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工瑟瑟發抖,看了看面無表情的葉紫靈,又看了看已經停止哭泣、卻一臉委屈的張清芷,終於開口道:「是小的……推著獨輪車去倒鋸末,不小心撞到了張小姐……」
「你胡說!」張清芷氣憤地看著他,「分明是葉姑娘藉著你剛巧推著獨輪車過來,將我推到了鋸末垛子上面,然後嫁禍給你的!」
小工低著頭,小聲說:「不是這樣的。」
聲音雖小,可在場的人都聽見了。
張老爺急了,衝著這個小工大聲道:「你是不是記錯了?我女兒根本不是你撞的?」
張老爺大概沒有想到,自己的女兒,居然會編出這麼一個彌天大謊。因為他不明白女孩子的心思。女孩子但凡喜歡上一個男子,就會變得非常敏感,尤其是對這個男子身邊其他的年輕美貌的女子,會莫名其妙地充滿了敵意,尤其是,林世傑前天晚上親口承認,葉紫靈在他心目中的位置,無人可以代替,又想起來葉紫靈當年處處擠兌自己,所以,她對葉紫靈越發痛恨。而今天,好容易有了這麼一個機會能夠打擊葉紫靈,她自然不會放過。她相信,或者不如說她有一種預感,無論事情真相如何,林老爺都不會相信葉紫靈而相信她的。
小工畏懼卻堅定地抬起頭來看著張老爺:「我沒有記錯,剛剛發生的事,我怎麼可能記錯?的確是我不小心,撞了張小姐。」
林世傑急忙說:「好了,這個小工已經告訴我們是怎麼回事了,紫靈並沒有說謊。不過有一個問題我也很好奇啊。」將目光轉向張清芷,「芷兒,方才紫靈看見獨輪車快要撞到你,就拽了你的袖子街球血最新章節。可你為什麼要把紫靈的手甩開?」
張清芷臉色蒼白,充滿怨恨地看著那個說了實話的小工,然後對林世傑說:「他在說謊!事情根本就不是這樣的!方才是他推著獨輪車去倒鋸末,也的確是差一點兒就撞到了我,可是,我已經看見了他,所以想要躲開,可是不知是不是我得罪了葉姑娘,她忽然抓住我的袖子,使勁兒將我往鋸末垛子上推過去。情急之下,我甩開了她的手,可是因為用力過猛。沒有站穩,而她又推了我一把,我這才碰倒了鋸末垛子。至於這個小工,因為推著獨輪車,而又剛巧在我被葉姑娘推到鋸末垛子上的時候跑了過來。可能是嚇壞了,所以以為,是他把我撞倒了。其實——」又看著這個小工,「不是這麼回事,不是你撞到我的,你不必內疚。」
小工驚訝地張大了嘴巴。大概是沒有想到天底下還有這麼傻的人,居然替傷害了她的人說好話。而且聽張清芷這麼一說,他自己也糊塗了。回憶了一下當時的情景,在心裡問自己,難道,真的不關自己的事?
張清芷這麼一解釋剛才鋸工房裡發生的事情,另外那個小工和那個工匠也不好再說什麼了。反正這事兒總得有個人來承擔責任,而這個可憐的小工不用承擔責任最好。因為這個小工太可憐了,如果這個責任最後算在他頭上,那他一定會被趕出慶盛昌,那麼,他那臥病在床的老母親怎麼辦?權衡之下,他們兩個反倒認為,這個責任由葉紫靈來承擔會比較好,因為大少爺會保護她的,她承擔這個責任的後果,遠遠比不上小工承擔的後果那樣淒慘。
於是,這兩個人一言不發,靜靜地看著林老爺,想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林老爺一揮手:「好了,事情已經弄清楚了。紫靈,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林世傑大叫起來:「爹,事情分明不是這樣的!紫靈什麼都沒做!」
林老爺嚴厲地盯著那個工匠和另外一個小工:「你們說說看,事情究竟是怎樣的?」
工匠和小工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搖搖頭。
林老爺怒道:「你們不說話只搖頭是什麼意思?」
工匠小聲說:「老爺……小的……小的也沒有看清楚是怎麼回事,因為小的一直都在低頭幹活兒,等抬頭去看的時候,發現張小姐已經被鋸末埋住了。小的……小的就知道……這麼多了……」開始擦頭上臉上的汗。
林老爺點點頭,算是放過了他,又問那個小工:「那麼你呢?你看見了什麼?」
這個小工照貓畫虎:「回老爺的話,小的也沒有看見張小姐到底是怎麼被撞倒的,小的當時只顧低頭推車了。」
「這麼說,當時的情景,你們都沒有看到咯?」林老爺又問了一句。
「沒有看到,我們都沒有看到。」兩個人統一了口徑,放下心來,異口同聲地做著保證。
林夫人說:「紫靈和芷兒各執一詞,旁邊又沒有人看清楚,老爺打算怎麼處置?」
林老爺沉吟片刻,道:「紫靈故意傷害芷兒,罰去一個月工錢,自己思過吧。」
林世傑冷笑道:「既然是各執一詞,那麼爹您為什麼就認定了是紫靈的錯呢?」
「那你憑什麼就認定是芷兒在說謊呢?」林老爺平靜地反問道。
「因為我相信紫靈的為人,紫靈絕不會如此小人之心的。」林世傑斬釘截鐵道。
「我也相信芷兒是個好孩子,不會無緣無故冤枉好人。」林老爺說,「好了,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吧。紫靈,你對我的這個處罰怎麼看?」
葉紫靈說:「剛才那個小工已經說了,的確是他推著獨輪車狀撞到了張小姐,老爺為什麼對這句話充耳不聞?」
「荒謬不滅武尊!」林老爺怒而拍案,「你不過是我慶盛昌的一個夥計,竟敢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
「我有一成股份在慶盛昌,所以,我不僅僅是慶盛昌的一名夥計,而且是一名股東。」葉紫靈看著林老爺的眼睛,「作為一名股東,我根本不屑做這種事情。」
張家父姐弟三人倒是暗暗吃了一驚,因為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葉紫靈一個林家的下堂妾,竟然在慶盛昌擁有一成股份。一成股份啊,竟然在一個外人手裡,真不知道,林家是怎麼想的。
林老爺頹然閉上了眼睛。半晌,才緩緩地說:「今天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芷兒今天受了驚嚇,世傑,你送芷兒回去,讓她好好休息。至於紫靈——」林老爺輕歎一聲,「在事情還沒有弄清楚之前,你先暫停打理東記,將這裡的事情都交給張老爺和張公子吧。」
葉紫靈愕然,林老爺的卸磨殺驢,來得也太快了。難道,他就這麼放心將東記交給兩個生嗎?或者,他的身體已經完全康復,打算自己過來挑大樑?
林世傑十分生氣:「爹,事情怎麼還沒有弄清楚啊?我看事情再清楚不過了,芷兒在說謊,誣陷紫靈。」
「證據呢?」林老爺淡淡地反問了一句。
「那爹也沒有證據證明芷兒說的就是真的呀!」林世傑冷冰冰地掃視了一眼張家父子姐弟三人,「爹自己剛才不是也說了嗎,事情還沒有弄清楚呢,既然事情還沒有弄清楚,那麼為什麼紫靈就不能繼續打理東記了?表叔和清巖對這裡還很不熟悉,沒有了紫靈,剛剛接到的這筆訂單怎麼辦?」
「有我呢。」果然不出葉紫靈所料,林老爺真的要重出江湖了,「你不相信你表叔和清巖,難道,也不相信我嗎?」
「我……」林世傑啞口無言,想了想,又說,「爹,您的身體才好一些,還是不要來回奔波了,作坊裡家裡這麼遠,我擔心您的身體會吃不消。不如這樣吧,紫靈仍舊打理東記,由表叔和清巖在一旁監督,至於芷兒,不管怎麼說,今天也是受了驚嚇,這幾天就不要出門了,在家裡休息。這樣可好?」
林老爺思索了半晌,才說:「這也使得。那麼紫靈仍舊打理東記的生意,只是,無論大事小情,一定要與張老爺和張公子商量,每一筆賬目,都要與張公子一同核實清楚。好了,今天我也累了,都散了吧。」
「林老爺!」葉紫靈忽然開口道,「林老爺不必為難,我可以這就辭工。」
林世傑急得使勁兒給她使眼色。
可是葉紫似乎對他的暗示視而不見,只是繼續對已經站起身來準備要走的林老爺說:「林老爺既然對我已經起了疑心,那麼,我就不再適合打理東記的生意了,所以,我現在正式向您提出辭工,請您准許。」
林老爺不滿地看著她:「你這是在威脅我嗎?」
葉紫靈說:「林老爺誤會了,我何德何能,可以威脅到寧州最大的木器行的掌櫃?我只是想說,如今慶盛昌老店和兩家分店的生意已經步入了正軌,不再需要我這個外人來幫忙做什麼,所以,我打算辭工,去做一些自己的事情。」
「你自己的事情?」林老爺問道,「你自己的什麼事情啊?」
「這與林老爺您無關。」葉紫靈非常有禮貌、卻又是非常冷靜地說,「我只想告訴您,從明天開始,我就不會再來慶盛昌了。」
「真是笑話!」張清芷在一旁忍不住出言譏諷道,「你一個小小的夥計,有什麼資格說這樣的話?你以為,離開了你,慶盛昌就不做生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