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香用手小心地把花瓶上的泥塵撥開,細細一看,這對瓶子是尋家原來的一對彩青古董瓶,是祖父曾經極愛的收藏品,梁媽媽沒擺在外面過,莫非她把它們藏在地下了?
「從哪挖出來的?」
鄭四指指屋基後邊,大約是靠後院牆的位置。那裡有道排水溝,梁媽媽才搬進來時,老說下面堵,老是半夜三更悄悄掏溝,原來她埋了東西在下面?
「再小心地挖!別用力過猛。」
梁媽媽真是有心計和防範的人,尋香眼角又是一紅。
尋香解下肩上的布包,裡面包著幾塊木頭,把木頭取出來,包好銀子和珠子,吳媽媽傻眼了,她竟包幾塊木頭背在肩膀上,原來她以為尋香背的什麼東西呢。
鄭四和白勝看著她取出來的木頭,愣了,「六少奶奶,你這是什麼計策?」
「這木頭有用,我想請人給梁媽媽雕個牌位。」
吳媽媽看了看木頭,是雜院裡堆著原來做家俱餘下的幾塊紅木塊,歎道:「你真是有心,梁媽媽在地下該有知了。」
「六少奶奶!」鄭四悶著聲音叫了一聲,從個一米多深的坑邊跳開幾米。
「又挖到什麼?」尋香笑著問。
「人!」白勝扔下鏟子,用手小心地扒土,「也許是梁媽媽的屍體。」
「梁媽媽?」尋香激動得跳過去,緊張吩咐,「別挖壞了她的身體。要全屍!要保留全屍!」
深坑裡露出一角梁媽媽有衣角。
昨日官差未掏到骨頭,鄧大人說可能已經燒為灰燼了,那場火實在太大,半夜三更的,等眾人發現時,已經燒紅了半邊天。
大家七手八腳地蹲在坑邊扒泥,白勝跳下去,不一會把梁媽媽掏出來,平放在地上,吳媽媽拿著手帕為拂掃著她身上的泥塵。
「梁媽媽……」
摸著梁媽媽冰冷的身體,尋香悲痛大哭。
「六少奶奶,不錯了,全靠你有心,還要給她做牌位,也是我倆個今天想挖出東西,所以這坑掏得深,上天顯靈,就把她的屍體給挖出來了。」鄭四安慰道。
白勝撿個爛盆子,到井邊打些水來,因為前夜灰燼大,井裡水還漂著煙塵,白勝小心地把煙塵倒出去,吳媽媽洗了洗帕子,仔細地給梁媽媽擦臉。
「呀。」吳媽媽感覺梁媽媽的臉在動,滿臉驚恐,嚇得手帕都差點飛了,「梁媽媽,你這是還魂嗎?」
尋香抬起頭,只見梁媽媽陡地坐起來,兩眼定定地看著他們,然後又咚地一下倒下去,吳媽媽扶著她,嚇得直顫抖,輕輕放下她,看著尋香,說不出話來。
「梁媽媽沒死!」
尋香喚著梁媽媽,摸了摸她的鼻息,有著輕微的出氣,連忙對白勝道,「快去回春堂請大王大夫來救救,順便買點粥回來。」
尋香解開布包拿出一錠銀子交給白勝。
「好勒!」六少奶奶說梁媽媽沒死,白勝和鄭四興奮不已,比掏到銀子還高興,這可是一條人命。
「梁媽媽。」尋香抱著她,急切地呼喚,直後悔昨晚沒有來掏廢墟。
吳媽媽讓鄭四再換盆清水來,給梁媽媽洗了幾次臉。
良久,溫熱的空氣令梁媽媽有了呼吸,睜開雙眼,一片漆黑,卻看不清人,聽到尋香的聲音,摸到她的手,微弱道:「我頭被砸壞了,恐怕活不多久了,溝下有一對花瓶,一套宮瓷茶器,一套金碗,尋家只有這些了。」
吳媽媽翻過她的頭一看,嚇得捂著嘴,腦後砸進去一塊瓦片,卻沒出什麼血跡,而她竟然撐了一天一夜,莫非就是等著和尋香見最後一面,說最後一番話?
「梁媽媽。」尋香的悲痛如洪決堤,悲天嚎地,驚動了外面圍觀的人。
一些街坊走跑進來看熱鬧,都嘖嘖稱歎梁媽媽真是氣長,可惜這命還是到了頭。
白勝急慌慌地把王真成請來,王真成把了脈,又紮了針灸,可是梁媽媽再沒睜開眼睛,呼吸早已停止。
「六少奶奶,節哀順變吧。」王真成為梁媽媽合上雙眼,遺憾不已,「埋在地下這麼久,能撐到現在,已經是奇跡。按常理,就是你昨晚上把她掏出來了,也已是古人。」
「梁媽媽……」
院子裡迴盪著尋香淒楚的哭聲,看熱鬧的,終於停止了議論,畢竟人家家裡發生了這麼大的不幸。
有人報了官,說挖到梁媽媽的屍體了。
鄧大人派了兩個差吏和個忤作來驗屍,鑒定因滯息太久,頭部受了重傷,而死亡,並當場出了鑒定文書交給尋香,令她趕快發喪,天氣已熱,屍體放得太久,易招病疫。
鄭四回谷家給祖父報了信,說掏到梁媽媽的屍體了。
谷家為對帳目的事鬧得不可開交,祖父先派了四個院丁來,幫著尋香在院子裡搭木棚,買棺木,請做法事的,連夜操辦喪事。
天黑了,尋家小院裡,支著兩個火把。
谷庭儀和谷柏新才匆忙趕到,聽白勝把掏到梁媽媽的經過說了。谷庭儀思索一會,分析道:「可能梁媽媽屋裡有地下室,通往背後的水溝下面,所以發生火災時,跑到了地下室,才熬到最後一刻。」
谷柏新看著木棚裡堆放整齊,掏出來的一堆古董,心中好生佩服梁媽媽的精打細算,真是處處為尋香做夠了防範。
谷庭儀細細地看了這幾件古董,全是尋將軍當年從皇城帶來的御賜品,這些東西可是能換一大筆錢的,心裡舒口氣,對沛林和尋香的處境稍感安心一些。
「尋香。堅強點。你和吳媽媽,白勝他們在這裡好好辦喪。我和柏新得先回去,你知道沛林在家裡的。」想著白日谷家水火對決般的對帳,谷庭儀憂慮滿心。
尋香哭著點點頭,把祖父拉到一角,從懷裡摸出一段水參子,交給祖父,「這個讓月鵑早上放進粥裡,早上,你和祖母,沛林都要記得吃幾口這個粥的。」
谷庭儀眼眼紅了一圈又一圈,這個時候,她還惦記著他們,把珍貴的水參子給他們煮粥吃。谷庭儀舉著水參子對著火光看了看,這東西可是不尋常,尋香雖未說,谷庭儀卻感覺到,早上的粥裡有這個,便不怕有人下毒的。
谷庭儀天生的倔強又湧上來,為什麼要怕荒謬的人言,為了躲避人言,就讓沛林和尋香在外面無依無靠?他年紀雖大,可是活到現在,閱歷豐富,他們有他依靠,至少會過得踏實些,而他也有責任任幫著他們在外面安居樂業。
「好孩子。等祖父家事處理好了,就陪你和沛林去巡城。」
尋香的確需要精神支持,祖父的話令她心裡一暖,直點頭,看天色太黑,擔心沛林得緊,便催他們快回谷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