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人給毛土吏屁股上又是狠狠一腳,恨恨地訓道,「威遠侯夫人可以不把尋老將軍的後人放在眼裡,那是她的身份不同。可是我們處的位置又不同。愚蠢的人以為尋老將軍過氣了,不必忌諱,稍有腦子都明白,順朝的江山是老尋跟著老皇上打下來的,不看僧面看佛面,這都不懂?沒準哪天太子繼位,心血來潮,祭祖時要絢懷一番祖上的戰功,又想起早前開國建勳的一幫人來。這種事防備著總是對的!別等到得罪錯了人,再來彌補就出大問題了!」
他不是純粹的壞人和好人,只是個善於鑽營,極其小心的人,因此才能在官場混得順暢。
毛土吏接觸的階層太低,見識自然短淺許多,對這種事難以轉過彎,一邊臉紅腫得塊蕃薯一樣,嘟噥道,「就是新皇上有天想起有功的老臣們,可是又能怎麼呢?汪三說尋家的人都死光了,就只剩這麼個小公子,不!就只剩這麼個小姑娘了。」
「滾!」李大人和這種村夫說不通,抬手又賞他一耳光。
毛土吏捧著紅腫的雙頰連滾帶爬地出去。
李大人坐到太師椅上,思索著後面的事。
朱都頭從大堂飛跑進來,「李大人,那兩個案子怎麼辦?邱執事和那幫乞丐在衙門外鬧得厲害,宋都頭在外面按著的呢。」
李大人冷哼一聲,「這幫刁民真是不長頭腦。本官不過是借他們的說辭起個事而已,如今尋莊的事不可能再起了,本官還要被他們拿捏住不成?」
五年前他做上巡城同知,憑的不是科考,全憑威遠侯爺暗中安排人保舉,他學識並不出眾,能在官場上混跡多年。畢竟是頭腦極其靈活的人。當即,眼珠一轉,對朱都頭道,「既是立過案,你告訴他們,明上午開堂審案。」
李大人正正頭上的官帽,問朱都頭,「這兩個案子,你知道怎麼結案了吧?」
朱都頭跟著李大人有五年,深深瞭解他的為人。大人說的結案無非做個形式,那幫乞丐本來就是官府極厭惡的人。要打發他們,並無難事。陰惻地點點頭,「小的這就去安排明日結案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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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汪三和汪才先於沛豐夫婦回到在南城西面租的一幢小院,丫環青兒和魏媽媽正在一棵大槐樹下。陪著浴強和寶笙捉迷藏玩,浴強一把捉著汪三,叫道,「哈哈,我捉住一個了。」
汪三平時對這兩個孩子寵愛得很。此時心情極度煩燥,推開浴強嚷了一句,「別煩我!」
浴強聽是舅舅的聲音。解下蒙眼的黑布,雙手叉在腰上,不悅地斥責他,「你這是在外面吃了什麼臭?回來沖本少爺發脾氣?」
汪三懶得理他,背著手,往西廂房走去。
汪才看浴強臉上噴著火光,連忙哄道,「你三舅舅跟你爹娘出去辦事,辦得不順暢。強哥兒,你可得理解些,等你三舅舅心情好些,明天帶你們去逛街。」
浴強撇下嘴,白汪才一眼,想舅舅都回來了,爹娘應該也快了,拉著寶笙道,「我們去門口等爹娘。」
青兒和魏媽媽跟上去,一人拉著一個孩子,生怕他們跑到街上給丟了。
浴強雖然只有八歲,卻知道家裡的許多事,看三舅舅臉臭臭的回來,猜著爹娘出去搶地的事不順利,邊走邊罵,「三舅舅媽真是個笨蛋,連一個掃把星都對付不了。」
寶笙才五歲,抬著臉天真地問哥哥,「掃把星把尋家的人全剋死了,只剩她一個,我看這掃把星很厲害,舅舅只會去喝花酒,才對付不了掃把星呢。」
青兒和魏媽媽對視一眼,抿嘴一笑,卻不敢笑出聲。
浴強回頭看看西廂房那邊,冷罵一聲,「三舅沒出息。等我長大了,我才不要做掃把星都對付不了的笨蛋。」
寶笙卻恐怖地直搖頭,「你別妄想了,渾水縣城的人都罵掃把星是活閻王,我看惹不起的哦。要是笙兒的話,打不過就躲,三舅一定是在屋裡躲掃把星。」
到了大門處,兄妹倆都閉了嘴,只看著外面人來人往的人。
沒一會,一輛馬車跑了過,寶笙跳起來歡叫,「爹娘回來咯。」
谷沛豐攙著汪氏從馬車上下來,臉色鐵青,浴強一愣,看來事情很不順利。
汪氏見兩孩子跑門邊來了,月眉高揚,狐目一瞪,上前拉著一雙錦衣玉顏的一雙兒女,訓著青兒和魏媽媽,「給你們說過,在這種地方,別帶孩子們到門口來!萬一遇上壞人,把他們弄走了怎麼辦?」
「別在這吵鬧!」谷沛豐心情壞透了。
「魏媽媽,你好生帶著強哥兒和笙姐兒。我和大少爺還有要事。」回到院子裡,汪氏把一雙兒女交給魏媽媽,氣呼呼邊往西廂走,邊問,「老三回來了沒有?」
笙兒聲音脆脆地道,「三舅回來了,在屋裡藏著躲掃把星呢。」
谷沛豐看眼女兒,這麼小個人,知道什麼掃把星?啼笑皆非地走進大廳。
沒一會汪氏把汪三從西廂揪了出來,往一張椅子上一扔,「你辦的什麼事?谷老頭到了尋莊,你都不知道?」
汪三苦著臉道,「我怎麼知道嘛?尋莊太古怪了,不知尋香從哪裡弄出幾個武功高強的人,乞丐幫的人昨晚有兩個去過尋莊,到現在都沒見人影呢。」
「李大人那邊怎麼說?」這才是汪氏要問的關鍵,「總不可能就這樣放過尋莊吧?」
汪三癱在椅子上,有氣無力地道,「李大人說了,不是他不出面幫忙,明明谷家有老人在尋莊,再讓他出面,純屬多此一舉。而且,若是傳將出來,不只影響他的官威,對威遠侯府也有影響。怎麼說谷老頭是華姿的祖父吧?」
「你不是去紅羅街,就是在家睡覺。你呀你呀,幾時長進些,做點像樣的來給我看?」汪氏恨鐵不成鋼,尖尖的指甲狠狠地戳幾下弟弟的額頭。
汪三瞟一眼在一邊生悶氣的姐夫,嘟著嘴道,「我不過是幫你們辦事,現在你和姐夫來了,還是讓姐夫與谷老頭交涉吧。」
「谷老頭橫在那,這地還能去搶嗎?這不是在谷園裡!這是在外面。你想傳出去,讓谷家的人都沒臉的呀!你不姓谷,我兒子和女兒還姓谷呢!你真是笨死了!」汪氏又揪了下汪三的耳朵。
汪三疼得直咧嘴。
青兒端了茶進來,汪氏喝口茶,急燥地問,「我問你。如意行的邱執事告尋香的事,李大人可有說怎麼結案?」
「李大人說了,那案子也得放過。」
「怎麼就放過了?汪三,你再去找毛土吏,讓邱執事把翻案的事咬緊,拖些日子,我這就給華姿送信去。這一次,我非要把尋香弄進大牢不可!」
汪氏想著尋香那個掃把星罵她耳朵長在豬背上,就恨得出氣都不順暢。
谷沛豐喝口茶,看一下汪氏,真是頭髮長見識知的女。這才說話,「汪三讓邱執事翻案,根本就是個臭主意。」
汪氏把茶往茶几上一摔,她家的弟弟她怎麼罵就可以,可是谷沛豐一個大少爺,只會當大少爺,辦起事來比汪三還不如,這讓她最著急,指著他凶悍地道,「谷沛豐,該你出面做點事了。這一個多月來,你在威遠侯府應該學會不少辦事的手段吧?」
谷沛豐見女人發作了,懶得和她爭,起身往外走。
汪氏見他要溜,越發氣得厲害,拉著他潑起來,「我這操心操力的為誰?難道只為我自己?你是不是男人呀?你是男人就好好把這件事給我辦周全!」
「我去找李大人,行了吧?」
谷沛豐冷冷地推開她,背著手大步走出去。
「你等等,你找李大人,準備怎麼說?」汪氏不放心地追出去,想了想,還是親自跟著男人放心些,連忙叫汪三,讓他先去獅子樓備一桌酒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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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尋家這邊,尋遷下午進城打聽到明日官府要將那丙案結案的消息。
尋家吃罷晚飯,全都坐在前堂大廳裡談論著明天衙門要結那兩個案子的事。
大門處又有人擂得咚咚直響,大家站起身,彼此看一眼,老王冷笑道,「難道官府晚上來拿人,好逼供畫押以明天結案嗎?」
祖母急得頭痛,「難道沛豐他們還要弄這事?」
谷庭儀氣得發抖,「若要上堂,明日我去,我看他們要做什麼。」
尋香眉頭一擰,這事還真要弄大不成?
尋樺進來稟告,「有個都頭帶著兩個人在外面,說有事要和少奶奶商量。」
大家又對視一眼,這次官府只來了三個人,心中稍感放心。尋香想既然對方說有事相商,應該不會強行捉人,便道,「請他進來坐著說話。」
尋樺出去將朱都頭和兩個差人帶進大廳,朱都頭一進來便向谷庭儀和尋香拱手行禮,態度十分客氣,尋香感覺官府也沒有惡化事情的意思,連忙讓吳媽媽泡了茶上來。
朱都頭坐下正色道,「尋當家。下午我們回去經過全面調查,已經查清那兩個案情。兩個案子中,你都是無辜的。因此明天上午開堂那兩案結案,到時請尋當家派個人去例行出一趟堂,不必尋當家本人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