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長庚恭恭敬敬地躬身說道,「您離開不久,爺醒了一回,他聽說了要尋毒草之事,知曉此事不易,又怕您手頭無人可用,所以要我回府聽您的吩咐做事。」
她將玉符拿在手中細細摩挲,語氣堅定地說道,「這玉符我暫時替他保管,等他好了再親手交還給他,長庚。如今你既聽我差遣,那麼先替我辦兩件事。」
長庚俯身。須臾鄭重地點頭說道,「屬下定不辱使命。」
明萱對著長庚的背影低聲歎了口氣,心想,該安排的都已經安排過了。接下來便只有一個等字,等待是最磨礪人心智的一件事,不知道要等多久,但此刻,她只期盼能越快越好。因為她等不起太長。
楊家四小姐發葬後的第三天,盛京城的下九流的四街小巷最先傳出流言,有人信誓旦旦地說楊四小姐的死非因暴病。而是楊五爺不顧人倫竟然癡戀異母親妹,楊四小姐年紀雖小,卻十分堅貞,屢次不從寧死不屈這才自戮而亡的。
時下周朝國泰民安,百姓安居樂業,盛京又是周朝國都,自然格外風調雨順,百姓閒著無事,便聚在一塊說些趣聞軼事,而高門大戶後宅陰私,卻也是經久不衰的話題,初時這說法只是三三兩兩暗地相傳,待又過了幾日後,竟然鬧得滿城風雨。
謠言是最可怕的利刃,在街頭巷尾的交口相傳間,這傳言幾經添油加醋,又衍生出了許多版本和新的流言,經過有人心的刻意散播,這風波愈演愈烈,竟有說書人將這孽情偷龍轉鳳編成了故事,在城中各大茶樓酒肆傳播,甚至連宮裡的貴人們都有所耳聞。
楊右丞得知此事再想打壓時,早就已經包不住了,他哭哭啼啼跑到金鑾殿上跪求皇上替他討個公道,五城兵馬司抓了幾次人之後,這件事情總算平息了下來,但楊家的門風卻是徹徹底底地毀了個遍,只要是楊家的人出門子,總有人拿異樣的眼神來偷偷打量著。
鎮國公裴固的書房內,楊右丞滿面寒霜地坐在黃花梨木的太師椅上,「相爺,這事您果真就不管了?楊家這次受了奸人詭計,擔了那麼大的虛名,丟的可不只是我的老臉,要知道皇后娘娘的母親可也是我們楊氏女,皇后娘娘名聲蒙羞,裴家的日子也不好過啊!」
他重重地敲打著茶几,冷哼著說道,「這個虧我絕不會白白嚥下去的,我已經派人查證過了,這次的謠言有好幾撥人散佈,雖然不知道到底還有誰參與了此事,但韓修和顧長啟都逃脫不了干係,相爺,他們這可不是單單欺負我,是在打您的臉面,您當真不想管了嗎?」
楊右丞是氣翻了,當日二房為了要算計裴靜宸出了這麼個餿主意,他初時並沒有在意的,楊四不過是個冠著嫡女名號的庶孫女,又是個口不能言的啞子,不能帶給楊家最好的利益,所以拿來去幫助女兒對付裴靜宸,他完全不在乎的,誰知道這麼簡單一件事情沒有辦好,竟然給他帶來無窮後患。
楊四的名聲如何,他無所謂,可楊文秉卻是他的嫡孫,第三代中除了楊文茂外,他最看重的孩子,為這些難聽至極的不倫謠言所困,載了好大一個跟頭,不僅丟了和平鄉伯嫡女差一點就要成了的婚事,還在前途上受到了阻礙,這名聲的巨大打擊,便是過了十年二十年,也始終是一個劣跡,洗都洗不脫的。
而這些,雖是多方攪和的結果,但罪魁禍首卻直指向平章政事韓修!
這個才二十多歲卻壓在他頭頂上作威作福的少年權臣,他曾數次建議裴相趁早剷除裴相卻一直謀而不動的政敵,而此時,真正的楊四還被韓修扣著,楊右丞又如何能夠淡定下來?
主位上,裴相如老僧入定般紋絲不動,他雙眼緊閉,似是對楊右丞的抱怨忿忿絲毫未聽進耳去,過了許久,他終於睜開眼,卻對著楊右丞微微一笑,「國清,你又沉不住氣了。」
國清是楊右丞的字。
楊右丞別過身子去冷哼一聲,「這把火沒有直接燒到裴家來,相爺自然可以輕鬆說話,但我折損了兩個孫輩不說,府裡頭未娶待嫁的小輩卻都遭了殃,這口氣如何能忍?姓韓的小子是盧家的女婿,皇上這兩年一日比一日倚重他,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要爬到相爺頭上去呢,相爺果真是肚中能撐船!」
與裴相同謀多年,他還是頭一次敢說這樣冷嘲熱諷的生硬話。
裴相淡然一笑,似乎並不願意與楊右丞計較,他端起手中茶盞,輕抿一口香茶笑著說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謠言能害人,便自然也能救人,言盡於此,倘若國清你當真連這點小事都無忍耐之量,那便請便。」
他見楊右丞驀然沉靜下來,嘴角浮現一絲冷笑,「別白丟了兩個孫輩,來人,送客!」
這一回,楊右丞倒是不吵不鬧,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書房裡,黃鸝鳴翠柳的古畫背後忽然裂開一條隙縫,那縫越來越大,竟出現了一扇石門,從裡頭走出一個面容普通的中年男人,躬身對著裴相抱了一拳,「相爺!」
裴相輕輕頷首,「石增,你怎麼看?」
那叫石增的男人想了想說道,「楊家五爺雖有些膽略,卻還嫌不夠老辣,他要設計大爺,哪裡都成,放到韓府別莊,卻是小看了平章政事韓大人,也是他合該如此,楊右丞心狠手辣,方才既已不再吵架,想必此事定然不會再鬧騰許久。」
裴相瞇了瞇眼說道,「國清雖算是個人物,卻連家裡這些孩子都管不好,一個個地瞎折騰,沒一個省心的,我知道他們心裡還對當年楚襄王留下的寶貝不死心,所以才會想盡法子要在那小子身邊安插人,這樣也好,受到點教訓安生一些,以後楊家的人也能讓我省點心。」
他頓了頓,抬頭問道,「最近世子在忙什麼?」
石增答道,「表面上仍是流連那些秦樓楚館,和青樓花娘醉生夢死,實際上這些天世子又重新派了一批人馬往西去了,算上這一回,統共已經派出去了六撥人,看來這麼多年了,世子始終都沒有死心。」
他偷偷抬眼看了看裴相的臉色,低聲說道,「世子的人無功而返,但咱們的人馬也並沒有查出來什麼。」
裴相冷哼一聲,「我生有五子,其餘四子個個都堪稱果勇,偏偏就他要與我背道而馳,不過只是一個女人而已,值得他這二十多年與我劍拔弩張?若非看在他母親是我結髮之妻,臨終前又最放不下他,我早就廢了他這世子名號!」
他眸色微沉,冷聲說道,「石增,繼續派人去西寧徹查,韓氏不過一個孤身女子,倘若真還活著,除了西寧老家,她無處容身的,不過這都過了二十多年,她恐怕早已經改嫁,要查出來,需要你們費一些功夫。」
石增點頭稱是,忽又抬頭問道,「相爺,有句話屬下斗膽,不知道該問不該問。」
裴相挑了挑眉,「你說。」
石增遲疑了一會,還是開口,「這回屬下聽蒙您的命令去查平章政事韓大人的底細,發現他義父,已故的衛國將軍韓秉城祖籍亦是西寧,衛國將軍這脈與那韓氏系出同族,屬下想,韓氏當年若是未死,有沒有可能會投奔去了西疆?」
他猶豫著說道,「屬下瞧著那韓修韓大人的眉眼,竟有幾分像韓氏呢……」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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