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下著小雨,高素月照例早早來到雲熙堂,給林老爺和林夫人問安。
林夫人看見她穿的一件淺紫色羅裙的下擺都被地上的雨水弄濕了,再抬頭一看,一張瓜子臉兒有些發青,想來是外面天氣陰冷的緣故,心下十分不忍,忙命金大娘將她扶進來,又命丫鬟倒一杯熱茶給她暖暖身子。
「怎麼也不叫個人跟著?」林夫人嗔怪道,「綰翠閣的丫鬟婆子們都在做什麼?怎麼讓你一個人出來,還下著雨,連個撐傘的人都沒有。」
高素月說:「她們都在趕製冬衣呢。今年看這天氣,恐怕冬天來得早些,我怕耽誤了她們準備冬衣,就沒讓跟著。再說綰翠閣到雲熙堂也沒幾步路,一會兒就走過來了。」
林夫人說:「即便如此,可總能抽出一個人來服侍你吧,總不能都去做棉衣了。」
高素月依舊輕聲慢語答道:「主要是給嫣紅姑娘做的。嫣紅姑娘這麼多年一直服侍駱姨娘,忽然來到綰翠閣,又那麼辛苦,怕是不太習慣。所以我想給她的冬衣做的好一些,再給她多做一件,就算是我感謝她這些日子來教導綰翠閣下人有方吧。我帶來的奶媽支大娘針線上利索一些,做出來的東西也精緻,所以,我就讓支大娘專給嫣紅姑娘做冬衣,小玉給她打下手。」
「也不必如此,都是林府的人,一樣對待就行了。」林夫人對高素月的印象越發不錯。
這些日子,高素月每天風雨無阻,準時來到雲熙堂問安,還接替了葉紫靈做了一半就沒時間做下去的蘿蔔杏仁豬肺湯,天天燉給林老爺服用,說話行事也是溫柔得體。漸漸的,林老爺林夫人對她的印象大有改觀。尤其是林老爺,由於蘿蔔杏仁豬肺湯起了作用,使他的咳疾大大減輕。所以,更是對高素月讚不絕口,認為林世傑眼光不錯,挑選的妾室很懂事。
高素月笑道:「旁人倒也罷了。只有嫣紅姑娘,最是勞苦功高,一定要和別人不一樣,我才能心安。對了,不知老爺這兩天咳疾是不是又好了一些,我前兒又得了一個偏方,若是蘿蔔杏仁豬肺湯不好。那我就試試那個偏方。」
林夫人說:「不必了,你天天燉湯送過來,實在是受累了。其實,這些活計叫下人去做就可以了,你的腳才好,還是應該多休息。老爺的咳疾,是好多了,只是今天下雨。所以還睡著,沒有出來。」
高素月欣慰地一笑:「那我就放心了。我還以為,我做的豬肺湯不好。老爺今天不舒服呢。對了,我還有一件事,想請夫人示下。」
「什麼事?儘管說吧。」
「前幾天,我到圓因寺上香,許了三個願,一是祈求慶盛昌生意興隆財源廣進,二是祈求老爺夫人和大少爺身體安康福壽雙全,三是祈求大少奶奶順利為林家誕下長孫。然後,還求了一支籤。」
「簽上怎麼說?」林夫人雖然認為,圓因寺比不上歸塵寺。可圓因寺供奉的也是釋迦牟尼,再說圓因寺也有些名氣,所以,本對著佛祖恭敬虔誠的原則,她還是迫切地想知道高素月了一隻什麼簽。
高素月有些為難,猶疑半晌才說:「是素月無能。只求得一隻中下簽。」
「中下簽?怎麼會這樣?」雖然不大相信圓因寺的簽,可一聽不是上上籤,林夫人心裡還是「咯登」一下,「那麼簽上怎麼說?」
「簽上說——」高素月輕聲道,「簽上說咱們家裡有一個五行屬水且屬相為牛的女人,這個女人有些天生帶來的戾氣,可能會對生意和子嗣不利,所以,聽起來不大好。不過寺裡一位大師說了,只要及時化解,就能逢凶化吉。」
「是嗎?」林夫人忽然目光如炬,看似漫不經心,卻嚴厲地盯住了高素月。
高素月一時有些心慌,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表演不過關,沒能瞞得住看起來諸事不管的林夫人。
可又一想,不會的,林夫人篤信佛祖,十分虔誠,雖然圓因寺名氣比不上歸塵寺,可林夫人不會懷疑釋迦牟尼的。
於是定了定神,平靜地說:「是啊。剛開始我也不相信,心想咱們家一向順順當當,哪裡會有什麼戾氣?再說了,咱們家怎麼可能那麼巧,就有一個五行屬水而又屬相為牛的女人,再說了,這五行、這屬相也沒什麼呀!可是圓因寺那位大師說,這個五行屬水屬相為牛的女子,以前只是個下等人,不在重要的人身邊,所以不礙事兒,可現在不一樣了,這個女子,已經今非昔比,與家中最重要的人在一起,那戾氣難免會傷了人。」
「那麼可有破解之法?」林夫人不動聲色地問道,心裡已經想好了,只要高素月說出來,那個五行屬水屬相為牛的女子應該和那個最重要的人分開,那麼,她會毫不猶豫地將高素月貶為掃地的奴婢。因為林夫人再清楚不過了,這府裡的女人,五行屬水而又屬相為牛的,只有葉紫靈一人。
高素月不慌不忙地說:「圓因寺那位大師說了,雖然這個女子身上戾氣較重,可並不是沒有破解之法,不過這法子比較麻煩,而且是個長久之功,需要堅持下去才能有效果。」
「什麼法子,說來聽聽。」林夫人端起蓋碗喝了一口茶。
「最平和的辦法,是請一位得道的高僧來家中給這位女子講經,也不要多,每天講一個時辰足矣。然後,這個女子還需要皈依佛門,雖不需要每天吃齋,可是每個月的初一十五需要吃素,還得請一尊佛像放在睡覺的房間裡,每天上香祝禱。再有就是多做善事。」
「就這些嗎?」林夫人有些懷疑自己錯怪了高素月,因為,如果高素月真的想拿佛祖當借口來對付葉紫靈,那麼,說了這麼半天,又是五行屬相又是戾氣的,可說到底,她也沒有藉著圓因寺大師來將葉紫靈怎麼樣,只不過是要她篤信佛祖多做善事罷了。
林夫人覺得,高素月最多也就是找了這麼一個借口讓葉紫靈不要那麼厲害,多做善事,善待和自己同為小妾的女子罷了。
林夫人雖然只去歸塵寺上香佈施,可聽人說過,圓因寺有一位虛空大師,德高望重,心懷慈悲,精通佛法,座下弟子眾多,個個都是受人尊敬的高僧。
於是問道:「素月啊,你說的那位圓因寺的大師,究竟是誰?我一向只去歸塵寺,對圓因寺的高僧們不大熟悉。」
高素月笑道:「正是圓因寺的方丈虛空大師。」
聽了這句話,林夫人對高素月的話又多信了五分,因為任何人都不敢拿虛空大師來開玩笑或者說謊。
「可是,照虛空大師說的,每天都要紫靈聽一個時辰的佛法,會不會耽誤時間啊?現在她可是老店和南記的頂樑柱啊。」林夫人相信了高素月的話。
高素月吃驚地睜圓了眼睛,看著林夫人:「難道虛空大師所說的那個五行屬水屬相為牛的女子,就是葉姨娘?這怎麼可能啊?葉姨娘看起來,並不像帶有戾氣的人。」
林夫人拿不定主意,高素月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在演戲,不過,能把戲演到這份兒上,也不容易了。
高素月彷彿才從震驚中醒過來,忐忑不安地對林夫人說:「夫人……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虛空大師說的那個女子就是葉姨娘,剛才我……我真是不該那麼多嘴,請夫人責罰。」
林夫人看了她很長時間,直到高素月都快要承受不了那兩道目光的壓力站立不穩的時候,林夫人才收回了目光,緩緩開口:「紫靈的生辰八字,你自然不會知道了。不過,既然剛才那些話是圓因寺的虛空大師說的,那麼為了整個林家,也為了紫靈的將來,我們不妨照辦。」
高素月心中暗喜,可是不敢流露出來,趕緊掩飾自己的情緒:「可是,我怕葉姨娘知道是我說的,恐怕要誤會。」
「這有什麼好擔心?你這也是為了她好。紫靈雖然有時候過於鋒芒畢露,可畢竟還是通情達理的,所以,你不用擔心這個。」
高素月這才露出了欣然的神色:「有夫人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我只希望,能夠與葉姨娘和睦相處,她在店舖裡,我在家裡,都能為大少爺分憂。」
林夫人說:「你能這樣想是最好不過了。那麼,你所說的請一位高僧來家裡給紫靈講佛法,請誰比較好呢?」
高素月猶豫道:「按說,歸塵寺的大德高僧最多,理應到那裡去請一位高僧來,為葉姨娘化解戾氣。可是,那支籤畢竟是從圓因寺求來的,而且歸塵寺離這裡也比較遠,每天來來去去,也比較麻煩,不如咱們一事不煩二主,就請虛空大師來家裡給葉姨娘講經吧。」
林夫人點頭道:「嗯,這樣也好。那麼,等明天雨停了,我就去一趟圓因寺,專程去請一趟。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請得來,咱們家和圓因寺並不熟悉。」
高素月說:「這倒不打緊。以前我娘家倒是最信奉圓因寺,經常去那裡上香、聽經、佈施,我爹爹和哥哥與虛空大師也能說上話。既然夫人已經做了決定,那麼就讓我哥哥去和虛空大師說說,請他好事做到底,既然為我解了那支籤,那就是和咱們家有緣,請他一併化解了咱們家的難題。」
林夫人十分欣慰:「那就麻煩高公子了。不過,即便如此,我最好還是親自去請一趟比較好,畢竟,虛空大師在寧州的聲望,沒有幾個人能比得上。」(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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