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廂三間屋,吳媽媽做頭上第一間,杏兒住著第二間。李媽媽是管事自然要獨佔一間。春桃和綵鳳只有和杏兒住在一間,可是屋裡只有一張大床,另有個長椅。春桃和綵鳳便要佔這大床,讓杏兒睡長椅。
杏兒先前被她倆合計得在廚房摔了一跤,此時又被搶床,心裡極不舒服,兩手還未包紮傷口,滿手血漬,坐在床上不讓她們搬走她的鋪蓋。
尋香和吳媽媽走到東面走廊上時,正聽到杏兒撒潑,「凡事有先來後到,我比你們先來松香院,怎麼卻要搶我睡的床?明明吳媽媽一人住間屋子,你們過去一人,挨著她住,另一個睡長椅不就住下了?」
春桃笑嘻嘻地道,「杏兒姐姐。我們來和你住呀,要不你和綵鳳睡床,我睡椅子。」
綵鳳哼地一聲,「我晚上睡覺不僅要蹬被子,還要蹬人的。若是被蹬著了那可不怪我。」
「那我和杏兒睡床上吧。只是我晚上睡覺常發夢沖,要抓人的。」春桃看著急得臉紅筋脹的杏兒,慢條斯理的挑釁她。
「你們就是算計我!欺負我!」杏兒氣得哭了起來,先前被綵鳳絆倒了,李媽媽非說她是被吳媽媽撞倒的。綵鳳是文氏面前的紅人,而且她和春桃一夥,她勢單力薄,想著明人不吃眼前虧,明的得忍,暗裡再一個一個的收拾。
可是她們要霸佔她的床,那就忍不了呢。
「你就為大家著想吧,晚上睡椅子,我和春桃睡相不好,晚上要蹬要抓是我倆的事,不怪別人。」綵鳳一把拖過她的枕頭往長椅上扔去,力氣小了一點,枕頭落到地上。
杏兒急得跳起來,越發忍不下去,平日在東院,她從沒受人欺負過,罵道,「你們兩個死蹄子,根本就是蓄意欺負人。即使要人家睡長椅,犯不著人家的枕頭故意往地上扔。」
春桃跳到枕頭上,故意踩兩腳,還扭兩扭,柔聲道,「哎呀,不好意思,踩到你的枕頭了。」
杏兒氣得撲上來把春桃按在椅子上,揚手打她。春桃年紀雖小,卻很機靈、潑辣,雙腳用力往她身上一蹬,杏兒『咚』地一下摔倒在地上。
綵鳳又抱起床上的被子,往地下一丟,嬌嗲地道,「哎呀,杏兒,你的被子掉地上了……」
「天殺的。」杏兒氣瘋了,撲上去抓綵鳳,綵鳳一腿靈活地踢到她頭上。
杏兒伏在地上大哭起來。
李媽媽在隔壁屋裡,聽杏兒哭得太慘,這才從屋裡出來,卻見六少奶奶若無其事地站在廊子上聽著屋裡吵鬧,並無進去阻止的意思,反而一派看戲的樣子。
李媽媽知道大婚那晚,杏兒爬床的事。顯然,現在杏兒被綵鳳和春桃欺負,六少奶奶聽得津津有味的,心中極痛快,似要報仇,只是身份高貴,不表現在臉上。
「我跟你們拼了。」杏兒從屋裡衝出來,往廚房跑去拿刀。
「咳」尋香輕咳一聲,仍不進屋,看著杏兒披頭散髮地跑到對面。
綵鳳和春桃聽到外面的聲音,走出來,見六少奶奶似乎在外面站了好一陣。連忙福禮,「六少奶奶,安。」
杏兒握著一把菜刀,跑了回來,綵鳳和春桃連忙怯怯地躲到尋香後面,慼慼地道,「六少奶奶救命。」
「李媽媽。拿下杏兒。」尋香聲音冷沉地喝了一聲。
李媽媽愣了一下,主子不叫吳媽媽,卻叫她去擋刀口,轉瞬一想,六少爺才說過,松香現在還是吳媽媽當大。
杏兒揚著刀,看看尋香,想繞過她砍過來,可是尋香粉稚的臉上,掛著一層森冷和冰霜,眼神裡散發出兩道威嚴的目光。
「杏兒,你要砍死我嗎?」尋香聲音不高不低,也不帶表情地,卻震懾人的內心。她在尋家時,畢竟是嫡女大小姐,雖然一向溫良。可是跟著梁媽媽,常見她收拾下人,早就耳濡目染的學會了一套,前世軟懦,皆因『好女不出頭,在婆家要恭順』的觀念,今世觀念一改,言行自然和前世不同。
杏兒怔了怔,她再想六少奶奶死,也不敢光天化日之下砍到她的,手一軟。李媽媽趁勢奪過她的菜刀。
「吳媽媽,李媽媽,把兇手綁起來。」
大婚那天,杏兒敢在醒酒湯裡作手腳,晚上明目張膽爬六少爺的床,還敢和尋香抓打。這一筆帳,尋香這幾天沒空跟她算。現在文氏送了兩個妖貨過來,和杏兒不合,鬧出來事,正是機會收拾她。
綵鳳和春桃沒想到六少奶奶會幫著她們,便來勁了,春桃紅口白牙地告杏兒的狀,說她不願與她們同住一屋。綵鳳則進屋去找繩子綁杏兒。
客廳裡,尋香坐在上位。
「六少奶奶,冤枉呀。」
杏兒今天倒霉透了,被兩個婆子,兩個丫環合力摁在地上,綁成個粽子,抬到客廳,扔在地上。她大聲哭,心裡暗道不妙,少奶奶要報大婚那晚的仇,只希望院子外面有人經過,聽到她的哭聲,往東院去給張媽媽報個信,好來解救她。
「冤枉什麼?我只看到你拿刀要行兇。松香院絕不姑息養奸。李媽媽,你在谷家多年,按谷家的規矩,怎麼處理好?」尋香大義凜然地道。
不待李媽媽說話,綵鳳已經嬌聲說道,「六少奶奶,這種情況,不是送官,就得家罰伺候,先杖刑,然後賣出去,以敬傚尤。」
李媽媽和張媽媽暗中有交情的,沒想到綵鳳和春桃一來,就踩杏兒得這麼厲害,按規矩,讓少奶奶撞見她拿刀行兇,真是要送官的,不送官就要杖刑,然後賣出去的,可是她怎麼好得罪張媽媽?
便歎道,「我往日在大太太跟前,跑腿的事做得多,對於規矩,倒還不是十分清楚,按理杏兒肯定該罰,可是怎麼罰合適,還得向大太太請教。」
綵鳳「哼」地一聲,李媽媽是怕得罪張媽媽。卻不知文氏要送份大禮給六少奶奶,故意將辦事不得力的杏兒給六少奶奶出氣的。便袖子一卷道,「李媽媽,哪裡有杖棒,只管拿來,我來處罰惡人,若是打死了,打壞了,不合規矩,我甘願受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