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黛聽得一笑,便自轉開話題道:「今兒外頭似是冷得緊!」
凌遠萱對女紅原就沒多少興趣,聽了這話,立時接口道:「可不是呢!今兒我們兩個過去老太太那裡,老太太就說,看這天,怕是要下雪了,使我們仔細些,這幾日便不必過去她那裡了。又叫蕭姐姐再住幾日,等雪化了回去不遲!」
遠黛聽了這話,這才想起原來蕭呈嫻在凌府已住了有六七日了。當下抬眼看了蕭呈嫻一眼,眸中略帶探詢之色。蕭呈嫻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便回了她一個眼色,示意不必擔心。
這裡三人正說著話,外頭卻忽然傳來低低的言語聲。
遠黛聽著那聲音甚是耳熟,不免微訝的揚眉去看文屏。文屏會意,忙快步的走了出去,不多一會已引了惠兒進來,笑道:「是惠兒給小姐送東西來了!」
遠黛聽是給自己送東西,心下不免有些疑惑,卻是無論如何也想不起惠兒能給自己送什麼來。那邊惠兒已笑著上前,見過三人後,才向遠黛道:「今兒迎歡姐姐進府了,隨身帶了些東西給小姐,說是馬上冬日了,給小姐頑頑,也解解悶!」
遠黛聽了這話,立時便明白過來,當下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她!倒是難為她總記得這些個!」她說著最後一句的時候,眸底便映出了淺淺的暖意,柔暖的仿若春風。
惠兒笑著,便道:「可不正是呢!」文屏在旁聽著,面上便也現出瞭然的神情來。
倒是蕭呈嫻與凌遠萱看的一頭霧水,當下蕭呈嫻笑道:「卻是送了什麼好東西來?可不許藏著掖著,快些拿來看看,若是好東西,我少不得是要分潤一些去的!」
遠黛聞言,便笑道:「本不是什麼稀罕物兒,你們若喜歡,只管拿去便是了!」她口中說著,便朝惠兒略略示意。惠兒見了,忙退了下去,不多一會,卻同兩個粗使丫頭一道,拎了三隻不大不小的白布口袋來。蕭呈嫻與凌遠萱瞅著那三隻裝的半滿的口袋,頓然便沒了興趣。
只看那口袋的大小,與其飽實程度,便知道那口袋裡裝的,必然不是什麼稀罕物兒。
遠黛見二人不無掃興的樣兒,卻是不由笑了出來,當下道:「這裡頭的物事,你們怕未必怎麼見過,今兒便讓你們見識見識,也陪我一道嘗個鮮兒!」
凌遠萱聽得這話,頓時便又來了興趣,當即上前笑道:「九姐姐既這麼說,可見必是好東西,我先來看看!」她口中說著,便上前,拽了那一隻白布口袋的邊緣,往裡頭看了一眼。
這一看,卻更是一頭霧水,不無疑惑的伸手進去,凌遠萱從裡頭掏出一根筷子長短,胳膊粗細,外頭包了一層青黃色葉膜的物事出來:「這是什麼?我從前可沒見過!」
蕭呈嫻見著,也不免甚是好奇,當下也湊了上去,好奇的伸手摸了一摸,忽而發現那物頂部還有細細垂落的纓子,不免更覺有趣,當下笑道:「正是呢,我也沒見過這個!」
遠黛輕輕一笑,便道:「這東西,原是外頭傳進來的,在大周確屬稀罕物兒,也難怪你們不曾見過!」說著,她便伸手從凌遠萱手中取過那物,隨手剝開外頭那層葉膜,露出內裡一排排整齊的金黃色顆粒:「這個,有人喚它做苞谷,我卻喜歡它的另一個名字——玉米!」
蕭呈嫻若有所思看著那玉米,半晌才道:「苞谷、玉米,聽這名字,該是五穀吧!」
遠黛笑道:「正是呢!這東西原是海外傳入的,當日我義父偶然間得了些種子,一時有興,便將它點在了自家院裡,第二年居然很結了一些出來,一嘗之下,味道竟極不錯!」
文屏早笑道:「去年在妙峰山時,我們已試過了,我卻還記得法子,便由我來操刀如何?」
遠黛便點了點頭,隨手將手中玉米交給文屏。文屏便令人將三口袋子盡提了出去。不多一會回來時,手中卻已捧了一隻托盤。蕭呈嫻與凌遠萱好奇看時,卻見除卻先前那玉米外,另還有兩樣物事,其一約有拳頭大小,兩頭稍尖,色呈暗紅,外皮也不甚光滑,看著甚為一般。另一樣,卻只有指頭大小,形似果核,外皮粉白,看著卻甚是精緻小巧。
蕭呈嫻仔細看了一會,卻依稀認得那東西,當下不免詫異問道:「這個……可是銀杏嗎?」
遠黛抿唇笑道:「正是呢!姐姐可嘗過這個沒有?」
蕭呈嫻點頭道:「這個倒嘗過,不過卻多是在菜餚中,妹妹這會兒卻拿這生的來作甚?哦,我卻險些忘記了,醫書有道,說這個生吃多了是會中毒的!」
凌遠萱在旁聽說會中毒,不由的睜大了雙眼,只是愕然的看著遠黛。
遠黛笑道:「多吃自是不可,生吃呢,又太過苦澀,我卻是不喜的,不過今兒在我這裡,倒是可以拿炭火爆了吃。雖略有些苦,但卻也別有風味,你們必會喜歡!」
文屏在旁道:「二位小姐只管等著吃便是了,包保你們喜歡!」她說著,便將一邊的火盆移了過來,此刻惠兒卻也已過來,手中拿的竟是一張鐵絲網。二女動作甚是熟練的將鐵絲網架在火盆上,又將那苞米整齊的一根根平鋪在網上,然後才是那紅色的形似拳頭的物事。
蕭呈嫻這才想起什麼一般,指著那東西問道:「這個又是什麼?」
遠黛隨口解釋道:「這個叫做甘紅薯,亦是海外傳入的。這物事此刻看著其貌不揚,等過會子烤熟了,剝開外皮,裡頭卻是色澤金黃,香氣撲鼻,且甜糯可口!」
凌遠萱只聽著遠黛這一席話,面上便不由現出垂涎之色來,且道:「不管什麼,只到了九姐姐口中一說,我聽著便立時覺食指大動,饞涎橫溢!」
這話一出,眾人不覺都大笑了起來。
文屏這時候,才又另取了一張做成勺狀的鐵絲網來,將那銀杏放於勺上,握住那木製的勺把輕輕顛動那銀杏。凌遠萱看著有趣,便忍不住湊了上去看。文屏見了,忙笑著伸手攔住她:「十小姐可莫要過來,這銀杏過不得一會便要爆開了,仔細被它爆著!」
凌遠萱聽了這話,才不敢湊過去,只立在原地看著。果然正如文屏所說,那銀杏在那鐵網上顛不到片刻,便已發出了「辟啪」的爆炸聲,堅硬的外殼也隨之爆了開來,隱約露出裡頭鮮嫩的綠色果肉。文屏忙從一邊又取過一隻鐵勺,蓋在原先裝著銀杏的那隻鐵勺上,以免果殼爆著了人。又小心的顛著那鐵勺,力圖讓勺內銀杏受熱更均勻些。
凌遠萱便在一片「辟啪」聲中笑道:「我如今卻是有了一些過年的感覺了!蕭姐姐,你聽著這聲音,可像是爆竹聲?」
蕭呈嫻聽得便也笑了出來,點頭道:「還真是有點那意思呢!」
二人正說著放爆竹的話兒,外頭卻忽而傳來另一個聲音:「三位小姐這是在做什麼呢,怎麼聽著竟像是在放爆竹了?」隨著這一聲兒,夾簾一動,杜若竟走了來。
蕭呈嫻見杜若過來,也不免失笑,便道:「來的倒是巧,我們正說著像是在放爆竹,你竟似湊趣兒一般的來了,說的話,也彷彿是跟十妹妹套好了一般的!」
遠黛見杜若來了,也並不驚慌,只笑道:「今兒外頭有人帶了些東西來,我們三個正打算著要偷嘴,忙了這一陣子,也還沒到口,不想你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了!」
杜若見著這屋內情景,便也不禁笑了出來,道:「原來我的運氣竟是這般好!」
此刻那勺內的銀杏已爆好了,文屏一面回身,將那銀杏倒入桌上的小碟,一面笑道:「可不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這可不是剛剛好!」
遠黛便笑道:「這會兒外頭想來也冷得緊,且先坐下,吃幾個熱銀杏再說話吧!」
杜若才剛笑著應了,那邊凌遠萱卻已耐不住性子,伸手便去抓那銀杏。卻不料那銀杏原是新爆好的,正是熱得發燙,她才一碰著,便不由「噯喲」一聲,急急的縮了手。
眾人見她如此,不免又是一陣大笑。卻還是遠黛先伸了手,小心的拈起一粒銀杏,剝開外殼,露出裡頭瑩亮晶透的黃綠色果仁,且道:「這銀杏裡頭大多有根苦芯,便如那蓮子心一般,若不喜苦味,可將它剔了去,苦味便小些!」言畢便將果仁送入口中。
蕭呈嫻等便依法而為,只覺那銀杏果肉入口粘糯,雖則微苦,但也的確稱得別有風味。
杜若點頭道:「從前偶爾也吃過這個,倒彷彿不若今兒這個味道好!」
蕭呈嫻見遠黛吃這銀杏時,都將苦芯剔去,不免笑道:「聽說這苦芯都是好的,可稱得是果子內的精華,你該吃些才是,怎麼卻都剃了?」
遠黛輕輕揚眉,卻是笑道:「我自來不喜吃苦,有些事兒,只是能免則免吧!」
二人說著話,那邊文屏早又爆好了一勺,便拿了來。遠黛便笑道:「這東西雖好吃,卻不能多吃,有這些便夠了,你們若喜歡,便各自帶些回去,每日吃上十多粒卻是最相宜的!」
凌遠萱聽了這話,忙搶著伸手,也不顧燙,便抓了好些來,笑道:「這些是我的,你們可莫要同我搶!」
杜若失笑的看她一眼,卻不無好奇的問道:「九小姐這裡,怎會有這些物事?說起來,這裡的幾樣物事,除卻這銀杏,我從前竟都沒有見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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