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顯的感覺到,經此一事,母親顯然又受到了刺激,對錦年中舉的希望甚至比以前更大了.自己所說的那些興家的路子,在母親看來都只是小道,而非正途。真正讓二房揚眉吐氣的唯一辦法,就是讓錦年考個秀才,肯定能把老爺子和大房那邊給活活氣死!
母親講的那些道理錦年不是不懂,初聽之下他也是痛哭流涕,幡然醒悟,痛下決心,立下大志要發奮讀書,但是一天幾遍的這麼聽下來,連作為旁觀者的錦華都得聽煩了,何況只是個十二歲的孩子啊。
錦華在一邊心裡乾著急,她看出來了,錦年現在已經明顯有了牴觸情緒。曾氏教訓他的時候,他雖然一語不發,頭埋得很低,但臉上的神色卻越來越不以為然。
他對課業也有越來越出現敷衍的趨勢。錦華親眼見的他雖然每天仍舊寫滿五十張大字,可千篇一律的,並沒有任何進步,反而因為敷衍了事而退步了不少。看書的時候也開始越來越多的開始走神。
這不是個好兆頭啊。
錦華在一邊著急的勸,可這次無論如何曾氏也聽不進去了。二奶奶一瞪眼,「你一個姑娘家知道什麼?!我還不都是為著錦年好啊?!這道理他不明白,你還不明白啊?!」
錦華早就感覺出來,母親是個控制欲很強的人。只是在這個家裡,她能控制的東西實在太少了!她的個性又冷硬,無法適應這種離她的理想相差十萬八千里的生活,時間一長,她才糾結鬱悶,痛苦難當。最終抑鬱成疾,從而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錦華這個急啊,她彷彿看到前世母子兩人關係越來越僵、最終分崩離析的一幕就在眼前!
這個中秋節過得很是淒惶,因為錦秀的婚期問題,兩房關係鬧得這麼僵,連個團圓飯都沒吃成。
二爺自是回來了。也只是無奈的帶著錦年過去吃了中秋節的晚宴。
曾氏是打死都不會去的。錦華自然堅決站到母親的一邊。立場堅定的支持母親,也就沒過去。最起碼也得向大房那邊表達一下自己不滿的態度?挨了巴掌還充笑臉的事,錦華同母親一樣,壓根做不出來。
等二爺吃完酒席回來了。正屋的門早就關了個嚴嚴實實。
二爺敲了半天門也沒反應,只好歎了口氣,又老著臉皮去跟兒子擠一張床睡了.
錦華現在顧不上去調節母親和父親之間的矛盾。因為那根本就是不可調和的。她雖然理解父親的苦楚,但並不代表就贊成他這種和稀泥、過一天算一天的黏糊立場。所以,她根本就沒想去管。她整日提心吊膽的,只是生怕母親和弟弟反目成仇。
劉錦華沮喪的發現,儘管自己有著重生的優勢,但有些人、有些事,不是她想改變就能改變的。自己所在乎的人,他們的命運裹挾著巨大的慣性,無可挽回的奔向他們宿命的人生軌道。而自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而無能無力。
這種感覺實在是很糟糕。很糟糕,讓她曾經有的萬丈雄心瞬間塌陷到了低谷。
母親嘴上的指責抱怨她是沒辦法管了,如今她重點防範的是,絕不能讓母親動手打錦年!只動嘴和動手又不是同一層次的概念了。
錦年自尊心其實非常強,認準的事九牛拉不回,還不聽勸。或者說,這傢伙是個順毛驢,你要是順著毛摸還好一些,要是強制命令,反而很容易起逆反心理。要是母親再動上手了,更容易引起錦年的反感。這傢伙可是個小心眼的,前世的時候母親只打過一回,他就記了一輩子的仇呢!
有好幾次,曾氏確實是想動手來著。錦年那死小子太氣人了,怎麼越來越吊兒郎當的呢?!照著他的這種學習態度,猴年馬月才能學出點成績來啊!什麼時候才能高中杏榜啊!
可惜,女兒想防賊似的防著她,只要她剛一起意,胳膊一動,錦華眨眼間就不管不顧撲上來,一副不要命的樣子,「來,您打,要打您就打我,您休想動錦年一手指頭!」
曾氏被這姐弟倆氣急眼了,錦華還真就那麼硬挺著挨上了一下子。更是把曾氏給氣個倒仰,「好啊,你們一個兩個的合起伙來氣我來了?!」
說是這麼說,氣也是真生氣,可打那以後,曾氏就是再氣憤,也沒再對錦年動過手。錦華的抗爭算是初見成效。
錦年不是不感動的,背地裡又給姐姐敲背,又給姐姐倒茶的,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可是,姐,光這樣不成啊!您能不能像個法子別讓娘這麼逼我了啊?我都快要瘋了?!」錦年煩躁的扯著自己的頭髮。
錦華苦笑,她也愁啊。可還能怎麼辦呢?自己人微言輕,必須得有一個在母親心中有份量的人來說著話,或許還會管點用。可這人往哪裡去找呢?
在這愁雲慘淡的日子裡,唯有的好消息是,大房同樣不太平。
錦華很長時間沒去大房那邊了,她結合了從錦年和麥子兩處獲得的消息,才知道大房那邊火藥味也是濃的很。
麥子說,「大爺的病倒是好了,不再生氣了。可是,錦龍又鬧上了。好像為了什麼嫁妝問題。」
錦年說,「用腳趾頭想也都知道,姑母家能出的聘禮肯定寒酸的很,幾乎可以省略不計的。」
麥子說,「大爺提了一個數,具體不知道有多少,反正有些田地,還有點首飾,再打上全套的傢俱。」看來大伯在無奈之後,並沒有在嫁妝上虧待自己最寵愛的女兒啊。
錦年說,「祖父同意了,大伯母不敢說不同意,二姐一貫的充乖女兒,也沒吱聲。這回鬧起來的居然是錦龍。才十一歲的小孩子,居然已經知道大姐的嫁妝都是從原本屬於自己的那份子裡頭出的。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大伯母攛掇的啊?」錦年雖然偏向大房,但在他心目中,值得尊敬的只有祖父和大伯兩人而已,其它那些是是是非非的,他倒也能看明白。
反正,錦龍小小年紀已經開始真刀明槍的跟自己大姐幹上了,兩人吵得不可開交。麥子扳著手指頭說,「當著大爺的面,已經砸了一套茶杯、一個花瓶,外帶摔破一個木盆。」
錦年說,「所以錦龍現在也不讀書了,他忙著呢,緊緊盯著大伯的一舉一動,生怕他偷著給他閨女好東西。」
麥子說,「大爺給氣壞了,也跟錦龍動上手了,打了錦龍一個耳光,罰他跪了一個時辰。」
錦年說,「錦龍還真是頑強,挨打歸挨打,可這東西,就是不能給添送了出嫁的閨女!」
大房那邊兵荒馬亂的鬧騰了好久,好像最終取了個折中的法子,把錦秀的嫁妝給砍掉了一些,終於安撫住了炸毛的錦龍。不過,錦秀跟錦龍這仇算是結定了。
不管大房怎麼鬧,二房怎麼吵,日子一天天過去,很快就到了錦秀成親的日子。
錦華也顧不上什麼禮節不禮節了,讓來來往往的街坊鄰居、親朋好友笑話就讓人笑話,反正就算是母親與全世界為敵,她也必須站在母親這一邊。
前世最後悔的就是沒能體諒母親的心情,而且還站在外人的立場上,一同譴責她,埋怨她,嫌棄她意氣用事,把所有人都得罪光了。錦秀成親那天,自己也是去那邊撐了撐場面的。
可是,這次不會了。
這幾天,她同母親一樣,往自己院子裡一貓,一個面兒都不露。
到了正日子這天,外面人聲鼎沸,鞭炮震天的。二奶奶歪著床上,沉著個臉,也無心動針線。
等迎親的隊伍走了,女方這邊的賓客也開始陸續到了。不出所料,錦年果然又把來賀喜的曾尚才給領了過來。
等得就是你。
錦華快步迎到了院子裡,一下子就跟曾尚才打了個照面。
曾尚才看著比以前略瘦了一些,依然是清秀的眉眼,臉上喜怒莫辨,看見錦華突然迎上來顯然愣怔了一下,隨即就恢復如常,客客氣氣的跟錦華打了個招呼,抬腳便要進屋。
「表哥,請留步。」錦華忙喊住他。
曾尚才這次是真驚訝了,他轉過身來,這才第一次正眼看向劉錦華,疑惑道,「表妹,有何事?」
「表哥您請借一步說話。」錦華朝著錦年點頭示意了一下,便當先一步進了錦龍的東廂房。
曾尚才困惑了,他猶豫了一下,面上雖然依舊沒什麼表情,心卻狠狠的跳了好幾下。不過,瞬間他就收拾好情緒,努力自然的邁著步子,不疾不徐的跟了進去,在屋子裡站定之後,便左右看了看。
錦年依然留在院子裡候著,錦華還故意把房門大開著。這樣的話,即使是表兄妹兩個人在同一間屋子裡說話,倒也不算私相授受,不至於授人話柄了。
這是處處要跟我撇清關係啊。曾尚才心細如髮,見微知著,不禁苦笑了一下。
「我想求表哥一件事。」(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