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閣倒笑了,嗔了他一句,「又胡說,我怎麼敢埋怨大少爺呢!大少爺做什麼事,那必是有緣故的,咱們只聽著就是了,怎麼還能胡亂生別的心思呢?咱們倆如今小日子過得不錯,還不是蒙了李家的恩情?可不能胡亂猜疑,總之是不能辜負了大少爺的囑托便是了。」
李三頻頻點頭,又討好的揉了揉妻子的膝蓋,「疼了?我給揉揉?」
朱閣沒好氣的把他的手拍開,「疼什麼啊?咱們這奴婢的,從小到現在不知道跪了多少回了,這麼丁點大的事還叫個事兒啊!不過,」她一邊回想著,一邊微笑起來,「我看這位小姐,倒不是個心狠的。本來是氣的了不得的,見我跪的辛苦氣就平了。這下倒叫我放了心,看樣子是個寬厚的,跟著她總不會受多大委屈就是了!」
李三便又埋怨她,「你說你這膽子也夠大的,竟然直接就跑到人鋪子那裡去了!也虧得劉小姐是個有心胸,能容人的,最終不但沒翻臉,竟仍然還叫你做了掌櫃!若是碰上那陰狠的,你還不吃不了兜著走啊?!」
朱閣又笑,「是啊,我也沒想到小姐如此的果決爽快!我不是沒辦法了麼?你沒看上一回人家那臉色,擺明了不想收李家的人!也難為大少爺巴巴的把我送過去,就連賣身契都替人家考慮到了,滿腔的熱情啊,結果怎樣?人家根本不領情,根本不想讓李家去摻和劉家的事!我能怎麼辦啊?難道讓我灰溜溜的照原樣回去?這麼點事都辦不好我哪有臉再去見大少爺,哪有臉再回後院當差啊!只好硬著頭皮兵行險招了!」
李三忙又挑大拇指,諂笑道,「還是媳婦你主意高!」
朱閣白了他一眼。又道,「我倒覺得從內院出來是件好事呢。我在內院呆了這麼多年也呆夠了,出來看看,開闊開闊眼界,我挺樂意的!」
「哦,這話怎麼說的?咱不說別的,就說這劉小姐,這女流之輩擎等著嫁人生子就行了。嫁給咱大少爺要什麼沒有啊,居然還七想八想的,瞎折騰個什麼勁……」李三後知後覺,眼見得妻子變了臉色,忙打了自己嘴巴一下,「啊不是,我是說除了娘子你之外的那些女流……」
朱閣卻冷哼了一聲,臉色沉沉的。翻身向裡睡了。
李三不禁大為懊惱,本來想趁著妻子心情不錯,心裡頭還有點別的想法的,沒想到一時嘴快,居然被自己給搞砸了!
他垂頭喪氣的出屋潑了洗腳水,又垂頭喪氣的上了床躺下。規規矩矩的躺著,居然連一手指頭都不敢碰人家。
「主要是我覺得小姐這鋪子肯定能開好。」黑暗中本以為睡著的妻子忽然又說了一句,李三大喜過望,趕忙把妻子攬了過來,「我還以為你睡著了!」
黑暗中忽然響起小小的「啪」的一聲,「手別亂動!我跟你好好說話呢!」
「好好,你說。」李三有些鬱悶。
「劉小姐想法還是挺不錯的。你沒見佈置的那小院子,古色古香的,雅致的很。雖然地方不大。可是。我看,比起一些官家小姐的閨房也不差什麼了,就連茶葉、桌圍、椅袱、帳子什麼的,都是精緻的好東西。那布料是直接從田家姑奶奶店裡頭拿的。俱是上好的綾羅綢緞,棉布也是上好的細棉布。竟是無一處不精細的。我一看之下還真就吃了一驚,挺出乎意料的。」
「原來佈置了那麼好的一個地方啊!那種精貴地方做出的精貴衣裳,老百姓買得起麼?沒人上門再好的東西也白搭啊。」不知怎麼的,平時一向膽怯的李三此時好像故意跟妻子嗆起聲來。
「嗐,這鋪子可不是給平民百姓開的,老百姓哪有這閒錢啊!小戶人家的婦人誰不會裁製件衣裳啊,哪裡捨得花那麼多錢去買一件衣裳?那錢省下來夠一家人花好幾個月的了!這鋪子自然是專為了有錢人準備的。你沒聽說過這樣一句話麼,半年不開張,開張吃半年。呸呸呸!什麼喪氣話啊,還沒開張呢!」
李三悶笑起來,正笑得得意,忽然又「哎呦」了一聲,大概是被妻子掐了一把……
自從這掌櫃的定下李三家的,錦華頓時感覺省心省力了好多。好多事人家一點就透,只吩咐一句話就能辦的妥妥的。
李三家的一邊操心鋪子裡的裝飾,一邊還買了兩個繡娘來,竟完全不用錦華操心,買來的這兩人也基本符合錦華的要求:技藝精湛,一些高深的技法雖不會用,但基本的刺繡、縫製都很有功底,心靈手巧,人看起來也挺老實,最重要的是,簽的死契。
這麼短時間內能找到這麼兩位繡娘實在是不容易了,還別說,在李府歷練多年,這人脈就是廣啊。就是讓劉錦華親自去尋,怕一時半會的也尋不出這麼合適的來。
有了繡娘,劉錦華便開始著手準備要售賣的衣裳。
第一批放在鋪子裡的成衣可是要慎之又慎,也不是她劉錦華一拍腦袋隨隨便便想出個新樣式來就能風靡的,總得要合乎風潮才好。
劉錦華冥思苦想,前世這時候差不多正要流行什麼樣式呢?
時間過了那麼久,記憶還真有點模糊了。
自從她決定要開舖子,就開始搜索枯腸,拚命壓搾自己的記憶,回想前世時流行的衣裳款式,只要想起來就趕緊記下來,大約什麼時間,流行的什麼款式。
只要自己把握好那個時間點,恰恰在那之前搶先第一個推出就是了。
可是,自己十六歲的時候,正流行什麼來著?她想了好幾天,還是毫無頭緒。
她托著下巴冥思苦想,眼睛無意識的落到了李茂林上次送來的珍珠匣子上。
這兩個匣子本來都是曾氏收著的,可自從跟李家交換了庚帖,曾氏就讓桃子把兩個首飾盒都拿到了錦華屋裡。
是了!那幾年好像正流行珍珠盤扣,就是它了!
錦華一下子想了起來,她大喜過望,趕緊磨了墨刷刷幾筆就在紙上勾勒了幾個樣子。畫完了又忽然醒悟了一般,回頭看看那個匣子。那李茂林大概是因為江南正興這種款式,這才會興之所至的給自己送來一匣這個的。
現在這種款式還沒流行到河濱縣來,自己正好可以抓住這個有利時機。
錦華先設計出來一件珍珠紐扣的衣裳,這一系列的分了幾個不同花色,讓兩個繡娘趕工做了十幾件出來,這才在開業之前把東西全都置辦全了。
因為少了官府那一套繁瑣的手續和花費,錦華出的只有買店舖的錢,十幾套衣裳的成本錢,店舖的修繕費用也是其中的大頭。只等著有人上門時,就能直接定製衣裳了。
五月初,「花想容」成衣坊只放了一大串鞭炮就悄悄的就開了業。
桃子有點擔心,「咱這地方可有點偏,就在鼓樓街鬧市區的最裡邊,人來往的可不多啊。」
錦華心想,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要是鬧市區裡頭,寸土寸金的,那租金自己可受不了。在偏遠之處開舖子,那就只能拼口碑了。只要自己鋪子的東西佔盡了一個「新」字,口口相傳,來一個算一個,就不怕名聲出不來。
春脖子短,炎炎夏日很快就到來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太陽烤的人火燒火燎的難受,花想容一天之內不過只有幾個婦人逛到這裡,而且一問之下,就被這衣裳嚇死人的價錢給嚇跑了。一件衣裳竟然要七、八分,甚至一兩銀子,都夠小戶人家吃好幾個月的了,你搶錢呢!
不過,這巷子裡也有巷子裡的好處。很多富貴人家的小姐、夫人出來買東西,休息時都會把車輛停在巷子裡頭歇歇腳什麼的。這樣,機會就來了。這些人家不怕花錢,只愛新鮮的樣式,因此隔個三五天的倒也能賣出一件去。
可是,如此的細水長流法,這生意也只能用「慘淡」二字來形容了。
就連一向穩重的朱閣愁的夜裡都睡不好覺,「這樣下去怎麼得了啊?」她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自然是真著急了。
劉錦華卻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讓人摸不準頭腦,只是手不離針,一直在埋頭做嫁妝。
母女兩人繡經文的買賣早就停了。如今家裡雖然沒有多富足,但也不用天天打熬著繡東西了。最主要的是,錦華馬上就定親了,傳出「需要買繡活維持生計」的話去實在不好聽,若是讓李家知道了,又是一樁麻煩。
再說了,二房原來日子清苦,也沒攢下多少好東西,如今錦華馬上就定親了,時間緊迫,嫁妝得趕緊趕工了。嫁到李家那樣的富裕人家去,嫁妝更不能輕慢了。
李三見媳婦著急,他更急。要不要跟大少爺送個信,直接讓大少爺給鋪子尋幾個大主顧來,這名頭不就一下子打出來了麼?
他本來想討媳婦的歡心,可朱閣卻堅決不同意。她也卯著一口氣呢,想讓新主子看看自己的真本事,自己可不是只在內院裡頭混的那些沒本事的,出來做也是能頂事的。
更何況,她看出來了,人家劉錦華根本就不願意讓李家的人干涉她自己家的產業。萬一讓她知道了自己絕對吃不了兜著走,何必自尋苦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