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西廂回到自己房內,蕭呈嫻微微失神的半靠在炕上,想著遠黛的事兒,半晌也只能搖頭歎了口氣。巧蘭沏了茶來,見她出神,不免問道:「小姐這是在想什麼呢?」
蕭呈嫻笑笑,一面接了茶盞,一面道:「在想適才與九小姐說的那些話兒!」
巧蘭聽她提及遠黛,竟是不由脫口讚了一句:「九小姐的杏仁茶可真是香得緊呢!」
不意她忽然說出這話來,蕭呈嫻訝然道:「這話卻是怎麼說的?難道你也嘗過那茶了?」
巧蘭笑著一吐小舌,道:「不瞞小姐,文屏姐姐沏茶的時候,給我們幾人也各沏了一小盅!」
蕭呈嫻失笑搖頭道:「文屏這丫頭倒大方!怪道適才在凌家嫂嫂屋裡時,我見她彷彿給你使了個顏色,而後你就不見了好一會子,敢情竟是因為這個!」
巧蘭正要回話的當兒,外頭雲英卻忽然走了來,向蕭呈嫻道:「小姐,大爺來了!」
蕭呈嫻聽得一怔,少不得站起身來。她人才剛剛站起,那邊簾子一動,蕭呈燁卻已邁步走了進來。瞧著蕭呈燁有些陰沉的俊臉,蕭呈嫻不免微詫的叫了一聲:「大哥?」
蕭呈燁在屋內坐下,擺手示意巧蘭兩個退下後才沒頭沒腦的問道:「今早你也在?」
蕭呈嫻才在他對面坐下,便聞到一股他身上散發出的淡淡酒味,皺一下眉後,她沒答蕭呈燁的話卻反了一句:「大哥午時喝了酒嗎?」
蕭呈燁略一點頭。卻又問了一句:「今早陸維英過去內院見凌大嫂時,你也在嗎?」
蕭呈嫻點頭道:「我與九妹妹、十妹妹同去凌大嫂處,他恰也在!」她說著,不免打量著蕭呈燁很有些陰沉的臉色。暗暗揣度著蕭呈燁今兒這是怎麼了。
蕭呈燁輕哼了一聲,道:「我看他對你倒很有些上心啊?」
忽然聽了此話,蕭呈嫻卻是毫不慌亂。只笑吟吟道:「這話大哥其實卻該去問那陸維英才是。若要問責根本,則該去責怪爹娘將你妹妹我生成這樣!大哥以為呢?」
她兄妹二人感情素好,平日說話也並不避諱什麼,故而蕭呈嫻才會如此言語。
蕭呈燁聽著這話,卻也拿她無法,少不得白了她一眼,道:「今兒席上飲酒。他幾次有意無意提起你來,且每次提及,均是神情閃爍,著實讓我心中不甚痛快!」
蕭呈嫻抿嘴一笑,卻忽然問道:「依大哥看來。這陸維英卻是個何等人物?」
不屑的一揚劍眉,蕭呈燁冷淡道:「不過是個自命風流之人罷了!」除此之外,竟無它語。蕭呈嫻點頭,正要告訴他遠黛已給陸維英下了藥之事,那邊蕭呈燁卻搶先一步開口道:「對了,昨兒你給我的那藥,不知發作起來卻是什麼樣兒?」
蕭呈嫻見他主動問起,不免一笑:「那倒不會!據說那藥發了起來,也只是面上身上生出些瘡胞來。所以給他用那藥,不過是讓他出不得門,見不得人而已!」
蕭呈燁聞言,這才鬆了口氣道:「如此最好!」便在蕭呈嫻正欲告訴他早間自己已動了手腳時,蕭呈燁卻忽而石破天驚的道了一句:「適才席上,我已覷機把那藥放入酒中給他喝下了!」
陡然聽了這話。卻是不由得蕭呈嫻不瞠目結舌的說不出一個字來。覺出她的異狀,蕭呈燁不免擔心問道:「怎麼了?難道那藥竟不能和酒服用嗎?」
陸維英畢竟是陸家之人,蕭呈燁如今雖對他全無好感,心中卻也著實擔心會鬧出事來。
不無苦笑的搖一搖頭,蕭呈嫻道:「倒不是不能和酒服……是……咳……大哥你不知道,先前在凌家嫂嫂屋裡時,我們已想了法子給他服了一顆下去了!」
蕭呈燁聽得也是好一陣目瞪口呆。兄妹二人面面相覷一回,蕭呈燁才忽然意識到什麼,因皺眉問道:「你們想了法子?這個你們……是指你跟凌九妹?」
蕭呈嫻本是沒打算告訴自己大哥此事與遠黛有關的,但如今既已說漏了,自也不好欺騙蕭呈燁,當下笑笑,算是默認了。蕭呈燁眉心緊擰,半晌才又問道:「那藥也是她的?」
蕭呈嫻見他追問不休,不免歎了口氣,索性便將話說得明瞭:「今兒凌家嫂嫂屋內,也是九妹妹親手將茶捧了給那陸維英的!」她不願蕭呈燁疑遠黛有意借她之手,做那算計他人之事,說過這話後,便索性將先前郭氏屋內之事詳細說了。
蕭呈燁心不在焉的聽著,好半日卻忽而冒出一句:「她倒確可稱得『博學』二字!」
乍然聽得此語,蕭呈嫻幾乎便要忍不住嘲他先前看不上遠黛之事。但在瞧見蕭呈燁面上那顯而易見的悵然之色後,卻還是將那嘲謔之辭臨時變成了一句:「也不知那陸維英連吃了兩顆藥會不會鬧出什麼亂子來?」
蕭呈燁不通醫理,聞言之後也不在意,便道:「不過是出瘡胞的藥,能有什麼事?」
蕭呈嫻沒好氣的白了自家大哥一眼,道:「吃一兩巴豆與吃一斤巴豆能一樣嗎?」口中說著,蕭呈嫻畢竟起了身,匆匆道:「不行,我得過去九妹妹那裡問她一問!大哥,你且在房裡等我一等!」言畢,便急急往外行去、
蕭呈燁身形微動,有心想跟了去,然遲疑一會後,卻還是坐了回去。
有些事情,一旦錯過了,便再難回頭了。
蕭呈嫻並沒去得太久,很快便已回轉了來,神色古怪的看了蕭呈燁一眼,她道:「我已問過九妹妹了。她才聽了這事,也甚是吃驚。後來才笑笑,說也無妨,不過是多吃些苦頭罷了!」
蕭呈燁本就不覺多吃一粒藥便能生出什麼事來,聽了這話也更不在意,又略坐了一刻,同蕭呈嫻說了幾句話,便自起身去了。只是他雖作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心中畢竟也還有些放心不下遠黛那藥,回屋之後,便喚來身邊小廝觀棋,令其隨時注意著陸維英那邊。
當晚一夜無事,次日一早蕭呈燁起身之時,想起此事,不覺搖了搖頭,覺得自己昨兒可算是白擔心了。同為世家子弟,兩家又是世代交好,蕭呈燁雖不喜陸維英,卻也實在不願他在自家別院出什麼事兒,如今眼見那藥並無效果,他心中卻反鬆了口氣。
盥洗過後,見著時間還早,蕭呈燁便先喚了身邊伏侍的丫鬟紅霞往凌遠清那裡請他往花廳一道用早飯。紅霞應著,才要出去,卻又被蕭呈燁叫住,沉吟片刻之後,蕭呈燁終究道:「還有陸爺,也一併請來吧!」只請凌遠清一人,於情於理也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紅霞自是不知他心中這一刻轉了這許多念頭,答應一聲後,便自去了。
她既去了,蕭呈燁便也沒在屋內多留,也自起身往花廳去了。他才在花廳坐下,還喝不到半盞茶,那邊凌遠清已自神清氣爽的走了進來。蕭呈燁見他過來,忙隨手擱下茶盞,起身作個手勢笑道:「你來的倒快!快坐!」
凌遠清便也笑著朝他一拱手,道:「呈燁兄使人相邀,我又怎敢怠慢了!」
蕭呈燁哈哈一笑,便與他一道落座。那邊早有眼明手快之人迅疾上前換了新茶來。啜了口茶後,蕭呈燁沉吟的抬眸看向凌遠清,猶疑是否該同他談談陸維英。
他這裡猶自沉吟,那邊凌遠清卻已擱下了手中茶盞,目光隨之一動,掃了一眼花廳門口:「呈燁,我有一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蕭呈燁一怔,自然答道:「遠清若有話,只管說來便是,有什麼當說不當說的!」
苦笑一下,凌遠清坦然道:「這話卻是關於我那維英表弟的!」蕭呈燁忽然聽了這話,卻不免又是一怔,便即將適才要說的話嚥了回去,等著聽凌遠清的話。
凌遠清擰了下眉後,畢竟道:「本來我是不願背後道人是非的,但如今這樣,卻是由不得我不說了。」他說著,卻又忍不住歎了口氣:「我這維英表弟,此次所以與維傑一道入京趕考,卻是因在潭州惹了一身風流債的緣故!本來他若惹了一般人家女兒,大不了便是八抬大轎,明媒正娶抬回陸家便也罷了。怎奈那家女兒卻是自幼便訂了親的,對方卻是禮部蔣侍郎家中。蔣侍郎得知此事,甚是惱怒,咬死不肯私了,必要維英見官。我那三表叔無奈,只得匆匆打發了他入京趕考,一來想著多少能拖些時日,二來也有請我父親出面斡旋之意!」
蕭呈燁聽了這麼一番話,不覺早目瞪口呆,半晌才苦笑道:「難怪那日我留他小住綠萼嶺時,你臉色會那般奇怪。只是這番話,你早就該同我說了才是!」說到最後,終不免埋怨之意。
凌遠清正欲言語,卻聽花廳外頭有腳步聲遙遙傳來。二人同時回頭看時,卻見陸維英正無精打采的走來。二人對他雖都心存不滿,但也不好當面說他什麼,少不得起身相迎。
雖則不喜陸維英,但終是親戚,卻是不好冷眼相看。瞧著陸維英那白的有些泛青的面色,凌遠清終究關切問道:「維英,你今兒卻是怎麼了?臉色竟如此難看?」
苦笑一下,陸維英勉強道:「許是昨兒受了風寒的緣故,今兒一早起來,我便覺身子不爽!」(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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