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年當然不會給父親打到,輕輕一閃就躲開了:「爹,您這是要做什麼?難道我不娶連枝,就大逆不道了不成?」
豐年的爹娘同時氣呼呼地瞪著他:「今天你必須把話說清楚,為什麼你不娶連枝姑娘?若是說出理由來,我們可以捨出這張老臉去夫人面前給你說好話,可若是你說不出個一二三來,那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
豐年一看,實在是瞞不過去了,因為父母已經將這樁婚事提上了家庭議事日程,準備夏天就給他們將婚事辦了,所以,磨蹭了半天,才囁嚅著對父母說:「我是······我是……因為我不喜歡連枝姑娘。」
「你不喜歡?」豐年的娘越發不明白,「你為什麼不喜歡連枝姑娘?連枝姑娘是夫人一手調教出來的,多少人家兒都想求了夫人放她出來做兒媳婦兒呢。我和你爹也是好不容易才求到的,你卻說你不喜歡。那好吧,你說你喜歡哪個,我們再替你去求去。」
豐年紅著臉,輕聲道:「兒子……兒子想娶的是······是······是韓夢嬌。
只說了這短短的一句話,豐年卻累得滿頭大汗。
「你說什麼?韓夢嬌?」豐年的父母疑心自己年紀大了耳朵背了,「就是…···就是二少爺的那個小妾嗎?」他們異口同聲追問了一句,希望真的是自己聽錯了。
豐年點點頭:「不錯,正是她。」
「啪——」豐年的父親那一巴掌,終於是拍了過來,結結實實落在兒子的臉頰上,「你個混賬東西!你看上誰不行?為什麼偏偏是那個喪門星?」
豐年捂著臉,不高興地反駁道:「怎麼她就是喪門星了?她做什麼了?」
豐年的父親用目光示意妻子,將大門關上,因為擔心被人聽見。
一看大門已經緊閉,豐年的父親語重心長地說:「豐年啊·你這是鬼迷心竅了麼?韓夢嬌那曾經是二少爺的人啊,你就算是不願意娶連枝姑娘,可也不能娶她。這個我堅決不允許。」
豐年的母親也說:「是啊兒子,你若真是娶了韓夢嬌·那咱們還怎麼見老爺夫人啊!還怎麼見大少爺呢?」
賀昭雲在自己房間裡哭了很長時間,忽然發現,殷子並沒有進來勸慰自己,而且人家到底回來了沒有也不知道。
該不會是表哥被那個狐狸精給迷惑著一起下山了吧?
賀昭雲被自己這個想法嚇得停止了哭泣,從臂彎裡抬起頭來問剛才怎麼勸她不要哭卻也勸不住的丫鬟和婆子:「表哥呢?」
丫鬟回答道:「世子在旁邊的西廂房裡呢。」
「哦······」賀昭雲鬆了一口氣,表哥沒有跟著那個狐狸精一起下山。想了想,又問道·「那麼表哥現在在做什麼?剛才有沒有進來?」
丫鬟說:「世子一回來就在西廂房休息,並沒有進來看望小姐。」
賀昭雲一聽殷子竟然都沒有進來看看自己,不由得臉皮紫漲,就要發作,可忽然想起了舅媽說過的話,只能將這口氣強嚥下,對丫鬟和婆子說:「打水來,我要洗臉。」
婆子一邊服侍賀昭雲洗臉梳頭·一邊說:「小姐啊,奴婢覺著,既然是北平王世子前來進香·那麼,這歸塵寺也不可能連頓齋飯都不給預備吧?」
賀昭雲說:「這個我也不知道。以前在京城,隨著父親母親去寺院進香禮佛,因為路程不遠,所以沒有這樣狼狽過。不過我聽說歸塵寺名氣很大,是明月王朝四大寺院之一,所以,規矩嚴格,也是有的吧。」
婆子搖搖頭:「奴婢也只是瞎猜罷了。不如叫小紅先去廚房問問吧,就算是有些剩下的齋飯·也可以拿來充飢,總比餓著肚子要好。」
賀昭雲滿心的不願意,可是一想也是自己耽誤了時間,才沒有趕上齋飯,也不能埋怨別人,而且這時候又累又餓·加上又哭了許久,早已是頭暈眼花,所以也只能點點頭。
小紅去了不一會兒,回來說:「小姐,寺裡頭早已準備好了素席,等著世子和小姐稍事休息後去前邊用呢。」
「什麼?」賀昭雲吃了一驚,「小紅,你不會是聽錯了看錯了吧?」
小紅說:「沒錯,廚房裡的僧人們都等著呢,還奇怪世子和小姐怎麼還不去?因為他們知道咱們已經上山來了。」
賀昭雲氣得滿臉緋紅:「表哥這是什麼意思麼?明明有準備好的齋飯的,卻故意將我餓著。是不是因為剛才那個什麼葉紫靈啊?因為我冒犯了那個狐狸精,所以他居然不讓我吃飯!」
婆子和小紅急忙勸道:「小姐,小聲一■這裡是歸塵寺,比不得家裡,凡事還是謹慎一點的好。」
賀昭雲的聲音小了一點,冷笑道:「好啊,原來表哥的心思,竟是這樣的。不過,葉紫靈你也別得意得太早了,究竟誰是將來的北平王妃,還未可知呢。」
賀昭雲洗掉了臉上的淚痕,一邊細心地往臉上塗抹著脂粉,一邊細細琢磨著舅媽說過的話。
賀昭雲雖然大小姐脾氣嚴重,可並不是一味地驕橫,此番前來寧州,早看出來表哥對自己的態度已是今非昔比,加上發現表哥那樣關心葉紫靈那個小小的老百姓,所以心中早就生出了警惕。那天又聽了舅媽的一番肺腑之言,知道舅舅舅母心目中的兒媳人選只自己一人,因此自己根本不用擔心有誰會來和自己搶奪這個位置。
但是,賀昭雲也清楚,雖然太皇太后和聖上曾經說過要為殷子與她賜婚,舅舅舅母的意思也是再明顯不過,可是,表哥的意思,卻和舅舅舅母的大不一樣。
因此,賀昭雲梳妝打扮換好衣裳之後,已經明確了自己的目標,那就是,打敗葉紫靈,不僅讓自己成為表哥形式上的妻子,更要讓自己成為他的心目中的妻子。
換上一件素色絲綢長裙,賀昭雲又照了照鏡子,妝容精緻,端莊得體,於是提起裙擺,來到西廂房門口,輕輕叩響了門環:「表哥,你在嗎?」
殷子正在睡覺,不過作為習武之人,他即便在是睡著的時候,也十分警醒。
剛剛聽見門環響動,馬上一個翻身坐了起來:「誰呀?」
賀昭雲柔聲道:「表哥,是我,雲兒。」
殷子反倒有些不明白了。剛才,她不是還在房中哭泣麼?自己也是故意冷落她,才沒有進去安慰,就是不想讓童年時期的那個誤會再加深。可是這時候,她來做什麼?聽那聲音,聽那語氣,似乎已經沒事了。
殷子不知道賀昭雲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可也不好不答應,只得隔著窗子高聲道:「哦,是雲兒呀,我有些累了,睡下了,你有什麼事嗎?」
賀昭雲站在門外暗自咬牙,卻依舊保持著那溫柔謙和的語調:「表哥已經睡了呀?我也沒什麼事,只是過來問問表哥,肚子餓不餓,需不需要雲兒去寺裡的廚房看看,有沒有剩下的齋飯拿來給你充飢。剛才是我不好,走得太慢了,耽誤了時間,讓表哥餓了肚子,我真的很過意不去啊。」
殷子一聽,頭痛不已。其實,雖然明月王朝的寺院都是按時開飯,飯點以外的任何時辰,都不再另行開飯,可是,這次來的是北平王世子啊,歸塵寺不可能還這麼不開竅,因此,殷子知道,他們早就準備好了素席,隨時可以開飯的。之前,他是為了整治一下賀昭雲,才故意沒有告訴她,中午其實有飯,就是想餓她一頓,看她還有什麼力氣耍大小姐脾氣。可是現在,這丫頭居然想自己到廚房去找剩飯吃,看樣子是真的餓壞了。
殷子並非鐵石心腸,而且平時最看不慣人家欺負女孩子,這時候,賀昭雲顯然是自己服軟了,殷子也就不再忍心繼續晾著她。
「我倒不是很餓,不過你肯定是餓了吧?」殷子打開門,看著門外端莊素雅的小表妹。
賀昭雲彷彿已經忘記了剛才因為葉紫靈而大發雷霆,也忘記了自己躲在房裡哭了半天,而是笑吟吟地看著殷子:「是啊,我真的是餓壞了。表哥,剛才是我不對,我不該捕風捉影影亂發脾氣,惹表哥你不高興。雲兒在這廂給您道歉了。」
一邊說,一邊深施一禮。
殷子反倒鬧了個不好意思:「雲兒,別這樣說,我的脾氣,也是太急躁了一些。」
賀昭雲強忍著怒火,微笑道:「表哥,方纔我叫小紅去前邊問了一下,寺院的廚房說素席已經準備好了,可以去用飯了。」
殷子一愣,沒想到賀昭雲並不好欺騙,居然去廚房裡打探消息。更讓他驚奇的是,只會胡亂發脾氣的小表妹居然能忍了這件事情,笑吟吟地請自己一起去用齋飯。
這是怎麼回事?
殷子有些不大看得懂。本來他以為,就算賀昭雲知道歸塵寺早就準備好了素席在等候他們,可也要盡情地發作一番才去用飯呢。
可是人家賀昭雲什麼都沒說,自己也不好說破,只得訕訕地笑著:「哦······那個······既然有飯,那就好,那就好······」
一時之間竟然不明白表妹的意思,只得一邊尷尬地笑著,一邊走出了房間,與賀昭雲一起去用齋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