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林躺在客廳的羅漢椅上,聽到尋香回來了,希翼地看著她從外面進來:「香兒。回來了?辛苦了。」
「我沒事。就當風伯帶我熟悉環境呢。你要不要再吃一點粥?」尋香蒼白的臉染起一層淺淺的粉暈。
「我不吃。老王大夫進城了,說去看看藥價。」沛林高興地和尋香說話,雖然聲音極細,大家都聽得很清楚。
吳媽媽和白勝端了一鍋粥上來,擺好幾樣小菜。
尋香對鄭四和風伯道:「你們出去跑了半天,快吃粥吧。」
鄭四的確餓了,端一碗,挾了些菜到外邊的石梯上坐著吃飯。
風伯端一碗稀飯,蹲到一邊悶頭吃飯,不出聲。
尋香招呼道:「風伯,鄭四,你們都到桌前來坐,不要太分生,我這人不是很講究那些。」
風伯應一句,「少奶奶,我們下人蹲著吃,習慣了。」
吳媽媽在一邊提起等會要安排屋子的事。風伯和尋香都出去了,大家的屋子還沒安排的。
風伯抬頭道,「少奶奶和少爺當然住上房大套間,那套間大,側邊帶耳房,你就住耳裡好伺候少爺。我一直住的門口處的院丁房。白勝和鄭四住院丁房吧。老王大夫要幫少爺診病,就住東廂吧。」
「正院的家俬配得不是很齊全,可能有的房間的東西要挪一挪,拼湊一下。不過不用買新的。」吳媽媽下午把院子角角落落都看過了,看一眼尋香,
尋香喝口粥,笑著直點頭。不當家不知甘難苦處,只剛才出去倉家談地。她已經體會到當家的不容易。現在這個情況,能省便得省。桌上的菜沒肉,再苦不能苦了大家的吃。
連忙安排:「白勝,明早一早,你出去買點肉和骨頭回來,雖然咱們要節約。也不能吃得太沒營養。往後家裡的許多事,還靠你們出力呢。」
吳媽媽問風伯,「院子這麼大,你沒喂點雞?」
「我一個人。要種地,再喂些雞,屋裡雞飛狗跳的。還得花很多時間打掃清潔,顧不過來。你們來了,人手多些了。少爺的身子肯定要經常補的,倒是得好好地喂一群雞。」
風伯說話時再看尋香,她臉色已經基本恢復正常,笑吟吟的,似乎不再為錢發愁。心中猜測,也許少奶奶是在倉家人面前裝窮?她這麼聰明,說只有五千兩。怎麼著也有七八千兩吧?只是,是得留些銀子在一邊來醫少爺。
吳媽媽把院子裡外看過了。也打算好了,「雖然院子大,不過雞得喂到外面去,免得吵著了少爺。明天白勝、鄭四在後門外搭個兩個小木房,我打算喂一大批雞和鴨子,外面東北角上又有一片現成的水塘。」
她知道尋香手上的錢不到一萬兩,所以幫著她盤算上了,反正家裡糧食充足,糧倉裡的玉米還有兩大石櫃子,眼看著又要收新玉米了,可以養好多雞鴨。
鄭四在外面聽到吳媽說的,立即來了勁,端著碗進來,蹲在門口邊說道:「少奶奶,恐怕巡城的物價比渾水縣要貴許多。其實在後院外還可以搭個豬圈。現在少爺的病用錢,能省就是錢。自己喂的豬也不用賣,卻能省了買肉回來吃的錢。要說,家裡再多一個女僕就好了。」
「人手肯定要再添,只是我們才到巡城,人生地不熟,得慢慢找合適的人。」尋香有打算再添兩個女僕。
機會來了。白勝笑瞇瞇地道,「少奶奶,你若不嫌棄,我可以帶信回家,讓我媳婦來幫忙。只是你現在沒添地,若是添了地,我還可以叫我兒子和媳婦來種地。」
吳媽媽在一邊幫腔,「用自己人比在外面找放心。」
白勝看著尋香,「那我明早去帶信回家,讓我女人來?」
「先讓你家女人來吧。至於地的事,我想了想,太著急不行,倉家的地太大了,有二百多畝,我們先添五六十畝就好,等地辦好了,你再讓你兒子來。」
尋香回來看到自家寬闊的小院,已經豁然開朗,不再難受。
倉家的宅子是不錯,宅子後面的茶林和花圃都好,自己手上沒那麼多錢,只能是無緣。先辦幾十畝田地,明年挑些好地種參。作長遠安排,得一步一步地來。一口吃個胖娃娃,哪裡成?
鄭四笑了,若是買五六十畝,也不是小事,連忙道:「等少奶奶的地辦好了,若再要人手,我媳婦和兒子都可以來幫忙的。」
「好。那就說定了。」
既然鄭四和白勝有心把家人叫來,正好免得出去找外人。尋香也不為人手發愁了,只是需再尋找合適的地。若是能把挨著倉家的地,買點過來就更方便,可惜他家非要房子和地整賣。
「你們說什麼說得這樣鬧熱?」
老王大夫背著藥箱,笑呵呵地提著一塊豬肉和一幅胴骨走進庭院,遠遠地聽到大廳裡說得鬧熱極了。
「王大夫,你買了肉?中午沒吃上肉,你就犯潮了?」鄭四抱著碗衝他開玩笑。
「沛林得喝點骨頭湯呀。可是你們都沒空買,我出去順便買些回來。白勝把肉拿到廚房去。」老王大夫毫不客氣,把肉交給白勝,走進大廳,坐到沛林旁邊的凳子上,看一眼他,又看看尋香,「你們剛才回來?談成買地的事沒有?」
尋香笑著搖搖頭,問:「你去看了藥價,比渾水縣貴多少?」
老王放下藥箱,接過吳媽媽遞上來的茶水,嘮叨開來,「巡城是比渾水縣繁華鬧熱許多,可是也太古怪了。巡城的藥價差不多比渾水縣貴了一倍!去年我來都還不是這樣的。」
風伯道:「來巡城居住的人越來越多,而且有錢人居多,這裡依山傍水,又四通八達,離皇城也近,不只物價漲了許多,就是原來的一些歪門行業都開始正規化了。就拿巡城人好鬥蟋蟀來說,一直不被視為正業,現在有人在城北大橋頭開了家斗蟀場,場子裡有六七個觀賞斗蟀的石台。明明是只蟲子,善鬥的鐵將軍可以賣到上萬兩。」
老王直點頭,感慨不已,「我看到那家場子了,掛著個『斗樂場』的扁,還金光燦爛的,進出的人個個抱著個陶缸陶盅,寶貝得不得了。真是的,大家都不幹活了,就斗蟀就能養家餬口嗎?」
風伯笑道:「巡城的人口多有好幾萬,至少有十分之一的好玩斗蟋。有的人小玩,賺不賺得到錢都不影響生活,圖個樂趣,有的人沉迷,發誓非要養出只鐵將軍,以發大財。有時沒事,我都要去斗樂場看看稀奇呢。現在這一行越來越熱,不過,我可不敢玩那個,我只是看看。」
吳媽媽聽得眼神都直了,「什麼世道?那個斗蟋不是賭嗎?我可有聽說過鬥蟋蟀的,就是賭玩。」
風伯點點頭,「那個就是賭。只是官府加強了管理,願賭服輸,不許鬥出人命來。」
鄭四啐一口道,「風伯,巡城還有什麼怪事?」
「有啊,城內的南北大橋,北大街往東的內河,半條街都是娼妓,官府幫她們維持秩序,還徵稅。」
鄭四笑道,「這個不稀奇,哪裡都有這個暗業。你這麼說,渾水縣還有乞丐幫呢。」
「說到幫派,巡城更甚,不只有乞丐幫,還分了南北兩派,以內河為界,南北對峙,各霸一方。巡城繁華熱鬧,不過也多是非。你們往後進出要多小心,千萬別不小心得罪人。這地方,一不小心可能就惹到什麼有勢力的人了。」風伯叮囑大家。
「那不是亂了套?」白勝眼睛瞪圓,有些失望,「不如我們渾水縣清靜。」
「大多時候大家都相安無事,只要莫結仇,那些怪行道的人,一般也不和尋常百姓結仇怨。畢竟在巡州城,駐守的官兵多。居住的官貴富人也多。」
這時鄭四說起倉家的事來,「巡城怪。巡城的人也怪。我們剛去看的那家人,居然說是倉頡的後代……」
沛林聽新鮮事,聽得津津有味的,兩眼瞪大,邊聽邊笑,聽到這事,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
尋香心裡捉摸著藥價的事,比渾水縣貴太多,這意味著要為沛林預留更多的藥錢。
***
傍晚,谷園東院上房,文氏收到消息,那幫人沒得手,懊惱之下,一耳光摑在秦媽媽臉上,冬瓜臉蒙上一層灰白的霜,指著她低罵:「你怎麼這麼糊塗?那幫人都到那份上了,居然沒搜到東西?不可能,尋香身上最少也有她走時領的二千銀票,怎麼可能只有些衣物和小首飾?」
秦媽媽從來沒被文氏打過,跪在地上捧著臉,秀眉擰成一個結,若著臉輕聲道:「太太,那幫人是汪家礦嶺裡的,我只是在中間傳個信,他們搜身時搜得潦草,我又不能代勞。」
文氏坐到太師椅上,拳頭緊握,臉上勒出幾道橫肉,「遇上尋香那個掃把星真是倒霉。現在谷庭儀把他手上的錢和田地,已經分了近一半給偏房的兩個兒子,而且興了規矩,誰為宋氏送終,誰將來就繼承宋氏的那一份財產。看樣子,他和老太婆像要去巡城找谷沛林他們過日。我只怕他明天就會領人回來看北院那片院子,然後賣了它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