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黛聽了蕭呈嫻這話,不覺微微沉吟,正待言語的時候,卻聽得外頭竟已更鼓聲聲。蕭呈嫻詫然側耳傾聽,旋不可思議道:「竟已五更天了嗎?」
原來這一夜二人並頭低聲說話,也不覺時間流逝,更不想轉眼便已清晨了。
遠黛微笑了一下,道:「可不是,我竟還不覺得!」
本來二人誰也不曾注意時間,便也不覺疲憊,這會兒一旦知道了時間,蕭呈嫻立時便打了個哈欠,口中呢喃了一句:「不行!我得睡會了!」她才說了這話,竟是閉上眼便睡著了。
遠黛見她如此,不禁大為愕然,瞪視著只這一會便已睡著的蕭呈嫻,好半晌才不由的笑了出來。移眸看了一眼窗外,卻見翠色窗紗之上已隱隱透出些許魚肚白來,一陣倦意陡地湧來,她竟也忍不住的打了個哈欠,微闔雙眼,打起盹兒來。
這一闔眼,不想竟睡得沉了,遠黛再睜開眼時,只覺眼前一片明晃晃的,竟已日上三桿了。她忙轉頭去看蕭呈嫻,卻見蕭呈嫻鼻息平穩,臉容恬靜,居然睡得動也不曾動一下。遠黛失笑的搖搖頭,畢竟坐起身來,取過整齊疊放在一邊的衣物,輕手輕腳的自行穿好。
蕭呈嫻顯然是累了,遠黛又有意不去驚動她,所以卻是絲毫未被驚動。
及至遠黛起身,外頭文屏、巧蘭等人才終於聽得動靜,匆匆走了進來。遠黛含笑朝二人作個手勢,示意莫要驚動了蕭呈嫻,二人會意,忙各自噤聲。
遠黛在外屋盥洗梳妝後,一時想起自己如今身在春暉園,不免向文屏道:「也不知可要給老太太請個早安?不知怎麼,昨兒竟忘記問一問這事了,你也不給我提個醒兒!」
文屏笑道:「小姐放心就是!老太太素來體恤小姐們身子弱,從來也不講究這些的!」
遠黛一聽這話,頓然明白過來。凌府子孫繁盛,老太太身邊只孫女從前便有十人之多,這裡頭,有喜歡的,自然也有不甚待見的,若每人每日都來請安問好,那也實在太鬧騰了些。
二人正說這話,那邊翠衣卻已捧了一隻粉彩蓋盅上來,道:「小姐先用些杏仁茶吧!」
遠黛一笑,才剛接了蓋盅,外頭卻已傳來凌遠萱的聲音:「九姐姐!九姐姐!」她顯然並不知道裡屋還有人酣睡未醒,這兩聲呼喚卻是絲毫不曾壓低了聲音,清脆響亮。
遠黛忽然聽了這一聲,不由一驚,正站起身來,那邊凌遠萱卻已快步的走了進來。遠黛忙朝她作個噓聲的手勢:「十妹妹,且小些聲,蕭姐姐正在裡頭睡著!」
凌遠萱聽得杏眼圓睜,聲音畢竟是小了些:「蕭姐姐怎會在這裡的?」
遠黛一笑,正要解釋什麼,裡頭卻已傳來了蕭呈嫻猶帶慵倦的聲音:「巧蘭!巧蘭!」巧蘭聽見喚她,忙急急的跑了進去。
遠黛一面示意文屏過去幫忙,一面向凌遠萱解釋道:「昨兒你蕭姐姐或是因換了生地兒的緣故,有些發怯,便來與我做伴。我二人夜半聊天,一時忘了時間,便都起得遲了!」
凌遠萱「哦」了一聲,面上便現出幾分詫異之色:「原來蕭姐姐竟有怯生的毛病呀!可見人不可貌相呢!」這話才一出口,遠黛便聽內屋蕭呈嫻猛然便咳嗽了起來,似乎被什麼給嗆著了。遠黛忍了笑,也不答凌遠萱的話,只拉了她手進了內屋。內屋,蕭呈嫻已回過氣來,丟下手中牙刷,甚為哀怨的看了遠黛一眼。巧蘭與文屏在一邊瞧著,不覺各自偷笑。
巧蘭早將蕭呈嫻的揀妝盒子等物都取了來,也並不回東廂,就在遠黛的梳妝台前坐了。一時收拾停當,便起了身,看凌遠萱一眼,卻問道:「十妹妹可有事嗎?」
凌遠萱點頭道:「我瞧著今兒天氣甚好,想著左右無事,便想來叫兩位姐姐一道在園子裡走走,也好解解悶兒!」二女聽了這話,自然都無異議,用過早點之後,三人便出了西廂。
春暉園甚是廣大,三人出了沁芳齋,沿著沁芳齋旁那條小溪,一路而行。雖是冬日,放眼望去,春暉園內仍是處處綠色,亭台樓閣點綴其中,生機勃勃中又透著富貴雅致。
此行雖是凌遠萱的意思,但她的興致卻顯然並不高,無精打采的跟在遠黛二人身後,臉上卻連一絲笑意也無。遠黛覺出她的異狀,不禁多看了她一眼。
她既覺出了凌遠萱的不對,蕭呈嫻自然也早瞭然於心。她更知道,凌遠萱今兒過去遠黛那裡,為的絕非約二人出來走走,不過礙於自己在旁,便隨口說了個事兒應付罷了。但她既知如此,便更不好開口說些什麼,少不得也跟著沉默不語。
遠黛在旁看著無奈,也只得開口泛泛道:「今兒這天氣還真是不錯!」
凌遠萱嗯了一聲,神態猶疑,似是想說什麼,但最後卻還是沒有開口。蕭呈嫻平日絕非是那種沉不住氣的人,然此刻見她如此,心中也不禁大感無奈。遠黛見狀,也是深感無奈。她正欲再說些什麼,目光卻陡地一凝,訝然叫了一聲:「六哥!」
離著三人不到二十步遠處,凌遠清正從抄手遊廊的轉角走了出來,猛然聽見這一聲,便自然而然的舉目看了過來。目光才一落到三人身上,面色便是一僵。
遠黛初見凌遠清,卻是沒想太多,及至瞧見凌遠清的面色,這才忽然想起,自己身後還有個蕭呈嫻呢。這般一想,她卻也不禁有些不自在。好在這時候,凌遠清身後卻又走出一人來,身長玉立,容貌俊美,可不正是蕭呈嫻之兄蕭呈燁。
輕咳了一聲後,蕭呈燁先自開口笑道:「今兒卻是巧!」他生的原就出色,氣質又自溫文儒雅,一笑之下,令人頓然生出如沐春風之感。
蕭呈嫻見他也過來了,自也大大的鬆了口氣,當下笑道:「大哥可是來拜見姑奶奶的?」
蕭呈燁一面邁步過來,一面笑道:「可不正是呢!」他說著,不免看了遠黛姊妹一眼:「你們三人這是要去哪兒?」
蕭呈嫻忙笑道:「十妹妹說今兒天氣好,左右無事,便拉了我與九妹妹一道出來走走!」
蕭呈燁自然無意去多問什麼,聽了這話,便自一笑,道了一句:「原來如此!」
蕭呈嫻才剛拒絕了凌遠清不久,此刻見著他,多少有些不自在。而在凌遠清來說,其實亦是如此。眉峰微微一蹙,凌遠清終是開口道:「這大冷的天,園子裡頭卻有什麼可走的!且九妹妹素來身子便比常人弱些,冬日裡頭,便該少出來走動才是!」口氣彷彿訓斥。
遠黛還未及言語,那邊凌遠萱卻已無精打采的開口道:「六哥說得極是,卻是我錯了!」她口中說著,便自拉了遠黛的手臂,道:「九姐姐,我們仍回你屋裡說話吧!」
說著話,竟是拉了遠黛就走。
話才出口,凌遠清其實便覺出自己的口氣有些不對,只是既說了,卻難收回。此刻再聽了凌遠萱這似乎有些負氣的言語,不免一驚,再要說什麼,凌遠萱卻已拉了遠黛走得遠了。蕭呈嫻對著凌遠清本就有些尷尬,如今見機,自然也急急跟在二人後頭,忙忙的去了。
立在一邊的蕭呈燁見凌遠清只一句話,便將三人盡數嗆了走,也不免驚愕,吃驚的看向凌遠清,訝然道:「遠清,你今兒這是怎麼了?」
凌遠清看著三人匆匆離去的背影,也只得無奈的歎了口氣,白了蕭呈燁一眼,沒好氣的道:「我說呈燁,你們兄妹兩個究竟想的什麼?她沒事怎麼竟忽然起意要來我家住幾日了?」
蕭呈燁對自己這個妹妹其實也是無可奈何,擺了擺手後,勉強道:「若說起這個來,你實在該去問問你那九妹妹,問她究竟給呈嫻吃了些什麼**藥,怎麼卻問起我來?」
凌遠清聞言,不由全無形象的朝天翻了個白眼:「昨兒我娘喚我過去,令我這幾日但凡無事,便過來老太太這裡,又說她這幾日也會時常過來走走!」
蕭呈燁聽得又是好一陣無語,半晌才道:「這事兒,你實是該及早同凌伯母說了的!」
凌遠清聽著這話,不免又是好一陣頭疼,畢竟擺手道:「這個我自然知道!不過好歹再緩些日子吧!畢竟這事我娘若是知道了,只怕又不知要弄出什麼事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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