出這話來。

    劉啟盛所以猶豫難以成言,乃因知道遠黛在石傳鈺心中的地位,知道一言不對,怕是動輒得咎我姓弗格森最新章節。但若要他就此不發一語,他又自覺心中不甘,這會兒得了石傳鈺的話,這才放下心來,又自斟酌一回,他才應道:「奴才是覺得,郡主人雖是回來了,但心卻早不在了!皇上要早下決斷才好!」說來說去,也還是不敢將話說的太白。

    石傳鈺就這麼看他,眼神清寧澄澈,如寒潭靜波,彷彿可以照見人心:「她給你氣受了?」他問,語氣卻是肯定無疑的。神色之間,甚至還帶了些許的笑意。

    不意他一語中的,劉啟盛的臉頓時漲的通紅。頓了一頓後,他才勉強的道:「奴才只是覺得……覺得郡主太也不給皇上面子!」他也不好實說經過,少不得只能拿了石傳鈺來扯旗。

    不期然的挑眉,石傳鈺平淡道:「她自幼便是這樣的性子,你亦不是不知!怎麼如今才想到說起這話!」他說這話時,言語雖則平淡,然話裡的冷意卻已溢於言表。

    劉啟盛忽然聽了這話,心中頓然一涼,人更驚得「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連聲道:「奴才大膽僭越。還望皇上恕罪!」卻是連聲音都抖了。事實上,石傳鈺的話並未說錯,遠黛的性子。素來外和內剛,看著似易親近,其實大不然。從前的時候,莫說是他劉啟盛,便是石傳珉、石傳鈺兄弟遇到她不快之時。也多有吃癟。而那個時候,他劉啟盛又哪敢說什麼。

    愈是這麼想著,劉啟盛卻更不由的渾身打顫,面上神色也自一片煞白。

    默然看他,石傳鈺忽然便有一種心灰意冷之感。原來……她說的並沒有錯,有很多東西。他以為沒變,但事實上,卻正如遠黛說的那樣。早已回不到過去了。

    疲憊的擺了擺手,石傳鈺冷淡道:「下去吧!這樣的話,往後再不許說了!」北周來的消息,如今江太后與斐親王還並不知道,她們若是知道了。也定會百般勸說自己吧。

    他暗自想著,心中不覺更增厭煩。

    劉啟盛早已心膽俱喪。哪裡還敢再多說什麼,顫顫的應了一聲,磕頭退了下去。

    …………

    仰起臉來,看向東方初升的紅日,遠黛深深長長的吸了口氣。大雨過後的清晨,微濕而寒冷的風吹在人的面上,令人精神不由為之一振:「今兒的天氣倒是好!」她隨口感慨著。

    繪春正從屋內出來,手中卻捧了件灰鼠披風,聽了這話,卻不由失笑起來,一面走上前去,為她披上披風,一面笑道:「奴婢記得郡主從前最是怕冷不過,怎麼如今卻轉了性子了?」

    抿嘴一笑,遠黛自然的輕撫了一下披風上出的極好的風毛,那暖絨絨的感覺讓她覺得很是舒服:「你不知道,平京的天氣,要比郢都冷得多!我在平京待了幾年,只覺冷得受不了,又覺得一輩子怕也不能習慣了那種冷。等回了郢都我才發現,郢都的冬天,竟這麼暖和的!」

    繪春聽得失笑:「這麼說來,郡主竟是已經適應了平京的天氣了!」

    遠黛笑笑,卻未言語。自打得了延德帝的死訊後,她便換上了一身白衣,發上也只簡單的插了幾支銀釵,看著素淨得很。繪春也知她的心意,這件灰鼠披風顏色亦是白色緞面的。她身材原就高挑娉婷,著這一身素衣,立在雕欄畫棟的朱廊之上,愈覺清逸超俗,不似生人。

    二人這裡正自說話,遠黛無意目光一動,卻恰瞧見有人從一叢生得甚為繁茂的花木後頭繞了出來。才一看真切了那人,遠黛便不由的皺了眉頭。覺她神色有異,繪春也不免轉頭看了過去:「雲燕?」她皺眉的叫了一聲,不悅之色卻已溢於言表。

    從花木後頭繞了出來的那人,正是雲燕。她原本並不敢過來,只是逡巡在旁,這會兒聽繪春叫了這一聲,倒真是大喜過望,忙自快步的走了過來,蹲身便要向遠黛行禮。

    遠黛見狀,少不得抬手虛虛一扶:「雨後路滑,你如今又是雙身子的人,這個時候卻出來作甚?」自打診出雲燕有了身孕之後,她便命人在含玉軒內灑掃了一間廂房出來安置了她我的尤物老婆最新章節。又挑了兩個甚是伶俐的丫鬟貼身伏侍著,甚至還交待了晴寧時常過去照看。可以說,她已做到仁至義盡,若在這樣的情況下,雲燕仍出了事,她也只能說她沒這個福分了。

    雲燕聞聲,不免露出了怯怯的神態。遠黛眼見她的神情,卻也不禁深感無奈。事實上,雲燕懷孕之事,她早命繪春稟了斐親王知道,但不知怎麼的,石傳鈺那邊卻一直沒有動靜。看一眼雲燕,遠黛心中既是無奈又略摻雜了些憫然。雲燕的心思,她是頗能理解的,她已走到了這一步,卻仍舊妾身未明,若說不憂心將來,又怎可能?

    「你且放心安胎……」半晌,她終於蹙眉再度開口:「這件事情,我總為你辦妥了便是!」

    雲燕的被幸、懷孕都是在她身邊發生的事,她做不到漠然坐視,好在她也不以為石傳鈺真會這麼絕情的對雲燕不聞不問,說到底,雲燕腹中懷著的,也還是大越皇室的血脈,斷然不容流落在外,更不說石傳鈺本就子嗣稀少。

    她不說這話,也還罷了,一說了這話,雲燕一個忍之不住,眼淚便即滾落下來。

    遠黛一生,最不喜見人在自己面前哭泣,見她如此,不免蛾眉愈蹙,少不得轉眸給了繪春一個眼色。繪春會意,忙自快步下了台階,伸手穩穩扶住雲燕:「天冷,你出來時,怎麼也不加件衣裳!走,我陪你回屋去!」見是繪春親自來扶自己,雲燕頓感受寵若驚,但她也是懂規矩的,答應一聲後,仍自朝著遠黛深深一禮,這才告退了下去。

    目視她二人離去的背影,遠黛卻忍不住搖了搖頭。在廊下又自出神了片刻,才要轉身回屋時候,身後卻響起了熟悉的腳步之聲,隨之而來的,卻是柳兒的聲音:「郡主!」

    回頭看她一眼,遠黛倒也並不多說什麼,只抬手略略作勢。柳兒會意,忙上前扶她回屋,同時更低聲的道:「郡主,皇上命人傳了消息來,問可要差人來迎你回去?」

    不曾猶豫的,遠黛很快答道:「你回了消息去,只說若明年正月十五,仍聽不到我啟程返回的消息,再差人來迎不遲!」只要有一線可能,她都不想讓百里肇與石傳鈺起衝突。

    對石傳鈺,她雖不能全然釋卻往日齟齬,但從前那種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情分,她也依然不能完全抹殺。而況這二人,如今的身份,又恰是旗鼓相當。若然他們之間撕破了面皮,只怕兩國如今維持的一種平衡便不免要被打破,這種情況,無疑是她所不樂見的。

    柳兒聽得微微遲疑,過得一刻,終忍不住道:「郡主,皇上登基,按例是要冊封皇后的!」這話卻是在提醒遠黛,若她不能盡快趕回平京,這冊封怕是不免要推延了。這之中倘或有了什麼變數,日後只怕是後悔莫及。只是這話,她卻不好明白說得,只得稍稍提點了一句。

    遠黛早知柳兒絕非看來這般幼小,此刻聽她如此老氣橫秋的說出這話來,也不覺一笑:「若真如你所想,我更不必這麼匆匆趕回去了!」他若當真如此,這場夫妻也就該到頭了。

    柳兒默然,半日才歎了口氣:「郡主的意思,奴婢已明白了!」

    二人堪堪說到這裡,已聽得外頭簾櫳輕響的聲音,卻是繪春回來了。柳兒聞聲,立時變了面色,更快步的走到桌邊上,倒了一杯茶水遞與遠黛:「郡主喝茶!」

    失笑的看她一眼,遠黛倒也無意拆穿她。她雖信任繪春,但有些事情,卻也並不以為,有讓繪春全盤知道的必要,說到底,繪春將來是要留在郢都的,知道的太多,對誰都沒有好處。接過柳兒奉上的茶盞,遠黛才剛啜了一口,那邊繪春卻已移步進了內室。

    「你回來的倒快!」遠黛隨口道了一句。

    繪春聽得抿嘴一笑,便解釋道:「奴婢才剛送雲燕到後頭,尚不及進屋,晴寧卻已找了來。她既來了,又何須奴婢!奴婢便匆匆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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