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紫靈不由得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忽然發現這個囂張跋扈的世家女子其實心地並不壞，至少，對婆婆的緊張和關心是真的。剛才，大夫給林夫人號脈用的時間比較長，一忽兒眉頭緊鎖，一忽兒又輕輕搖頭，一忽兒又微微歎氣，直到最後才舒展開來。而嚴玉容隨著大夫表情的變化，一會兒不安地絞著手裡的帕子，一會兒瞪圓了眼睛緊張地看著大夫，一會兒緊緊抓著身旁林世傑的胳膊，看樣子用的力氣還挺大，林世傑齜牙咧嘴的，但也只能忍著。
送走了大夫，林夫人說：「我已經沒事了，叫丫鬟去熬藥就是。你們也都回去吧，這都快四更天了。」
大家一看的確守在這裡也沒什麼意義，反而影響林夫人休息，就一一告辭走了。林世傑自然是要留下的。
葉紫靈因為心事最重，走得最慢，很快就落在眾人後面。
正在又一次鄙視自己居然在林家最不幸的時候離開，真是勢利小人，忽聽見金大娘在後面輕輕叫她。
只得停住腳步，回頭問道：「是金大娘啊，有事嗎？」
金大娘看看四周無人，忽然「撲通」一聲跪在了她的面前。
葉紫靈和采瓔都嚇了一跳，趕緊彎腰去扶她：「金大娘快起來！這是做什麼啊？」
金大娘表現得比剛才的嚴玉容還要固執，任憑葉紫靈和采瓔怎麼拉都不起來。當然葉紫靈和采瓔也不敢鬧出的動靜太大，怕驚動了林夫人。
金大娘抬頭看著葉紫靈：「葉姨娘，奴婢想求您一件事兒。您先答應奴婢，否則，奴婢這輩子都不起來！」
葉紫靈無奈道：「好吧，我答應你。金大娘，您先起來好嗎？您這樣，豈不是要折殺我？」
金大娘不相信似的追問道：「葉姨娘真的答應奴婢了嗎？您不會是在敷衍奴婢吧？您還沒問奴婢要求您什麼事兒您就一口答應了，顯見得沒有誠心。」
葉紫靈真沒想到金大娘還有這麼胡攪蠻纏的一面。只得說：「金大娘都說了，如果我不答應，您就一輩子不起來？那我還能不答應你嗎？再說了，我知道大娘疼我。又不會讓我上刀山下油鍋。那麼，我有什麼不能答應的？」
金大娘歎了口氣，緩緩站起來，眼中已經淚光閃閃：「葉姨娘，休要怪奴婢威脅您。奴婢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采瓔不由得問了一句：「金大娘，您到底有什麼事兒呀？總得說出來呀，總不能讓葉姨娘稀里糊塗就答應了你。」
金大娘擦擦眼淚：「葉姨娘。如今家裡這情形，您也看見了。雖然說，再過幾個時辰，您就與林家無關了。可是，您能不能看在老爺夫人平時厚待你的份兒上，看在老爺夫人都臥病在床的份兒上，在家裡多待幾天？等老爺夫人好一些再走？」
葉紫靈沒想到金大娘會提出這樣的請求，一時之間倒不知怎樣回答了。
思慮半晌。才說：「可是家裡不是還有大少奶奶嗎？不是還有二少爺嗎？不是還有高姨娘嗎？我一個即將下堂的小妾，何德何能，讓金大娘如此挽留？」
金大娘搖搖頭：「葉姨娘說的不錯。家裡是還有很多人，可要麼巴不得夫人這病永遠也好不起來，就是只會瞎著急，沒法兒替夫人分憂。所以，奴婢厚著這張老臉，肯求葉姨娘，多留幾天，好嗎？能不能等夫人渡過這一劫再走？反正，您的賣身契，夫人還沒交給大少爺呢。」
「可是大少爺已經答應了。明天……哦不，天一亮就給我賣身契。」葉紫靈硬是狠下心腸推辭著。雖然，她也替林夫人擔憂，也希望林夫人這一覺睡起來就能和以前一樣精神煥發，可是，她更明白。自己只有這一次機會，如果這次機會，自己眼看著它白白浪費，那麼以後，再想要一個自由之身，就比登天還難了。
雖然已經將利害分析得清清楚楚，可是面對金大娘哀求的目光，葉紫靈還是沒法兒決絕地說，不行，我非走不可。雖然金大娘說的只是讓她多留幾天，可誰又能知道，這幾天裡會發生什麼新的情況呢？譬如昨天傍晚，熱熱鬧鬧的家宴，忽然會生出這樣的變故。
於是葉紫靈強迫自己不要去看金大娘的眼睛，別過頭去說：「金大娘，雖然老爺夫人和大少爺還沒有正式宣佈，可是，想必這時候已經有很多人都知道我即將要離開林家了。如果這時候，我再說不走，人家會怎麼看我？恐怕只會譏笑我在裝腔作勢，明明心裡面捨不得林府的榮華富貴，卻又以自請下堂來要挾大少爺。到時候，大家恐怕都會瞧不起我。金大娘，您就不要再為難我了好嗎？林家不缺我一個。」
「可是葉姨娘，剛才您明明已經答應了奴婢啊。采瓔可以作證，您說了，奴婢不可能讓您去上刀山下油鍋，所以您沒有什麼不能答應的。那麼，奴婢求您的這件事情，既不是讓您上刀山，也不是讓您下油鍋。您為什麼就不能答應奴婢呢？」見葉紫靈不答應，金大娘只好緊抓住葉紫靈剛才說過的話不放。她知道，自己說不過葉紫靈，才用了先斬後奏的辦法，讓葉紫靈自己沒法兒推翻自己的話。
葉紫靈哭笑不得：「可是金大娘啊，我又不是神仙，就算是不走，留下來，可又能解決什麼問題呢？」
「你能的！你一定能！」金大娘斬釘截鐵道，「只要您願意留下來！」又低聲道，「葉姨娘，這裡說話不方便，咱們去我那個屋吧。」
一邊說著，一邊早已緊緊攥住了葉紫靈的手，看樣子，是今天非要葉紫靈點頭留下不可了。
葉紫靈十分無奈，只得任由金大娘將自己拖進了後院的一個房間。其實，只要她願意，她可以毫不費力地掙脫開來。可是，她擔心今天異常固執的金大娘不管不顧鬧將起來，闔府都會被驚動。
到了屋裡，金大娘仍舊緊緊抓著葉紫靈的手，彷彿稍微一鬆手，葉紫靈就會憑空消失。
葉紫靈沒辦法，只得說：「金大娘，你快要把我的手腕子捏斷了。」
金大娘這才鬆開了手，抱歉道：「葉姨娘請恕奴婢莽撞。奴婢也是萬不得已啊。」
葉紫靈苦笑道：「我馬上就不是『葉姨娘』了，金大娘不要再這樣稱呼我。」
金大娘不以為然道：「您這不是還沒拿到賣身契嘛？」
金大娘說得十分自然，葉紫靈也能理解，因為在這位給主人家做了半輩子的奴婢來看，賣身契在主人手裡，就不能算作是自由之身。
葉紫靈只得再次聲明：「可是天一亮大少爺就給我了。」
金大娘忽然正色道：「紫靈啊，別怪大娘逼你。大娘這也是實在沒有旁的辦法了。」
葉紫靈無奈道：「金大娘，究竟還出了什麼事啊？您快說呀！」
「剛才你說——」金大娘瞬間的改口和忽然變得嚴肅的神情讓葉紫靈也肅然起來，「這家裡不缺你一個。可是，你對大娘說實話，你真的是這麼認為的嗎？」
「我……」愣了片刻，葉紫靈還是淡淡地說，「不管我怎樣認為，這一切，都即將與我無關了。」
「紫靈，我是看著你長大的，雖然我知道，你這孩子從小心眼兒多，也有些勢利，可心眼兒不壞，尤其對老爺夫人，那是打心眼兒裡尊敬的。記得那一年夫人心悸突然發作，你急得不得了，在夫人床前，衣不解帶，餵飯餵藥，守了整整三天三夜啊！」金大娘回憶起過去的事情，不由得動了感情，「雖說你的林家的家奴，可老爺夫人一直以來總是高看你一眼，拿你當成了半個女兒。可是現在，就因為老爺不讓你給大少爺做助手了，不許你再去作坊和店舖了，你就心懷怨恨，要在林家最危難的時候離開，你這樣做，對得起老爺夫人對你的信任嗎？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嗎？」
「我不是出於這個原因才離開的！」葉紫靈簡直不知道該怎樣和這樣一位古代的僕婦說明白自己的想法。
「那是出於什麼原因？」金大娘追問道，「難道是因為大少奶奶和高姨娘？」
不等葉紫靈解釋，金大娘又語重心長地說：「你這孩子，從小就心比天高，怎奈只是個家奴啊，即便你長得出挑又聰明伶俐，又有什麼用？不過你自己也爭氣，做了大少爺的偏房，也算是林家的半個主子了，總比做個丫鬟強多了。可是，大娘還是不得不說你一句，即便有老爺夫人給你撐腰，你也不能和大少奶奶爭長短，人家是正室，你總是比不過的。所以啊，不要拿著雞蛋去碰石頭，碰不過自己還要想不通。還有啊，雖然高姨娘比你進門晚，可如今她在老爺夫人面前，可是越來越討喜了——唉，誰叫你整天不在家呢——所以，對她，你也得忍著。做女人啊，就是難。你看夫人不也得忍著陳姨娘嗎？不過，你也不會白忍的，只要你生下一個兒子，就什麼都不用怕了。有親生兒子撐腰，比什麼都強！」(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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