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寺門之外,大成叔果然如約正在外守候,看見錦華娘倆便立刻綻開笑容想迎過來,結果馬上又看見有別的女眷在,便慌手慌腳的遠遠站住了。
錦華便上前跟他打了聲招呼,又跟他商量著要再去一趟城裡。
大成高興的滿口答應,「沒問題,想上哪兒直接開口跟叔就行!」二房的人都是忠厚純善的,他是不擔心他們會誣賴自己車錢的。
莊戶人家賺個小錢十分不容易,雖然他不管風吹雨淋,晴天雨天,每日奔波勞苦,從不停歇,但家裡經濟情況依然很是拮据。沒想到今天運氣實在太好,居然碰上了「大買賣」,沾了二房的光,光縣城一天就要跑上兩趟!劉大成心裡別提多高興了。
等在寺門外的田家的下人也早已呼啦啦一下聚攏了來,一個精神矍鑠的老嬤嬤,一個伶伶俐俐的小丫頭,還有一個衣衫潔淨的小廝,這幾人行禮進退之間,俱是訓練有素的樣子。
曾氏和錦華對視一眼,心中都在想,果然如此啊,這個田家果然是富貴人家。
母女兩個可能是因為進香的緣故,為了表示對佛祖的虔誠,兩個人才是一身的素淡,頭上也沒有多少首飾,這才讓人一開始沒有瞧出家底來。
如此,一行人便浩浩蕩蕩的下了山。劉大成也不敢靠近了,只在後邊遠遠跟著母女兩人。
田家的車也停在了山腳之下,一頭高大的騾子健壯有力,皮毛油亮,車廂也是高大寬敞,堅固重實。愈發顯得劉家租來的小驢車格外寒酸了。
不過,對於兩家家世上的落差,幾人均是面色如常,笑自如。田家人沒有對此大驚小怪,側目以對,劉家的人也沒有因為自卑而變得小心翼翼。
去縣城的路十分寬敞,車聲轔轔。田家的騾車還特意為了遷就小驢車而走的比較慢。
曾氏讓錦華把玉簪舀了出來又仔細看了看,「這玉簪我估摸著得值個十幾兩銀子呢,這禮物是不是太貴重了?咱們就這麼大喇喇的收了合不合適啊?」
錦華卻道,「如果這玉簪價值十幾兩的話,倒也沒什麼不合適的。我看,依著田家的家世,這十幾兩的東西在他們看來並不值什麼。但是,如果田家的繡莊用了咱們的新樣子,我雖然不敢保證讓她的繡莊立時便似雲來,但是一兩個月之內讓它名聲鵲起、名利雙收應該是能做到的。就算之後這樣式被別家學了去,但卻已經隱隱打上了他們繡莊的標記,在聲名上已經是得了大大的便利了,對繡莊以後的發展肯定是大大有利的。」
曾氏聽了這話稍稍放心了些,又把身上的披風緊了緊,鄭重的道,「我回去就把這衣裳給收起來,不能再讓別人瞧了去,以免壞了你田家姨母的大事!」
見母親如此謹慎小心,錦華暗笑不已。
之後二人在車裡小小的迷糊了一下,到了鼓樓街下車的時候就精神多了。
然而,田夫人卻下了車滿含歉意的對曾氏道,「真是對不住姐姐,本來想陪著姐姐逛上幾圈,誰知靜怡到現在睡著還沒醒,只好先回府去了。」
曾氏忙,「小孩子家家的,正是貪睡的時候,正該如此。」又再三的邀請靜怡抽空去自己家裡玩。
田夫人忙答應著,兩個人這才依依惜別。
曾氏對誑街依然保持著極高的熱情,錦華卻對這些鋪子的位置、裝飾還有貨物的品種、價格更感興趣,不斷的在心裡暗暗計算著,利用這難得的機會讓自己多多熟悉市井民情。
兩個人興致盎然的逛了半晌,買了品相很不錯的文房四寶,當然是一模一樣的兩份,分別送給錦年還有曾尚才。
二奶奶又執意在首飾鋪子裡給錦華添了一隻絞絲銀鐲子,樣式很是簡單,只雕了幾隻翩飛的蝙蝠,但寓意卻好,取「福氣」的意思。
錦華推了半天,還是沒能拗過母親,只好苦笑著把鐲子戴在了腕上。
於是,曾氏手裡的錢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的癟了下去。
剩下的零錢,曾氏又做主在德勝記買了一包豌豆黃,還有一包白糖糕,「錦年長這麼大還沒怎麼吃過點心呢。其實,他是最喜歡吃甜食的。」
錦華心裡不免又酸澀起來。本來因為二奶奶花錢過於散漫而對母親有些不滿的心不禁也淡了。
錦華恍惚覺得,這一輩子的確是改變了不少東西。至少自己發現了越來越多的在母親性子中隱藏的另一面。
前世時,母親給自己的印象一直都是,有點陰暗,不愛笑,性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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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上輩子從來都沒有掌握錢財的機會吧,也極度缺少結交閨蜜的機會。
雖然跟自己目前的想法正好背道而馳,但是,千金難買母親高興,不是麼?
她自己還是主張省吃儉用,以圖將來能擁有自己的產業,最終能擺脫大房的控制,自立門楣。
但是,如果母親高興,這錢花了就花了吧。
回到檯子鎮的時候日頭已經落下去了,暮色四合,村子裡的雞鴨歡叫著奔回自己的窩。
母女兩人前腳剛進門,錦年就跌跌撞撞的也跟著進了門,手裡提著沉甸甸的一籃子紅棗,一邊擦著汗一邊累得直喘氣,「哎呦,可把我給累死了!大川哥也真是的,非得把這麼沉的東西送給咱家!得虧著三川那小子仗義,幫我送到了大門口……」
曾氏跟錦華囧囧有神的對視一眼。
這是什麼意思啊?要送禮啊這是。這是讓自己連拒絕的話都開不了口啊。這個張大川,心眼子還真多。
錦華只能再一次的感歎,張大川這一步接一步的,環環相扣,步步相連,走的真是巧妙,讓人無法拒絕。
這種事情曾氏卻不能自己做主,總得跟二爺商量一下,畢竟二爺才是明面上正經「當家做主」的那人。雖然這些事情一向都是曾氏了算的,但是,到了外面,曾氏還是很注意維護二爺的尊嚴的。
二爺人雖然在城裡,但是,總能寫信不是。這麼些年,二奶奶也沒給二爺寫過什麼家信,不過一個月的功夫,夫妻兩個就膩膩歪歪的寫信幹啥的,這會讓人笑話的。
鄉下這些三姑六婆的,閒著沒事專門在人背後揀這種事閒磕牙。
二奶奶這種端莊人兒,自然不會幹這種惹人嘴舌的事。何況,你就是寫了信,又讓誰捎過去呢?平凡農戶,家裡又沒錢,平時還要忙著種地、做家事,一般是很少進城的。
其實六爺爺家的大江叔是個不錯的人選,但二奶奶不好意思處處麻煩人家,尤其是小枝姑幫他們買了繡品卻死活不收她們的錢,更讓人覺得過意不去。
現在不同了,因為有了一個更好的人選。劉大成。
他在農閒的時候以拉腳為生,每天都要去縣城。現在兩家關係比以前親近了,以後少不了還要僱用他們家的驢車,因此,捎帶封信是很順理成章的事情了,而且是明明白白的銀錢往來,不用考慮欠不欠人情的問題,讓人感覺很是輕鬆。
劉大成果然把這事辦的很是利索,當天把信稍了過去,第二天就把二爺的回信給捎了回來。曾氏對他的辦事效率很是滿意,而且更深刻的理解了「有錢好辦事」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