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肇便點了點頭,道:「如此卻是最好不過」
這幾句言語,在百里肇說來,其實話語淡淡,似全不經心,但不知怎麼的,這幾句話卻偏讓遠黛無由的感到心中熨貼,微微一笑之後,她問道:「王爺怎會忽而起興來此賞燈?」
嘴角輕揚,百里肇輕描淡寫道:「我若說是為你而來,你可相信?」
偏首看他,許久之後,遠黛方才莞爾道:「若王爺非要給我這個理由,那除了相信,我又能如何呢?」言下之意,卻還是並不相信。百里肇為之失笑,卻並沒就這個話題繼續說下。很顯然的,先前那話,他也只是隨口一說,並非真是如此。
沉吟的看了遠黛一眼,百里肇道:「姑姑的府邸已翻整好了。得空時,你可過看看她。」微詫的看向百里肇,遠黛正訝異於他竟會說起這話的時候,百里肇卻又繼續道:「你我相見殊為不易,你若遇了難處,卻不妨請教請教她」
他愈是說,遠黛心下便愈加詫異,定定看向百里肇,她忽而開口道:「到了這會子,我才信了王爺適才所言」這話轉的甚為突兀,便連百里肇一時也未曾會過意來,面上現出幾分愕然之色。遠黛並無解釋之意,只輕聲道:「王爺好意,我心領了寧姑姑處,我會常的」言畢卻朝百里肇一禮,舉步離,百里肇也未挽留,只若有所思的望著她的背影。
蕭呈嫻仍舊站在先前二人所站之處,見遠黛過來。不免一笑道:「話都說完了嗎?」
遠黛聽出她的調侃之意,卻是不覺莞爾:「若一次就將話都說完了,下次見面豈非便無話可說了。」口中說著,她更微微揚起下巴點一點四周:「何況週遭還有這許多眼睛看著」
她與百里肇說話的時間雖並不算長。但卻能夠清晰感覺到週遭眾人時不時投了過來的視線,這些視線雖不至讓她有如坐針氈之感,卻也讓她不願再繼續與百里肇交談下。
了然點頭。蕭呈嫻笑道:「不過如今看來,睿親王對妹妹倒確是另眼相看的」
微微而笑,遠黛忽得開口道:「艙內看燈,終究不過是隔靴搔癢,不知姐姐可有興,陪我往船尾看燈嗎?」她既說了這話,蕭呈嫻自無不應之理。當下點頭與遠黛一道往船尾行。
夜色已深,雖則燈火輝煌,映得天地如晝,但夜風吹在身上卻仍是冰寒一片。二人又是自溫暖如春的船艙之內行出,便愈覺寒冷。打了個冷顫。蕭呈嫻失聲道:「好冷」
昂起頭來,遠黛深吸一口氣,平和道:「被這風一吹,我卻只覺得腦筋清明呢」
覺她此語似是所指,蕭呈嫻不覺微詫看她:「你素來怕冷,今兒怎麼竟會說出這話來了?」
反手一點自己的心口,遠黛笑道:「只是一時有感而發,姐姐不必多想」
這會兒蕭呈嫻也已猜出遠黛此語怕與百里肇脫不了干係,又見她隱約其辭。故而也不再多問,只微微的歎了口氣。她生於侯門、長於世家,當今皇后又是她的親姑母,年紀雖還算不得大,但眼中所見,耳中所聞又豈是尋常。沉默一刻之後。蕭呈嫻忽而問道:「不知妹妹如今可後悔在鸀萼嶺上所做的決定嗎?」她所問的,正是當日遠黛決定嫁給百里肇一事。
回頭衝她一笑,遠黛道:「當然不當日我既決定了,如今就斷然不會後悔」
二人正說這話的當兒,岸邊忽而卻傳來一陣孩童的歡呼之聲,隨著聲聲歡呼,一蓬蓬煙花陡然沖天而起,夜幕中絢爛綻開,一時花雨滿天灑下,那一刻的輝煌卻將遠黛面上難得的堅毅之色照的通明透亮。二人不約而同的仰頭望,煙花在天空肆意綻放,岸邊歡呼之聲不絕於耳,黑藍色天空也被這煙花耀得忽明忽暗,星月亦因之黯然失色。
煙花燃放了足有頓飯工夫,這才慢慢歇止。
側頭看了一眼蕭呈嫻,遠黛笑道:「看著這煙花,倒讓我忽然便想起一首詞來」
蕭呈嫻是何等的玲瓏剔透,一聽此話,早知其意,當下漫聲吟道:「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吟過半闕之後,蕭呈嫻便即有意無意的住了口,偏頭看向遠黛。遠黛會意的接道:「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一闋吟罷,二人不覺相視一笑。蕭呈嫻笑道:「走吧在這船上,燈景煙花倒都可看得,唯獨這人,卻是看不得的。這會子夜深,人也少了許多,倒頗可上岸一遊了」
見她興致勃勃,遠黛自也不會掃她的興。當下一笑,重又隨她進了游舫。游舫之中,眾人此刻卻都靠窗而立,而船窗此刻正自大開。很顯然的,適才絕非只是二人在看煙花。
見二人入內,凌遠萱先自欣然笑道:「蕭姐姐、九姐姐,剛才的煙花可真是好看極了」
蕭呈嫻笑道:「可不正是我正與遠黛商議想要下船看看呢」
凌遠萱的性子其實遠比二人更要好動一些,一聽這話,一雙明眸頓然熠熠生輝:「好啊我也要」她也知這事自己等人卻做不得主,因此說這話時,已轉眸看向了凌遠清。
眾人互換了一個眼神,對於蕭呈嫻這一提議,其實都有心動之感,只是礙於百里肇不良於行,恐他不快,不敢遽下決斷。眾人這裡正自猶豫不決,那邊百里肇卻終於開口道:「既是都想下船一遊,那便下船吧總待在這船上,確也有些氣悶」
這話一出,眾人不覺各自舒了口氣。百里聿忙招手喚來舫上管事之人,吩咐了幾句。那管事聞聲,忙疾步的走了出。過不一刻,眾人只覺舫身一顫,那舫卻已繫纜停住了。
那管事隨進來請了眾人出。百里聿也不待人說,便行到百里肇身後,親自推了他慢慢往外行。其餘眾人自是緊跟其後,踏出了游舫。
此時卻剛過了戌時正。平常這時,街道之上,早見不到多少行人。然而今日卻顯然是與平日大不相同的。街上行人雖遠不及早前那般擁堵難行,卻仍自熙熙攘攘,笑語之聲不絕於耳。眾人這一下了游舫,因人數甚多,又各容止非凡、衣著華麗,立時便引來了許多側目。
而眾人卻只視若平常,顧自的四下看。遠黛目光一動,卻瞧見一側不遠處,竟有一個放滿了煙花爆竹的小小攤位。那攤位邊上,此刻正圍了許多孩童,卻都戀戀的看著那些煙花爆竹,雖則無錢購買,在他們來說,便只看看也是好的。
遠黛看得心下微動,便回頭朝凌遠清笑道:「六哥,你看那邊」
凌遠清聞聲,便下意識的看了過,然卻一無所得。一怔之後,他疑惑問道:「什麼?」
遠黛也不解釋,只笑道:「六哥,你就行行好將那些煙花爆竹都買了吧」
這話一出,非止凌遠清,便是其餘人的目光也都滿是疑惑的看了過來。對於花些銀兩,凌遠清倒不甚在意,輕咳一聲之後,他苦笑道:「買些煙花爆竹倒是無礙,只是由誰來放呢?」那小攤上的煙花爆竹數量可實在算不得少,若要放完,怕真要費上不少氣力。凌遠清可不會以為自己等人有那閒工夫能在此地將這些煙花都放完。
遠黛笑著一指攤位旁邊圍著的那群孩童:「便請他們一道放如何?」見凌遠清神色愕然,她卻又莞爾的補了一句:「這難道不算是與民同樂嗎?」
這話一出,蕭呈嫻第一個便笑出了聲。她還不及言語,一個清冷平緩的聲音卻驟然響起:「好一個與民同樂七弟以為然否?」眾人移眸看,卻見那人竟是百里肇。
他既開了口,百里聿哪還不明其意,當下偏頭朝身側隨從使了個眼色,那人會意,忙上前一步,行到那攤位跟前,問明煙花價值幾何,當即取出銀兩盡數買下。週遭孩童眼見那些煙花爆竹被人一時買盡,均不掩失望之色,才要各自散開之時,卻被那隨從叫住。
那隨從旋將煙花爆竹分了與眾孩童,又囑他們在近旁燃放。眾孩童聞聲,驚喜之外心中又不免懼怕。過得好一刻,方有一個膽大些的孩童怯生生上前接了一把煙花爆竹。
那小販處早備了粗劣的柱香,見狀忙手快的燃了一支遞了來。那孩童接了柱香,畢竟又抬頭看了一眼那隨從,這才急步的跑開,奔到流花河邊,一手爆竹一手香的放了起來。
既有了領頭之人,其餘孩童便也不再猶豫,各自衝上前,竟是連搶帶奪,旋歡欣鼓舞的各自散開。流花河畔,一時鞭炮聲聲,煙花沖天,將這一片地方點綴得熱鬧非常。
更有孩童得了那種名為「地老鼠」的煙花,當即放了起來。那煙花點燃之後,便自滿地亂躥,五色絢爛又兼嗤嗤作響,其中一支更躥到凌遠萱腳邊,倒將她驚得叫了起來。蕭呈嫻在旁看得手癢,終忍不住上前也取了幾支,興致勃勃的燃放起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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