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以後,她抬起頭來,臉龐就像暴風雨過後的海面,十分的平靜,沒有一絲波瀾。
小鳥兒,明明昨日之前還住在這裡,像只蝴蝶般在她面前飛舞,怎麼可能會沒有任何存在的痕跡和證明?枕頭邊,一隻粉紅色的荷包,映入她的眼簾,她的心裡猛跳:這不就是她最後一次見小鳥兒時,小鳥兒送給她的禮物嗎?
這不就是小鳥兒存在的證明嗎丫?
她拿過那只荷包,仔細地端詳,在梨花枝頭唱歌的小鳥,讓她想起在這院子裡第一次見到小鳥兒的情形,真真如梨花花瓣隨風飄落,如此令人驚艷而憐愛——雖然是被世人鄙視的假女人,但他,確確實實是一個只為愛而活著的人兒!
她的手,忽然觸到一個東西,那就是小鳥兒放在荷包裡的「神秘禮物」,他說,這是他給她的「驚喜」,讓她晚兩天再找開看看。
這樣的他,怎麼可能會自殺?
她打開荷包,裡面是一個小布包,把小布包打開後,裡面的東西,閃亮亮地呈現在她眼前。
她看著那閃亮亮的東西,眼睛,慢慢的紅了,然後,她把那東西按在胸口,嗚嗚嗚地痛哭起來。
這是一枚戒指!一枚用整顆夜明珠挖磨出來的戒指媲!
——小鳥兒的戒指!他最最珍惜,視若生命的戒指!那是三王爺送給他的定情戒指!
他把比生命更重要的寶貝交給她,那就是他最後的遺言,他的心意,她全都感覺到了!
看到這枚戒指,她就知道了,最後見面的那天下午,他就決定要自盡了,所以,才會一直等她醒來,才會請她將他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會要她告訴他故事的最後結局,才會讓她陪著他入睡——他一定不想孤獨地死去!
為什麼,為什麼那天下午,她就沒有發現他死意已定呢?
他在她的面前服下毒藥,沉沉睡去,她卻哄他入睡,毫無察覺地看著他長眠?
她……她怎麼這麼傻!怎麼這麼蠢!怎麼這般不可饒恕!
嗚嗚嗚嗚……她不斷地哭泣,悲傷欲絕,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看著親近的人死去,第一次體驗到生離死別的痛苦!
哭了很久以後,她又哭累了,全身一點力氣都沒有了,便收拾心情,吃了點東西,然後打坐。
雖然她能確定小鳥兒是自殺的了,但並不代表他死得不冤枉!如果南小姐不逼他,或者三王爺肯保護他,他絕對不可能突然之間走上絕路!她不會就這樣算了的!
她要整理好心情,然後把真相找出來,該對這件事負責的,一個都別想逃!
慢慢地,她的心情平靜下來,頭腦也冷靜下來,暗暗想道,她必須去向最關鍵的三王爺問個明白,他為什麼不救小鳥兒?他知道南小姐的私下行為嗎?他對小鳥兒就這麼無情無義?
如果三王爺是這種無情無義的人,那麼,他就別怪她不客氣了!
她能把他怎麼樣?別忘了,她可是知道他最不能見人的秘密!大不了兩敗俱傷!
忽然,叮叮咚咚、嗚嗚咽咽的琴聲,從外面飄進來。
是從三王爺的屋子裡傳出來的!雖然她不知道這是什麼曲子,但很明顯,這曲子帶著淡淡的思念和孤獨,就像孤獨的情人,在思念遙遠的戀人,低低的,幽幽的,淡淡的,想說不能說,想壓壓不住,很是抑鬱和揪心。
揪心?她冷笑,這種男人,也有心嗎?身居高位,有權有勢,聲名顯赫,卻連努力都不曾努力,就讓多年的老情人去死?tmd,裝什麼正人君子!
她走到門邊,拉開門,修琊仍然守在門口,她看都不看他,大步踏出門檻。
修琊伸出一隻手:「你想幹什麼?」
卞辛道:「我要去找王爺,向他問個清楚。」
修琊道:「你想問什麼?問了又有什麼用?」
卞辛道:「我一定要問,你若是攔住我,我就跟你拼了!」
修琊一臉很有趣的樣子:「你打算怎麼跟我拼?」
卞辛面無表情:「你們的秘密,我清楚得很,把我逼急了,我就把所有的秘密全轟出來!」
修琊立刻沉下臉來:「什麼秘密?」
卞辛冷笑:「你現在就想逼我說出來嗎?」
修琊故作輕鬆:「你這個女人,就是會演戲!別唬我,我可不會上當!」
「唬你?」卞辛咯咯笑起來,「你以為二王爺為什麼會放我回來?你以為三王爺為什麼不殺我?你當真以為我有天大的本事麼?其實,我只不過是碰巧知道兩三個秘密而已!這兩三個秘密,可以要我的命,也可以救我的命!修琊,這其中也包括你的秘密!」
修琊臉色又微微地變了:「你能知道我什麼秘密?」
卞辛的眼神,很是詭異:「你的秘密,就是王爺的秘密,你跟王爺是命運共同體,你們的秘密若是傳出去了,你的主子,就徹底完蛋了!」
修琊臉上透出殺氣:「你真的不想活了!」
卞辛面不改色:「我若是死了,一定會抓幾個人墊背,你要做那墊背的人麼?」
修琊黑著臉,不說話。
卞辛道:「把手拿開,否則,我就把一切都說出來。」
修琊盯著她一會,把手臂收起來,卞辛冷哼,大步走出去,直奔三王爺的書房。
小鳥兒不在,這院子裡的燈,幾乎都不點了,幽暗,冷清,三王爺坐在窗前,一襲雪白長衣,長髮攏在腦後,獨自彈琴,看起來猶如天外之人,不食人間煙火,但是——
他卻是這人世間,最俗得不能俗的男人!
卞辛冷笑,他這琴聲,可騙不了她,她這就去揭穿他的真面目!
砰——她衝到書房門前,抬腳,狠狠地踢開門,大步闖進去,大喝:「是不是你逼死了柳姑娘?」
三王爺恍若未聞,只是低頭彈琴,似乎已經陷入自己的世界裡,將這世間的干擾,排除在外。
裝什麼裝!卞辛怒從心起,抄起一把椅子,狠狠地朝他丟過去。
她這一砸,直奔三王爺的腦袋,準得很,但是,三王爺只是微微偏頭,就躲過了這椅子,手下的琴聲,不曾停止流瀉。
卞辛愈發地怒了,咆哮著「你這個殺人兇手——」衝過去,一個凶狠的直拳,直搗他的腦門。
琴聲嘎然而止!
她的拳頭,也停在空中!
三王爺紋絲不動,一隻手,卻已經牢牢地捏住她的手腕,一雙眼睛,陰鷙而冷酷地盯著她:「既然你對裊兒情深意重,那麼我便成全你,送你去跟她做伴!」
「做伴?」卞辛大笑,「做伴好啊!但是,柳姑娘最愛的是你,沒有你,他怎麼會開心?所以,你也去陪陪他罷,別讓他一個人這麼孤單!」
三王爺無動於衷:「他不會希望我去那個世界的!他就是不希望我去那個世界,才會獨自前去,我怎麼能辜負他的心意。」
「他不希望你去,但你卻忍心讓他一個人去?」卞辛眼裡充滿了怨恨,「你明明知道你是他的一切,他為了你什麼都願做,包括付出生命,但是你呢,你是怎麼對他的?只因為遇到了一點麻煩,就逼他去死?你tmd還是不是人!」
「我逼她去死?」三王爺站起來,甩開她的手,「我回來時,她已經沒有呼吸了!你不是很在乎她麼?你不是日日陪在她身邊麼,又為何眼睜睜地看著她服毒自盡?」
「我、我……」卞辛一下子說不出話來,好一會兒,才喃喃,「她看起來毫無異常之處,我以為……我以為她只是睡著了,真的……我真的以為她只是……只是睡著了……」
她的眼睛又紅了,聲音哽咽起來,幾乎不能說話。
三王爺冷笑:「那你又有何資格指責我?你身為裊兒的侍女,連裊兒死了都不知道,本該治你死罪,但看在你跟裊兒的情份上,我就放過你這一條命!以後,所有人就當這事沒發生過,誰再提起此事,我絕饒不了他!」
「……」卞辛噎了半晌後,嘶聲,「當這事沒發生過?這怎麼可能!雖然柳姑娘是自盡身亡,但是,如果不是南小姐逼她,而你又默許她的行為,這樣的事情,怎麼會發生?」
「你這個賤民,竟然敢說主子們的不是!」三王爺猛然揪住她的頭髮,咬牙切齒,「書嫣要做什麼,我要做什麼,輪得到你來插手和多嘴?信不信我當場殺了你!」
卞辛的頭髮被揪得好痛,但她根本不在乎這些,憤怒地與他對峙:「我的身份再怎麼低下,也絕對不會對朋友的死視而不見!誰逼死了柳姑娘,我就要他血債血還!」
「血債血還?」三王爺冷笑,似乎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你想替裊兒報仇不成?真是好大的口氣!就憑你?哼,不自量力的蠢貨!」
卞辛也冷笑:「我是不自量力,但是,要替柳姑娘報仇,還是做得到的!你就說吧,是不是你和南小姐一起逼死了柳姑娘?南小姐暗示他去死,而你則默許南小姐的行為?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