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杏兒被沛林扔到屋外後,坐在地上嚶嚶哭泣。她想不通,怎麼六少爺翻臉比翻書還快。張媽媽教的,像六少爺這種情況,夫人年紀小,一旦需要起女人來,哪來抵抗得住她這麼嬌美可人的誘惑?
事實並非張媽媽說的那樣。杏兒被六少爺扔出來,又傷心又沒面子。
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杏兒回到屋裡洗了把臉,坐了會,覺得應該去東院找張媽媽商量一下。張媽媽是她表姨,自小把她帶在身邊,兩人情同親生母女。
點了盞小燈籠出來,看著正房外廊上高大的紅燈籠,緊閉的大門似無聲地警告她離六少爺和六少奶遠一些。
心中生出一絲苦澀,我怎麼能離你們遠些呢,若是離你們太遠,一生為奴為婢,那不是枉活此生,有負表姨對我的培養?
杏兒皺著眉,看著正房的大門一會,輕步走到正房門外,隱隱聽到屋裡兩人喃喃細語,將耳朵貼在門上仔細偷聽。
良久,屋裡的人不再說話,她才轉身往院外走去。
門外有兩個值夜的護院,不知跑到哪去喝酒,院外空無一人。她挑著燈籠快步往東院走去。
谷家被渾水縣的人稱作谷園,有三座大院,十二處小院,每院都有自己用的水井,中間有多處小花園作間隔。這麼大的園宅,在渾水縣是唯一,就是在巡州也找不出這麼大的漂亮園宅。
踏著整茸的青石子小徑,穿過幾個小花園。兩刻鐘後,杏兒到了東院的偏院裡。嫡長房大少爺沛豐,是吃張媽媽的奶長大的,主母文氏對她十分倚重,張媽媽在東院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負責著東院的丫環和婆子的管理。因此文氏把偏院的幾間屋子給了張媽媽居住,還配有兩個小丫環。
兩個小丫環從張媽媽屋裡出來倒水,看到杏兒提著燈籠急急地走進院子,抿嘴一笑,一個說道:「杏兒姑娘,你怎麼跑這來了?」
「我表姨還沒睡吧?」杏兒聲音有點沙啞。
「張媽媽在屋裡正惦著你呢。」另一個吃吃輕笑,東院的下人都知道,杏兒今晚要搶六少奶奶的綵頭。
張媽媽在屋裡正捉摸著杏兒今晚的事,心裡總有些不踏實。聽到外面的聲音,心裡格登一下,那事沒成?
「表姨。」杏兒聲音哽咽,跑進屋裡,把燈籠放在進門的角几上。
張媽媽驚訝地看著她,「你?」看看門外,向著門歪了歪嘴。杏兒把門關上。
「怎麼會失手?晚上,我可是讓長房這邊的兩個庶子伙著幾房庶子,猛灌了六少爺的酒。你連個醉人都沒拿住?」張媽媽好不氣惱,她用盡心思要幫杏兒,第一晚就錯過了大好機會。
「六少奶奶好厲害,別看她只有十三歲,似乎知道我算計六少爺一樣,假裝喝了那碗醒酒湯,等我爬上六少爺床時,把他都……她拿著把掃帚衝進來打我。本來六少爺向著我的。六少奶奶提著張凳子將我打暈,然後不知和六少爺說些什麼,等我醒來,他倆過抱成一團,正要幹那事。我喝了一聲,六少爺罵著我,拖著我,把我扔了出來。」杏兒眉頭深鎖,這事比預計的變化了許多。
張媽媽細細的雞眼瞪圓,「真的?尋香這麼厲害?不是聽說她在娘家時,家裡只有個老奶媽,她是個沒主見的姑娘,什麼都聽奶媽的嗎。怎麼,今晚她倒像是有主見得很的人?」
「我在屋外聽到她調唆六少爺,往後要防著主母文氏,說了谷家許多壞話。」杏兒添油加醋,不懷好心地說。
「她和六少爺說些什麼,你細細給我說。」張氏眼睛一亮,似看到新曙光。
杏兒有聲有色地描繪了一番,把所有的不是都加在尋香身上,把范氏拿走鳳冠和幾樣首飾的事也說了。
「你等著。我這就去大太太房裡。」張媽媽喝了口水,眼裡閃過一絲奸狡的喜悅。
杏兒在屋裡忐忑不安地等著。半刻鐘後,張媽媽笑盈盈地回來了,「本來大太太已經睡了,可是知道我去了,就叫我進她屋裡說了會話。她聽說尋香背地裡說她慳吝,給氣壞了。你回去好好休息,明晨起來,好好伺候著他們,若是他們罵你,你要委曲求全,以免人家說出你的不是,讓大家都相信了。」
「松香院的人手的確是少了點。」杏兒想著她一人要伺候兩個主子,還得聽吳媽使喚,就不舒坦。
「你自己笨!今晚若是你得了手,明日大太太為你作主,讓六少爺收了你,自然會加派人手。沒敢一來就多給松香院牆派人,還不是給你製造機會?若是派兩個伶俐的過去,她們比你還先得手,老娘這十幾年不是白為你操心了?要成大事,哪有不先吃點苦頭的?你沒看人家那個什麼兵法裡,寫有苦肉計騙得人心的?」張媽媽不滿地看著她。
杏兒抿抿嘴,低著頭,不出聲。
張媽媽看著她水靈的模樣,粉嬾的皮膚,心中升起憐愛,收住訓責的話,哄道:「那尋香再厲害,只是個十三歲的小姑娘,盡不了男女之事,遲早讓六少爺心中有缺憾。男人沒一個不喜歡吃腥。只是六少爺還沒沾上,不知道腥味是啥味道,所以一時間還保持著清醒。你若表現得乖乖的,機會一得當,他知道你比尋香好,還不著了你道?」
「謝表姨教導。」
杏兒絕望的心情好了許多。張媽媽就是她人生中的指路明燈,就是她親娘。
次日五更,天色還未明亮。
文氏帶著一幫人,鬧嚷嚷地撞進松香院。
杏兒早就起床梳洗好,聽到文氏來了的聲音,迎上去,屈膝一禮,「大太太早安。」
「吳媽怎麼還在睡?還不起來叫新婚夫婦早起,然後去北院給祖母請安?」文氏皺著眉頭,站在寂靜的庭院中央,注視著走廊上明亮的大紅燈籠。
「吳媽媽。起床了,大太太過來了。」杏兒使勁打著吳媽的門。
吳媽昨晚中了迷香,迷迷濛濛地被打門聲驚醒,奇怪自己怎麼會睡得這麼沉。連忙穿好衣服,幾下把頭髮綰了個轉,出來見過文氏。後悔睡過頭,看到正房的大門緊閉,杏兒又在跟前,心裡略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