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雖然出家,但修道失去大義,那便不是明道,所以我只有上山一試。他畢竟是皇上的親父親。這是眼前惟一的路子。」寒風將尋香的聲音嘶裂得有些澀啞。
修嬤嬤向尋香打個躬,「好吧!我自小被馬家養在外邊,馬老侯爺的父親給我請了高強的武師,所以學得一身武功,後來入宮,一直跟隨太皇太后,多年來見到的都是爭名奪利的骯髒事情。太皇太后的野心乃他父親在世時就開始培養,所以她只會為了權勢而死。我的家人被馬家暗控多年,我只想他們安然無事。這個東西請你到時交給先皇,請他為我一家留個活路。我相信你。如果你都化解不了這場危局,那麼一切都是命。這個東西拜託你了。」
黑暗中,她把一個小小的東西放到尋香手裡。
「盡人事知天命吧。」尋香捏了捏那東西,圓圓的像個珠子,心裡十分沉重,此時不只尋家谷家的安危繫於她手,就是馬家和修嬤嬤的家人的生死都與她有關。
「本來我該護送你上山的,可是皇宮裡的突變,老馬侯爺一定收到消息,我若遲遲不去見他,必定引起懷疑……」修嬤嬤慚愧道。
尋香大度道:「休要這麼說。我們快分頭行動吧。」
「有人!」
修嬤嬤突然聽到遠處有人奔來,拉著尋香跳上路邊幾米外的一棵大樹。
幾道黑影從皇城方向飛縱而來,到了這裡,放慢腳步,四下看看,黑漆漆的夜裡只看得見高高的樹影和山影。
「那二道人影呢?」一個人小聲說。
「這裡通往天夢山!已經有一天一夜沒有夫人的消息出來。會不會是她被人帶出宮上天夢山了了?」另一個說道。
尋香在樹上聽出是尋青和尋飛的聲音,高興得腳下一滑,修嬤嬤緊拉著她。樹葉發出嚓嚓的聲音。
「什麼人?」尋青和尋飛同時警惕。
修嬤嬤帶著尋香落到地上。
「青叔,飛叔!」尋香激動地叫道。
「果然是夫人!」尋青高興地說。
「你們怎麼來了?」尋香問。
尋青道:「我們按原來的約定,每日在東安門外等候消息。可是今天中午,宮裡送出來的點心裡卻沒有紙條,我們便懷疑你在宮裡有事。到了晚上,宮依然像前幾日一樣有給我們送點心和菜餚出來,仍是沒有高公公暗送的紙條。我們便一直死守在東安門外,酉末一過,所有宮門關閉。我們不敢輕舉妄動,便去了皇宮北面的一座小山。遠眺宮裡的動靜。到了丑時後,突然看到空中有兩道人影向皇宮外西面飛去,便追了來。」
「你們來得正好。快護送楊夫人上山吧。我要再回皇城,去馬府一趟。」修嬤嬤飛身而去。
「等一等!」尋香叫住修嬤嬤,「讓飛叔跟你一起去,好有個照應。我這裡上山有青叔和遷叔護送,足夠兩界小販。」
「好吧。」修嬤嬤身影落下。略作停留,尋飛連忙跟上,兩人飛快向皇城行去。
「夫人,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有見到老爺嗎?」尋遷問道。
「快,我們邊走邊說。壽禧宮已經被皇上的兵包圍。情況緊急,鈴兒和馨兒此時處境艱難。」尋香簡短說道。
「夫人。淨慧師傅的信可是寫給覺明師傅的。你上山直接找智善,行得通嗎?」尋遷擔憂地問。
尋香道:「正月十五就要到了。淨慧主持說過天泉寺每年這個時候會有一場法事,圓通主持會邀覺明和慧琳一起祈福。今天正月十三。如果我沒算錯,他們今天應該在山上。」
「夫人,我帶你行走。」尋青一把扶著尋香的腰,帶著她飛快往山上奔去。
卯時,天夢山頂上的大雄寶殿裡傳來宏亮的晨鐘聲。殿外的香爐青煙。
尋香他們剛剛趕到山門處。
兩個沙彌打開沉重的廟門,見山門處有幾個人影。一個喝道:「山下的守衛是怎麼回事?竟然放了人上山來。」另一個道:「不對!恐怕他們有些身手,是偷偷上山的。我去通知大家!」說罷飛身往大殿跑去。
天色未明,天泉寺大殿裡燭火明亮,釋迦牟尼佛的像前的供桌上擺滿供品,主持圓通在佛像前主持晨課誦念,所有的大弟子跪坐在地上,嘴裡發出唱經聲音。
「主持。不好,一大早有人就私自撞上來了。」
圓通眼睛微閉的雙目睜開一下,手上的不停地轉動佛珠,然後又雙目下垂,繼續誦念。
善智跪在第一排,念得最虔誠。
「大家趕快關閉殿門,這幾個野人竟然動手打人。」外面的台階下傳來打架的聲音,外面有個沙彌叫道。
「我家夫人要見你們主持和智善大師。誰和你動手動腳了?」尋青在外面氣惱道。
「你捉住我的胳膊,不是打人是什麼?」
「誰叫你攔著我家夫人進來?」
……
圓通睜開眼,向門邊的弟子掃了一眼,四個粗壯的僧漢騰地而起,像四道利箭一樣射出去。同時,兩個壯僧關閉了殿門。
「圓通主持,我是尋香,有急事要見覺明法師……」尋香手上揚著一封信。
一個壯僧粗聲道:「原來是尋施主。你曾隨馬老侯爺上山來過,應知天泉宮的規矩。要上山來,需由山下的人將拜貼送上來,待主持持批准過後,方可上山。若是主持不允,便不得擅撞聖地。念在尋施主與天泉宮曾結善緣的份上,我們不把你當惡人看待,請下山吧。今日天泉寺有法事要辦,恕不見外客。若有事請在山下等候三日再說吧。」
「覺明法師。巡城慈安寺的淨慧主持有證得新的佛果,所以托我帶了封信給你,希望能趕在你們的新春祈福法會時,得到分享。」尋香靈機一動,高聲大嚷。
門外的四個壯僧愣了愣,對視一眼,一個壯僧道:「尋施主原來是為覺明法師送信來的?只是今年的新春法會,他和慧琳師傅都不來這裡。」
怎麼這麼湊巧?覺明今年不來這裡?尋香心中一暗,難道就這樣無功而返?
不行!已經上來了。無論如何要把善智搬出來!
「過年前,覺明法師說過,新年要去慈安寺傲氣沖天。此時他應該快到慈安寺了吧。」那壯僧接下來的話更令人洩氣。
尋香臉色一變,「這麼說我和他在路上可能錯過了?」
「正是。施主請回吧。」
四個壯僧雙手合十,客氣地送客。
尋青和尋遷看一眼尋香,心中暗暗著急。
「那就把這封信送給善智師傅吧。」尋香果決道,「我在慈安寺後的客舍裡住過一年,常得淨慧主持點化。曾聽她說覺明法師和善智師傅是佛道知己,我們連夜上山,只為趕在天泉寺春日法會的吉時前,把這信送到,這可是慈安寺的一片虔誠心意。既然覺明法師不在,請善智師傅代收吧。」
四個壯僧被尋香的話難住,面面相覷幾下,一個壯僧走下台階,「既然只是送一封信,貧僧替你送進去就是了。」
尋香不肯把信交給他,「請讓我當面把信交給善智師叔吧。」
「不可。法會已經開始,不可中斷。請尋施主放心,貧僧一定把信交到善智師叔手中。」那壯僧客氣地道。
「法會已經開始?」殿裡木魚聲和唱誦聲起來越響,的確是法會已經開始。尋香急中生智,「那我們來得正好。請讓我們參加法會,代慈安寺送上虔誠的心意吧。佛門寬大,未聽說過,佛會有拒絕虔誠的信眾之事。」
那壯僧被她的話激住。
「吱~~」
殿門打開,一個大弟子披著金燦的袈裟出來,恭敬地道:「請三位施主進來吧。」
「謝謝師傅。」
尋香舒一口氣,跑上台階。
大殿裡坐滿大小弟子,依照規矩,大弟子坐在前面,小沙彌們坐在後邊。尋香他們只能跪坐在最後。
安頓好他們,那大弟子回到前排的座位。
尋香他們雙手合十,雙目微閉,裝作跟和尚們一起唸經。善智在最前排,離後邊有十多米的距離,中間又有許多弟子阻隔,尋香不好靠近善智,更不敢唐突打斷大家誦唱。
尋香與尋青、尋飛暗會一個眼神。若是尋常的早課都在一個時辰,若逢法會,恐怕要這經要念到午後。
三個人都動起腦筋來,既不能打斷大家唱經,又要和智善說上話,怎麼辦?
尋遷幾欲衝到前面去中善智,都被尋青拉著。
尋香眉頭緊皺,一隻手拿著信,另一隻手將頭上的帽子拉了拉,露出一半臉來,前面有太多和尚擋著,她連善智的背影都看不見。
再次與尋青、尋遷交會一下眼神。
三個人均眉頭微皺,一時間都不得主意。
門邊風大,尋香得瑟一下,寒冷令人理智。冷靜地思索起來,想著修嬤嬤和尋飛到了信安侯府會怎麼樣。
分別時,修嬤嬤交了個珠子給她,這是什麼東西呢,修嬤嬤竟然讓她把這個轉給善智。
尋香從懷裡掏出那顆光光的珠子,是顆龍眼大小的尋常飾珠,轉動幾下珠子,珠身十分光潔。這珠子有什麼玄機呢?修嬤嬤為什麼要讓她轉交這個東西,莫非這是善智原來的東西?修嬤嬤原來和善智有交情,還是私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