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闆只管一杯接一杯喝酒,只管一個勁兒地訴苦,令葉紫靈不僅皺起了眉頭。看來,榮豐木器行的這位何老闆還真不是塊做生意的料,這才遇到多大點兒事兒呀,就愁成這個樣子。這樣懦弱,怨不得會被曾廣成和金順的楊老闆捏得死死的。
想到這裡,葉紫靈歎道:「既然是表兄弟,那麼本來應該是互相照應的呀,怎麼能為了一己之利就翻臉不認人呢?不過何老闆,恕我直言,這件事情,也是你自個兒理虧,就像你自己說的,吃人嘴軟,舀人手短,雖說那筆銀子你是打算要連本帶利還上的,可是在沒有還清之前,你總是要受制於人的。」
何老闆激動地頻頻點頭:「葉姑娘一語中的啊。的確如此,的確如此啊楊老闆就是抓住了這個,非讓我和他們聯手來對付你們慶盛昌。」
林世傑問道:「如果現在你能還上楊老闆那筆銀子,你是否會拒絕與他們繼續聯手?」
何老闆抬起頭,怔怔地看著他:林大公子的意思是說······願意蘣我還這筆銀子?」
林世傑笑道:「看來何老闆還沒有喝醉。我願意幫助何老闆,可並不是蘣你還這筆銀子。我的意思是,我想買下何老闆的榮豐。」
何老闆的微醉全都被驚醒了。他吃驚地看著林世傑:「當初我和金順的楊老闆接了一大筆銀子,就是為了保住祖宗的基業,不讓榮豐落入他人之手。可是林大公子居然要買下榮豐這不是要我數典忘祖嗎?」
林世傑說:「何老闆先別著急,聽我把話說完。以何老闆目前的處境,已經因為這筆借款而被楊老闆緊緊捏在手心兒裡了,也就是說,你即便不想與他們聯手,也不可能了。當然,如果何老闆心甘情願與他們聯手來與我慶盛昌作對,那我林世傑也無話可說。但是看起來,何老闆似乎並不甘心啊。」
何老闆警惕地看著他:「我是不甘心被人控制可是林大公子剛才的提議,不過是要我從恆裕和金順的控制中擺脫出來,而被你控制,這對我來說,有什麼分別?不都是受制於人嗎?」
林世傑說:「何老闆請聽我把話說完。我的打算是,以收購榮豐的名義,給你一筆銀子,銀子的數目,不會多,也不會少你欠金順多少,我就以多少價錢來購買榮豐。然後,榮豐繼續由你來經營,一切與以前一樣,不作任何改變,只是,不得再與恆裕、金順、承泰三家木器行有任何瓜葛。再然後呢,我們以三年為限,如果三年之內,榮豐經營有方財源廣進那麼何老闆應該可以將榮豐再以原價買回,這就不算你丟了祖宗基業。但是,假使三年之內你的經營毫無起色賺不到足夠的銀子重新舀回榮豐,那麼,榮豐木器行就正式併入我慶盛昌。何老闆,你覺得,這個主意怎麼樣?」
葉紫靈在一旁聽得目瞪口呆,對林世傑簡直要刮目相看了。
原本以為,這次宴請何老闆,林世傑不過是想辦法說服何老闆放棄與那三家木器行的聯盟卻沒有想到林世傑竟然出了這麼一個釜底抽薪的辦法。
站在慶盛昌的立場上,林世傑這個主意只賺不賠無論何老闆這三年之內經營情況如何,慶盛昌至少都會收回借出的銀子。就算何老闆最後還不起銀子榮豐的作坊和鋪面,都值一大筆銀子了。
站在何老闆的立場上,這個辦法無疑有了很大的緩衝餘地,和楊老闆的步步緊逼完全不同。何老闆有三年的時間可以發奮圖強,將他的榮豐發揚光大,而且,有慶盛昌這個大靠山,不必擔心再次被人威脅,更不必擔心會被恆裕等三家木器行擠兌。
這個辦法,是一個互利雙贏的好主意。
何老闆不再喝酒,也不再訴苦,而是認真地考慮了好一會兒,才遲疑著問道:「林大公子,不是跟我在開玩笑吧?想必林大公子是知道我的這筆欠款的數目,若是我這三年之內經營得法,那麼,我用原價買回榮豐,慶盛昌豈不是吃虧了?」
林世傑笑道:「慶盛昌是做木器生意的,又不是放高利貸的,何必在乎那一點點利息?何老闆不必有什麼負擔,我這麼做,並不是想做善事,而是想在寧州商界少一個對手,多一個朋友。何老闆以為這辦法如何?若是認為可行,那咱們不妨就合作一次吧。」
何老闆咬著牙,又思索了一會兒,終於把心一橫:「好,我相信林大公子。」
「你說什麼,你要退出聯盟?」楊老闆吃驚地看著已經被自己完全控制的何老闆,不相信似的問道,「為什麼呀?你總要給我一個理由吧當初找你說這個事兒的時候,你可是沒有提出異議的。可才幾天功夫,你就要反悔,這可不大好吧?你可別忘了,你借我的那筆銀子……」
何老闆不卑不亢地說:「表兄,借你的銀子你放心,我會連本帶利還給你的,明日正午,我一準兒還錢。」
楊老闆不相信自己這個一向懦弱沒主見的表弟會這麼快就籌到銀子,一急之下竟然有些結巴了:「你你你……你從哪裡弄到銀子的?」
何老闆站起身來,準備告辭:「這個表兄就不用蘣我操心了,總之,我連本帶利還你就是。」
看著走到門口的何老闆,楊老闆忽然大叫起來:「是不是林世傑那小子說要蘣你補這個窟窿?告訴你,那小子的話可不能信啊你若真信了他,到時候你的榮豐是怎麼完蛋的你都不知道呢」
何老闆慢慢轉回身,看著楊老闆:「多謝表兄蘣我著想,可是,我的事情,我自己會考慮,不勞表兄費心。明日正午,請表兄在此等候,我來還銀子。
告辭」說完,何老闆大踏步走出了金順的大門。
「你······」楊老闆有些失魂落魄又有些惱羞成怒地瞪著何老闆的背影,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想來想,只能趕緊將這個消息通知給其他兩家。
聽了楊老闆氣憤的訴說,承泰木器行的劉老闆大驚失色:「這恐怕不是好兆頭吧咱們四家才剛剛聯手,還沒來得及真正對慶盛昌出手呢,這就先走掉了一個?楊老闆啊,你不是說,你那個表弟生性膽小懦弱,好控制得很嗎?怎麼會出這種事情?」
曾廣成倒是波瀾不興:「這還用問?不是明擺著嗎?慶盛昌給他許了更大的好處,將他拉攏過了,最少,也是讓他不要與我們聯手了。」
楊老闆臉上全是汗,緊忙著解釋:「曾老闆,您看這事兒···…我也是始料不及呀。我這個表弟,真的就是一個沒什麼主見的人,可是這一次,不知道發什麼瘋了,竟然鐵了心地說要還我銀子,還要退出聯盟。這這這······早只如此,當初我就不叫他了。真是對不住曾老闆了。」
曾廣成輕輕抿了一口剛剛沁出顏色來的雨前龍井,不緊不慢地說:「楊老闆,你也太沉不住氣了。這才走了一個人,你就慌成這樣,以後若是遇到更麻煩的事情,你還不被慶盛昌嚇破了膽?」
楊老闆臉上顯出羞赧之色:「這個……我······我這不是著急嘛。咱們四家聯手不容易,可這還沒開始做什麼,就先走了一家,還是我舉薦來的人,這叫我……」
「行啦,楊老闆。」承泰的劉老闆橫了他一眼,「走就走了吧,人家不想跟咱們結盟,難不成你還能捆綁了來?只不過,楊老闆您可要堅定一點啊,別被慶盛昌幾句好話就給弄得暈頭轉向忘記了曾老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懷疑我?」楊老闆立刻臉紅脖子粗。
劉老闆一看這架勢,生意也立刻提高了八度:「何老闆是你舉薦來的,說是保準聽你的,你說往東,他不敢往西。可現在怎麼樣?你能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嗎?」
「我有什麼好解釋……」
「行了吵什麼吵」
「光啷」一聲,曾廣成突然將一個杯子摔在地上,頓時,那杯子摔了個粉碎。
曾廣成有些氣憤地看著楊老闆和劉老闆:「你們這是想做什麼?還沒開始出擊,就自己先起了內訌了?這是做大事的樣子嗎?何老闆不願意和咱們聯盟,是他的自由,咱們誰也管不著,林世傑想瓦解咱們這個聯盟,也是他的自由,咱們照樣管不著。可是,咱們現在要做的不是互相指責埋怨,而是精誠團結,一致對付慶盛昌你們明白不明白?」
楊老闆和劉老闆耷拉下了腦袋,同聲道:「明白。」
曾廣成看著他們,有些恨鐵不成鋼:「好了,這件事情到此為止,何老闆的事情,以後咱們誰也不要再提起來。不過,你們兩個倒可以通過別的渠道打聽一下,看看林世傑究竟用了什麼妙-招兒將他給說動心的。我需要知道,林世傑究竟打的什麼算盤。」
「紫靈啊,你猜猜看,現在表舅正在做什麼?」林世傑看著終於又完成了一批圖紙、偷得半刻閒暇的葉紫靈,問道。
「還能做什麼?」葉紫靈接過林世傑遞過來的玫瑰紅茶,笑著說,「一定在詛咒你這位林家大少爺、慶盛昌的老闆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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