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都是水,無數的水匯聚過來,就像無數絲密的網緊緊包圍。殢殩獍曉
北宮曉只覺得自己就像是大海中沉浮的浮萍,掙扎不開。
想要動彈的力氣都沒有,一大股漩渦將她席捲而來,頓時陷入黑暗。
「小七,小七」心中的慌亂無以復加,不知道是在著急什麼,她胡亂的喊著。
一隻有力的手將北宮曉抓住,她掙扎幾下無果之後終於睜開了眼,卻只是一片黑暗,隱隱有光芒的照耀驍。
「醒了醒了,啊爹她醒了」一個女人激動的聲音在她的耳邊炸想,她下意識的皺眉。
「啊蘿別吵,她在水中泡了許久,讓她修養一會,你去看看隔壁屋子的人怎麼樣」一個沉穩的中年男人如此說著。
隔壁?北宮曉的神志突然一片清明,「誰,是誰在隔壁?」不知從哪來的力氣死死的拉住床前的人胃。
心中有個猜想,那會是龍吟夜,只會是他。
跌跌撞撞的到了隔壁,一進屋便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好像還有藥味。
「我們是在河邊救起你們的,那個時候這個男人緊緊將你抱在懷裡,分都分不開,只是他身上全身都是血,所以我們只好將他施了藥。
啊蘿在身後說了什麼,北宮曉已經聽不到,這裡的床僅僅只是鋪在地上的,她小心的跪坐在地上,胸口的疼已經無法引起她的注意,她仔細聽著地上的人的微弱呼吸。
手輕輕的搭在男人的胸上,隨即落在他的臉頰,斜長的眉,狹長的眼,高挺的鼻樑,還有那薄薄的唇瓣,鼻間就這麼酸了起來。
他還在,還活著,北宮曉的內心忍不住的雀躍起來。
「他怎麼樣?」聲音低啞婉轉,好似怕吵醒了他。
「他一直都昏迷著,腦後撞到了頭,應該會比較晚醒,身上的傷勢雖然言重但並不是最致命的」啊蘿絮絮叨叨的說道,很多醫理知識讓北宮曉微微皺眉,打斷了她的話。
「你是醫生?」想了想問道「你是大夫?」
啊蘿像是被人肯定了一般,笑嘻嘻的點點頭,「對啊對啊,我們家就是世代為醫的,寨子裡的所有人都是來我家這裡探病,剛才那個是我爹」
正說著,又進來一個男人,應該是就是啊蘿的爹了,也不說話。
就伸手為龍吟夜診治了一番,而後捋了捋鬍須,臉上的表情有些怪異,看了北宮曉一眼道「他的傷勢主要是大腦,能不能醒還得靠他自己的意志」
似發現了北宮曉的不安,又安撫性的笑了笑「沒事,他的身體素質很好,倒是你,身體本就弱,又失血過多,回去好好養養吧」
北宮曉謝過他的好意,執意留在這裡等著龍吟夜醒來,後來乾脆在這間房裡又放了一張床鋪。
啊蘿是個熱情的小姑娘,拉著她與他們一起用飯,桌上放著的不過是一些綠色的素菜,飲食清淡。
飯桌上,啊蘿的爹爹一直看著北宮曉的臉,有些欲言又止。
北宮曉只裝作不知。
最後他還是開了口,道「姑娘,你的眼睛是天生就有的隱疾嗎?」
北宮曉連忙放下碗筷端坐了起來,「不是的,是以前摔下後留下的後遺症」
於是男人沒再說話,只是晚間的時候端過來一杯熱氣騰騰的藥汁,示意他喝下,取過另一碗又餵給龍吟夜,邊喂還一邊說「這個是祛除腦部淤血的藥,只要連喝一個月便能康復,只是你的淤血積得時間太長,恐一時半會無法復原」
北宮曉感激的笑笑,這幾年來她早就已經習慣了黑暗,治不治得好於她並沒有多大的關係,只要龍吟夜無事便好。
啊蘿家入住了陌生人的消息不脛而走,時不時門口便會圍了好些人來看,見那些人的眼中的好奇並沒有惡意,北宮曉便沒有去打擾,倒是啊蘿插著腰看著那些人,與那些人攀談起來。
在旁邊照顧著龍吟夜的北宮曉聽了他們的話這才知道,這個寨子叫明月寨,寨子裡從來沒有過外人進來過,聽他們的話也有些鄉土音,鼻音有些重。
北宮曉猜想,莫不是這裡就是傳說中的桃花源?
她與龍吟夜的傷口好的特別快,應該是因為啊蘿的爹醫術精湛的原因,北宮曉的眼睛現在已經能模模糊糊的看見些許影子,只是不分明,在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知道,他們已經在這裡住了半個月了。
每日她早起的第一件事便是為龍吟夜梳洗,擦拭著身體,為防止他身體僵硬,就為他按著手足,舒緩筋骨。
隨後照例為他說一些兩人之間的趣事,看著日漸紅潤的臉頰她的心也才算是落了下來,喂完了藥阿羅便會來房裡約她,然後二人一起去上山採藥。
出了房子的時候便會遇見很多寨子裡的人,會友好的與她打招呼,約北宮曉一起吃法,那真誠的笑容深深的感染著她,那些二十幾歲的男孩看見她,眼中滿是清澈,沒有絲毫的污穢。
這個寨子的人都是自給自足,有打魚的種菜的,採茶的,而阿羅他們家,則是以採茶還有治病為生。
啊蘿是個熱心又單純的小姑娘,一路上為北宮曉講解著路邊上的花草,每每能叫出他們的名字,還有入藥的功效,每當北宮曉誇她「啊蘿你以後會是個好大夫的」
而這時阿羅便會回過頭來,自信的一笑「那是自然」眼中沒有半分揶揄,全是對生活的嚮往。
沿路上去遇見了不少採茶的人,會在與阿羅打過招呼後用手來碰碰北宮曉的臉,她也友好的碰碰那些人的臉,這是寨子裡的習慣,表示歡迎友好的意思,一開始北宮曉還被他們這舉動嚇住,後來才慢慢適應了。
寨子裡的人十分愛笑,有時候兩人明明隔得老遠的,但是自眼角漫開的笑意已經張開了。
寨子的周圍是四面青山,環繞著寨子,從山下望後面看去,就好像那一座座的竹樓就像是青山中的點綴,蔥蔥鬱郁似的。
將所需要的藥草帶回去的時候,便會剛好碰上剛剛上山打獵歸來的男人們,他們的女人正在門口微笑地等著他們,屋裡蒸騰的霧氣說明他們早已準備好了晚飯,一切都是這般的安靜祥和。
謝絕了他們邀她共進晚餐的好意,她將背上的背簍放下,進了廚房,捋起了袖子開始做飯。
開始啊蘿他們是不同意的,可是畢竟他們家並不富裕,雖然藥草是山上現有的,但是她還是覺得有些內疚,於是這裡的一些雜活也就歸到了她著。
她做得素菜小炒深得大家的喜歡,一到晚飯時間,便會有一些可愛的小孩子倚在門口,懷中抱著一碗米飯來蹭菜了。
晚飯過後,北宮曉照例抱著一碗小米粥進了龍吟夜所在的房間,入目的依舊是男人緊閉的雙眼,她已經開始習慣。
照例開始為她說著今天的趣事,手輕輕的將粥餵進他的嘴裡,龍吟夜的唇總是冰冰涼涼的,牙關咬得很緊,每次他都要很努力才能讓他喝下一點點。
望著龍吟夜的睡顏,北宮曉便會不自覺的想,睡著時的小七,是不是像他的父親一樣,眉頭微微皺著,唇瓣死死的抿住,像一個賭氣的孩子。
龍吟夜因為有一頭稠密銀白長髮被整個明月寨的人奉為了神,在這個有著神靈意識的寨子,大家對龍吟夜的崇拜簡直就像是一種另類的瘋狂。
每天早晨在北宮曉剛剛為龍吟夜梳洗過後,便會有人來向龍吟夜請安,跪在地上,嘴裡不知是念叨著什麼,她完全聽不懂,還是啊蘿告訴她,這是讚頌。
明月寨信奉的神靈是月神,就像是西方信奉太陽神阿波羅一樣,明月寨有個奇怪的地方就是不管是白天還是晚上,天邊都會有一輪明月,一樣的有陰晴圓缺,但是卻是比北宮曉所要見過的月亮都大。
又到了月圓的這天,天邊的晚霞做了陪襯,像是一條絲帶為那明月纏上了新衣。
北宮曉照例與大夥一起從山上歸來,就要到寨子門口時,卻聽得身後的男人抽氣的聲音,回頭一望,就見那男人像是看見了什麼神聖的東西一般,跪了下去,雙手放在心口處。
於此同時,其他的男女也相繼將手中的東西放下,跪在了原地。
北宮曉只覺得有些奇怪,順著他們跪拜的地方看去,只見竹樓上,一男子風華絕代迎風而立,身後的銀白長髮隨著風妙曼的飛揚著。
絕美的身子竟與那明月融為了一體,神聖不可侵犯。
那一雙被明月映襯著的紫眸耀眼明亮,眼中清澈透明。
北宮曉像是中了蠱毒一般直直的站立在那裡,她在樓下,他在樓上,更在彼此的心裡。
他的眉毛依舊濃密似墨,他的眼睛依舊狹長雍容,他的鼻樑依舊俊挺如昔,他的身形依舊飄逸優雅。
只覺那身影好像迷糊了一般,是她的眼睛的問題嗎,她伸手擦一擦眼睛,卻溢了滿手的淚,原來竟是她哭了。
男人微微抬起手,眉間不知何時蹙了起來,嘴角微微喃著,道「小九」
隨即身體好似再也負荷不了這巨大的重量,扶著欄杆的手重重垂下,身子順著樓梯滾了下來。
「龍吟夜!」北宮曉只覺得照亮的天空又成了一片陰翳,飛身躍過去,終於在他即將碰到大碎塊的時候將他摟進了懷裡。
身後的群眾虛了一口長氣,北宮曉也顧不得,不知從那裡來的力氣,竟然將龍吟夜抱起,一步一步朝著房間裡走去。
龍吟夜額間佈滿了冷汗,卻還是笑了笑,臉上現出一抹紅眼,聲音婉轉好聽「小九這樣,真讓人難為情呢」
北宮曉手一抖,差點將龍吟夜摔在了地上,男人圈手繞過女人的脖頸,幽怨的望了北宮曉一眼。
北宮曉瞬時被男人這一別有憂愁暗恨生的一瞥秒殺,認命的摟緊了他的腰。
啊蘿的爹得知龍吟夜醒了,趕緊進了來,經過一系列繁瑣的檢查,終於長鬚了一口氣,「月神後腦的鬱積已經除去了,被封鎖的記憶也已經好了,只是身上有些皮外傷」
北宮曉原本擔憂的目光霎時凌厲了起來,看向男人的時候更像是一刀刀的帶著致命。
龍吟夜下意識的縮了縮脖頸,偏過頭不敢看她。
「龍吟夜,你竟然又騙我」女人不顧身後還有人在場,一個箭步壓到了男人身上,一個勁的垂大,隨即被男人抱在了懷中,不讓她再動彈。
北宮曉氣的怒火中燒,剛剛龍吟夜竟然跟她裝失憶,問她是誰,還一個勁的裝可愛博取同情。
一想到自己竟然配合了她她就覺得連上燒得厲害,卻聽龍吟夜低下了頭,湊在她耳邊道「看看你身後」
在她轉過頭時,恨不得鑽進縫裡去,寨子裡的大大小小老老少少都在聽說了月神醒來的消息紛紛跑了來,卻看見了平日裡連說話都小聲小氣的仙女姐姐如此彪悍的一幕,被嚇得呆在那裡。
龍吟夜的胸膛微微震盪著,嘴角是散不盡的愉悅,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道「小九,我回來了」
是的,他回來了,他所有的記憶都已經恢復。
但是北宮曉卻覺得,他與以前相比,少了一絲理智多了一絲隨性。
這是廚房裡北宮曉望著剛剛破壞了她的晚飯的罪魁禍首的感悟。
自龍吟夜醒後,他們寨子裡的人便友好的為他們建了一間兩室一廳的屋子。
地上是散落了一地的麵粉,手中是被他壓得變了形的饅頭,她一雙精緻是大眼死死的盯住面前笑得無辜的龍吟夜,見他從身後掏出一枚雞蛋,道「你吃這個」
雞蛋已經被煮熟,正散著清香,原本惱怒的她突然失去了所有的怒火,只感覺心中有什麼流動著。
一個人愛你的方式並不是他有世上所有的財富願意為你買豪宅豪車,而是他本不富裕,卻願意為你花盡他所有的心思盡可能的去滿足你所有的願望。
隨著龍吟夜的漸漸好轉,北宮曉也慢慢的放下了心,掛念著外面的情況,她不斷的遊走在那條河邊,希望能找到出入。
可是著一條小河不知是從那裡突然冒出來的,無從找起,記得啊蘿曾說,這條河原本是不存在的,只是有一天突然下了大雨,接連幾天,之後便有了這條大河。
她微微失望的凝著河面,望著河邊正在漿洗的婦女們笑了笑,準備往回走,卻正看見龍吟夜就在他的身後,望著她微微皺眉。
她走上前去拉住他的手,微微帶著埋怨的道「你怎麼出來了,山路這麼抖,小心你的傷」
龍吟夜微微蹙了眉,適才早已將北宮曉的表情收到了眼裡,原來她竟然這麼想走麼,他動了動嘴卻是什麼都沒說。
二人回到屋子,吃過晚飯後便休息了,二人的房間隔著一堵牆,近得連那邊龍吟夜咳嗽的聲音都能聽得見,北宮曉想了想,還是走了過去。
龍吟夜壓抑的聲音傳來,淡淡的帶著微微的歉意「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北宮曉搖搖頭,竟不知說些什麼好,實在是二人的身份太過尷尬,說是夫妻明明就是分床睡,說是朋友吧,又太過熟稔,她也不好意思問龍吟吟,最後只得丟下一句「我去睡了」
男人轉過臉,望著那慌不擇路的人影,微微揚了嘴角,欲擒故縱的舊把戲總是最生效的,若是他一味的去纏著北宮曉,恐怕會激起她對拓跋冥陽的情,就算是出去了也會躲得遠遠地,他要讓她再也不能離開她。
晚上,北宮曉翻來覆去睡不著,腦海中響起的都是龍吟夜不冷不淡的面容,聽著那邊刻意壓住的咳嗽,心中又是一陣煩躁。
只得捂緊了被子,一夜到天明。
早上出來的時候,龍吟夜正在穿衣,一隻手有些費力的微微曲著,北宮曉悶不吭聲的上前接過他手中的活,為他穿戴好,又幫他穿上外袍。
男人禮貌的說了謝謝,聽得北宮曉心裡直髮堵,謝謝,謝謝你大爺的。
隨即悶不吭聲的取過一把梳子,為男人束髮。
龍吟夜頭皮被扯得生疼,卻還是揚著嘴角,望著鏡子裡的那張抿緊嘴唇的小臉,紫色的眼眸微微一瞇,看樣子,魚兒上鉤了。
用過早膳之後,北宮曉便照例上山採茶去了,等她回來的時候,卻見寨子門前圍了好一圈人,正在評頭論足著什麼。
她走進一看,卻是男人蹲在地上,拿著一根樹枝在地上寫畫著什麼,那拖在地上的袍子微微有些污漬,男人卻全不在意,依舊投入的寫著。
地上是一排排好看的字體,不同的字體卻寫著相同的一句話「一生一世一雙人」
那字的對面,正是一位紅著臉的小姑娘,一雙靈動的眼睛緊緊盯著寫字認真的龍吟夜,眼中的光芒任誰都看得懂。
北宮曉有些氣悶,原本想要上前的步子突又頓了下來,頹唐的背著茶回了自己的房子。
安安靜靜的坐好了飯菜,卻見男人遲遲沒有回來,於是自己也就對著那桌飯發起愣來,隨著腳步聲音的漸進,她抬起頭,卻不是那個身影,而是啊蘿。
啊蘿望著那一桌還沒動的飯菜有些吃驚「月神還沒有回來嗎,要不要我去叫一叫?」
說完便蹬蹬瞪的跑下了樓,再回來時氣哼哼的,一臉的氣憤難平「我剛去寨主家了,月神正在跟他們用飯呢,那個水水一直為月神夾菜,真是的,明知道你和月神的關係」
不再理她的話,北宮曉端過自己的碗吭哧吭哧的吃了起來,隨後又端過龍吟夜的碗,在啊蘿目瞪口呆的目光下將桌上的飯菜吃了個精光。
捂著有些發脹的肚子,將碗洗乾淨出來時,阿羅已經走了,她索性便躺回了床上。
不知道是不是吃的太多的原因,她竟沒有半點睡意,到了晚上,她感覺到肚子疼得難受,不由得苦笑,這就是吃獨食的懲罰麼?
索性將所有的注意力都用來抵抗肚子的疼痛,所以並沒有發現樓下正緩緩上來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