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可馨跑出別墅來到了後園涼亭,不想碰到了陸巧兒,陸巧兒正坐在長椅上嚶嚶哭泣,一看到凌可馨,她馬上抬手抹去了臉上的淚珠,低著頭就跑。
「巧兒!」凌可馨追上了她,拉起她的手,難過地說,「對不起!」
陸巧兒一愣,疑惑地看著她,凌可馨訕訕地扯起唇說:「曹醫生要離開莊園我知道了……這件事都是我的錯,是我連累了他。」
陸巧兒慢慢地抽出了手,低聲道:「不關你的事。」
「巧兒,你也恨我是不是?」
陸巧兒別轉了身,半晌,她才瘖啞地說:「恨你有什麼用?這本來就是我的非份之想,曹醫生他……他只把我當妹妹。」
「巧兒,」凌可馨又拉起了她的手,看看醫務室方向,遲疑地說,「我想見見曹醫生,想跟他告個別。」
「你又想害他?」陸巧兒非常敏感地脫口道。
昏黃的路燈下,凌可馨看見陸巧兒眼裡的怨怒,心裡無比酸楚,她搖搖頭:「我不想,那……那算了。」她鬆開陸巧兒的手,慢慢地朝傭人樓裡走去。
陸巧兒看著她失落的背影,糾結地在原地轉了個圈,想了想,又追上了凌可馨,扯著她衣角低低地說:「好吧,我帶你去,在外面幫你們望望風,如果有人來,你立刻離開。」
凌可馨高興地笑了,可笑意還沒抵達到眼底,一股酸澀又漫上心頭……為什麼在這個莊園裡,她們見個人也要搞得像非常時期的「地下黨」?
曹磊在宿舍裡整理行李,聽到外頭傳來腳步聲,他一滯,心莫名地跳快了一拍,如果沒有猜錯,現在過來的人是倆個女孩子。
門很快敲響,曹磊猶豫了一下,才站直身子理了理自己的衣服,頭髮,走去打開了門。
「曹醫生。」凌可馨站在門口,有些拘束。
「進來吧。」曹磊微笑,禮貌地引了一下手,等凌可馨走進來,他又朝外面探了一下頭。
「巧兒在外面等我。」
曹磊一愣,繼爾苦澀地搖了一下頭,讓門半開著,指了指一張椅子,請凌可馨坐下。
凌可馨坐在椅子上,旁邊就是曹磊的書桌,桌子上堆滿了厚厚的書籍,其中一本書下面壓著一個塑料框,凌可馨抽出來,看到裡面是一張曹磊的照片,背景是艾菲爾鐵塔,照片裡的曹磊穿著一件藍色的短t恤,下巴微抬,笑得無比燦爛。
「留學時拍的。」曹磊把一杯開水放到凌可馨面前。
凌可馨放下鏡框,心懷愧疚,吶吶地開了口:「曹醫生,這次的事情……都是我引起的,我真不知道怎麼來彌補自己的過錯,梅姨找過我,可我……可我沒能說動大少爺,對不起!」
曹磊微笑,托了托鼻樑上的眼鏡說:「別這樣說,這事誰也怪不了你,你沒有錯。」
凌可馨看著這個溫潤秀氣的男醫生,心裡止不住難過,那天晚上,他被人鞭打的情景猛然浮現在眼前,不知不覺,她的眼裡湧上了淚水,聲音發哽:「曹醫生,我會想辦法讓大少爺早點讓你回來的。」
「我又不是去坐牢,你們傷心什麼呀。」曹磊把紙巾遞給她,手指碰到凌可馨軟若無骨的手指時,他心裡一悸,忙收回手,差點掉了紙巾,凌可馨慌亂接住,訝然地看了他一眼。
曹磊臉微紅,掩飾般地摸了摸鼻尖,低聲道:「管家說了,我去美國是照顧一位病人,等病人病好了,我就可以回來的。」
凌可馨驚喜地站了起來:「那梅姨知道嗎?」
曹磊沉吟,繼爾訕訕一笑:「應該知道。」
「曹醫生,我已經知道梅姨就是你的媽媽了,」凌可馨一激動,忘記了莊園裡定的規矩,她拉著曹磊的手說,「梅姨是位好媽媽,曹醫生,你千萬別再生她的氣,相信媽媽都是最愛兒女的,當媽媽在我們身邊時是多麼幸福的事啊,你知道的,我進莊園是為了找我媽媽……媽媽現在不在我身邊,我也不知道她在哪裡,但我每天都在想念她!有媽媽才是幸福的,曹醫生,你要好好地愛你媽媽。」
看她那麼激動,曹磊才大膽地正視了一下她的臉,驀地,他怔住,撩起垂落在她左臉一側的秀髮,愕然地問:「你又被打了?」
凌可馨這才注意到自己的臉,她忙拽回頭髮,用手指理了理,重新遮住那一半紅腫了的臉,略微慌亂地搖搖頭:「不是他打的,是……是我不小心撞到牆了。」
「別騙我,我看得出來。」曹磊去拉她,準備仔細看看她的臉,「讓我看一下,我幫你消一下腫。」
「不用了。」凌可馨迴避。
「過來!」曹磊不由分說拉住了她的手,把她拉到一個櫃子前,正當他拉開玻璃想拿裡面的藥瓶時,外面傳來陸巧兒驚慌的叫聲。
「凌姐姐,快走!」
凌可馨一震,顧不上與曹磊道別,抽回手迅速奔出門外,可跑了兩步,她覺得不對,又回身跑到門口,朝裡面發呆的曹磊鞠了一個躬,急惶道:「曹醫生,我祝你明天一路順風!再見!」
話音未落,她一個轉身,「彭!」衝擊力還真大,她重重地撞在了一堵肉牆上……
「啊喲!」
肉牆忽而「塌倒」下來,凌可馨一怔,藉著從門口湧出來的燈光看著彎下腰,捂著胸口的男人。
「是你,二少爺?」她喃喃出聲。
莫爾濤誇張地做出了痛苦狀,皺著臉,蹙著眉,抬頭看著凌可馨:「不是我,是誰啊?」
「我……我以為……」
「若是我大哥,你死定了!」莫爾濤站直身子,撫了一下胸口,睃了一眼已走到門口來的曹磊,然後拉起凌可馨的手,「走啦!」
「等等!」曹磊過來,把一支藥膏藥遞給了凌可馨,「拿去擦臉吧。」
「謝謝。」凌可馨接了過來。
莫爾濤歪過頭看凌可馨的臉,凌可馨沒好氣地別轉頭,用力甩他的手,可莫爾濤把她的右手攥得很緊。
「走!」他拽凌可馨,走到路口,凌可馨才看見一旁瑟瑟發抖的陸巧兒,看來莫爾濤先前過來把她給恐嚇住了,到現在,她的臉還白得嚇人,見到他們,緊張慌亂地不知所措。
凌可馨掰開了莫爾濤的手指,氣惱地瞪了他一眼,然後走過去,挽住陸巧兒的肩膀朝前走去,陸巧兒十指冰冷,走了一段路,她才顫抖著問凌可馨:「二少爺……二少爺不會告訴大少爺吧?」
「不會。」
「二少爺他說,他說要把我辭退。」
「嗯?」凌可馨聽了回頭去看莫爾濤,然而,莫爾濤沒有跟她們過來,而是朝另一條道走了。凌可馨安慰陸巧兒,「放心,他只是嚇唬你呢,如果他開除你,我會找他評理。」
「凌姐姐,你不怕少爺啊?」陸巧兒的情緒慢慢穩定下來,半信半疑地扭頭看凌可馨。
凌可馨對陸巧兒稱自己為「凌姐姐」,竟有了一種保護欲,也有了滿足感,她笑笑,摸摸她的頭說:「我都死過好幾回的人了,我還怕他們嗎?我不怕!」
「你真大膽。」陸巧兒跟著她笑,只是笑得臉頰有些僵硬。
倆人邊走邊說話,走到傭人樓前,忽然看見梅姨站在門口,她們互視了一眼,小心地走了過去。
梅姨那雙精亮的眼睛似乎已看到了始末,她淡淡地掃視著她們,也不說話,陸巧兒縮著脖子,身子盡量往凌可馨身邊靠,凌可馨馬上有了一種「敢做敢為」和保護弱小的勇氣,挺起了胸脯,她走到梅姨跟前,微微一笑:「梅姨,你找我們?」
「去哪了?」梅姨明知故問。
「就在後園逛了逛。」凌可馨很平靜地回答。
梅姨不滿地睇著她,朝別墅那邊一轉頭:「大少爺找你!」
凌可馨一怔,眨了眨眼,還沒等她問出口,梅姨就先行離開了,陸巧兒擔憂地看著她,凌可馨嘴巴一咧,似笑非笑,故作輕鬆道:「沒事,我去去就來,你先上樓睡吧。」
陸巧兒相信凌可馨會真的很快回來,可是,她在她房門前等了將近一個小時也沒見她回來,於是,她跑到三樓自己的房間,打開窗戶,她看到別墅三樓到五樓都亮著燈,可窗前的窗簾拉著,她根本看不到裡面有沒有人。
因為擔心凌可馨今晚去看了曹磊受罰,又擔心曹磊和自己受牽連,陸巧兒忙躡手躡足地跑下了傭人樓。
「嚓嚓……」忽然,假山那頭傳來低沉的腳步聲,陸巧兒心裡一惶,忙躲到了一處灌木叢中。
藉著路燈,陸巧兒看清來人是莫爾燁,她疑惑,這個時候莫大少爺從那邊過來做什麼?看他穿著整齊,步履沉重,一張俊顏緊繃著,好似生了氣。
等莫爾燁轉彎進了大別墅,陸巧兒就朝莫爾燁的來路悄悄地摸了過去,然而,她走了好長的一段路,也沒發現什麼,正疑惑不解時,高爾夫球場那邊傳來沉悶的狗吠聲,陸巧兒心裡一顫,忙不迭地朝原路狂奔回去。
可是,才跑到假山旁,陸巧兒又停下來了,捂著惶跳的胸口,她睜瞠著一雙大眼睛,思緒翻騰……不對!大少爺肯定對凌姐姐做了什麼,要不然,他這麼晚了不會去後園子的。
難道,大少爺是從高爾夫球場那邊過來?
想起凌可馨曾被藏獒嚇得發燒不醒,陸巧兒怕了,她急忙跑進了傭人樓,敲開了王媽的房間,王媽聽完了陸巧兒的訴述,一雙睡意惺忪的老眼睛立刻讓恐慌填塞得渾濁了。
她慌忙找出了一個手電筒,跟著陸巧兒悄悄地走出了傭人樓。
大別墅三樓書房。
莫爾燁背朝著劉叔與梅姨,站在這個窗口,他只能看到前院,劉叔望著他黑沉的背影,遲疑地開了口:「大少爺,明天我就帶曹醫生離開莊園了,剛才那倆個孩子只是……只是去和他道個別。」
莫爾燁沒應聲,梅姨煩躁似地糾糾眉,想說的話繞在唇齒裡半天沒吐出來,劉叔用手肘碰碰她,她才鼓起勇氣說:「今天晚上不能全怪凌小姐,是我當時沒有阻止她。」
「你們出去吧,不要想著為她求情!」莫爾燁抬手,冷冷地發出聲音。
梅姨張了張嘴,劉叔馬上拽起她的手腕離開了書房,站在迴廊轉角,劉叔輕歎了一口氣,怨怪梅姨:「你知道大少爺每次回莊園都會讓苗護士給凌小姐做身體護理,你今天昏頭了是不是?」
「大少爺沒叫我帶她去,我就……何況,現在楚小姐在呀,我哪知道大少爺今晚還要凌小姐服侍。」梅姨壓低著聲音,一臉的苦惱。
「大少爺看來不是因為凌小姐去看了曹磊而不高興,而是看她太違逆他了。」
「那怎麼辦?楚小姐已睡在大少爺的房裡,而凌小姐都不知道被大少爺拖到哪裡去了。」
「走吧,只要你的兒子沒事就行了,其他的大少爺不讓我們管就別管吧。」
「可是,凌小姐她……」
「我想大少爺不會讓她死的,走吧!」劉叔說完就把梅姨給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