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一個婆子站在韓夫人的床前,低聲道,「林二少爺前來拜訪。」
韓夫人掙扎著要起床:「林二少爺?」
在病床前服侍的韓家大小姐韓夢婷和三小姐韓夢嬌急忙阻止她起來:「母親,您躺著吧。」
韓夫人聲音低弱地說:「我得起來梳梳頭,否則怎麼見客呢?」
韓夢婷垂下眼簾:「母親,如今家裡一個男子也沒有,您又身子不舒服,不如先讓那位林二少爺回去吧,請他改天再來。」
韓夫人不依:「那哪兒行?自從你們父親被押入監牢,這麼長時間,也就只來了林二少爺這一位客人,哪裡有拒之不見的道理?要不,夢婷啊,你替我去見見他吧,也不用多說什麼,客氣兩句,好生打發走就是了。」
韓夢婷只好點頭:「好的,母親,女兒這就去見他,您好生躺著。」又轉頭說,「夢嬌,你留在這裡,好好陪著母親,我一會兒就回來。」
來到前廳,林世偉看樣子已經等候了很長時間,韓夢婷衝著他的背影說:「林少爺請坐。」
林世偉正心不在焉地欣賞牆上那些字畫,聽見有人說話,只道是主人來了,急忙轉身拱手施禮:「韓夫人,打擾了,晚輩林世偉——」忽然發現不對,眼前這位不是韓夫人,而是一位明眸皓齒的年輕夫人。
正在猜想這位是韓家大小姐還是韓家二小姐,韓夢婷說話了:「林少爺客氣了,就叫我唐夫人吧。」
林世偉這下知道了,這個年輕的夫人是韓家大小姐韓夢婷,正是連累韓大人犯了事兒的韓家大女婿唐暮生的妻子。
看見韓家大小姐出來,林世偉心下瞭然,看樣子,韓家的二小姐和二姑爺夫婦兩個,在韓家最需要人的時候竟然沒有露面兒呀!韓家二小姐韓夢婕三年前嫁與環州通判閔耀祖為妻。而環州距離寧州不過六七十里路程。如果閔通判兩口子還有那麼一點點孝心和同情心,那麼此時此刻,出來迎接他林世偉的,應該是閔通判而非韓大小姐。
林世偉急忙改口:「哦。是唐夫人,在下失禮了。」
韓夢婷看林世偉落座後,自己也坐下,歎氣道:「林少爺能在這個時候來拜訪,我們全家都感激不盡,只是您看,如今我母親身子不爽。妹妹夢嬌又是個未出閣的姑娘,我雖然是長女,可畢竟家裡沒有男子,一些事情,不太方便來做。如果林少爺沒有很要緊的事情,那麼……您看……」又對站在一旁的管家使眼色。
管家會意:「二少爺,請——」
林世偉心裡明白,從南方來的韓家。還是很講究的,家裡沒有男子主事,女眷是盡可能地不拋頭露面。今天。若不是因為自己是在韓家出事之後唯一一個來慰問過的人,恐怕,這位韓家大小姐也就不必見自己了。
林世偉趕緊起身告辭:「既然府上都忙著,那麼在下就不便多打擾了。唐夫人請留步——」
走了幾步,忽又轉過身來:「那個……請恕在下冒昧,如果府上有什麼事情需要在下幫忙,只管遣人去慶盛昌東記知會一聲,只要在下能辦到的,決不推辭!」
說完,也不等韓夢婷回答。拱了拱手,走了。
韓夢婷看著他走遠,自言自語道:「這林家二少爺,倒真是有意思。」
剛剛想回到母親那裡去,忽然看見管家激動地捏著一封信跑過來:「大小姐!大小姐!老爺和大姑爺從京城捎信來了!」
韓夢婷幾乎被這突如其來的喜訊擊倒。她本能地認為,既然能從京城捎信過來。那麼就證明,父親和丈夫的罪並不嚴重,或許,已經得到皇恩開釋了呢。
於是,她一把搶過那封信,飛跑著將信拿到了韓夫人的臥室。
「母親,父親來信了!從京城捎來的信!」韓夢婷比剛才的管家還要激動。
「真的嗎?」韓夫人既驚且喜,「快拿來給我看看!」一面說一面掙扎著要坐起來。
韓夢嬌將她扶起來,又拿了兩個軟枕墊在她的後背,然後催促韓夢婷:「大姐,快念來聽聽,父親都說了些什麼?」
「好的,我這就給你們念……」韓夢婷從信封裡抽出一張薄薄的信紙,開始念道,「夫人見字如晤……」忽然失去了剛才的興奮和喜悅,停頓了一下,笑著說,「父親說,他們在京城暫時只是收押在監,皇上說是要親審,可是,還沒有開始審理。他們在刑部大牢一切都好,沒有受什麼罪,只不過暫時失去了自由。」
韓夫人說:「是嗎?若真是這樣,我就放心了。夢婷,把信給我,我再細細瞧瞧。」
韓夢婷卻磨蹭著不把信交給她。
韓夫人正要催促,只見一個丫鬟端了藥進來:「夫人,藥熬好了。」
韓夢婷趕緊對韓夢嬌說:「三妹,你服侍母親喝藥,我出去看看今天廚房做的飯菜是否清淡。大夫說了,這幾日母親不能進油膩的東西。」
說完就走了。
韓夫人看著她急匆匆的背影,若有所思。
看著韓夫人喝完了藥,服侍母親睡下,韓夢嬌來到大姐的房間。
「大姐,剛才母親問你要父親的信,你為什麼不給她?」韓夢嬌沒有意識到,她的大姐將這封信藏起來,是為了什麼,「是不是大姐夫在信裡給你說了悄悄話,你要藏起來一個人看呀?」
一番俏皮話兒說完,忽然發現,大姐居然哭了,這才一會兒工夫,已是淚流滿面。
「大姐,大姐你怎麼了?」韓夢嬌慌了,趕緊拿出帕子給韓夢婷拭淚,又忙著道歉,「大姐……妹妹不懂事,說話讓你生氣了,你可別怪我呀!我只是……只是想著家裡最近事多,好容易有了一件高興的事情,才和你鬧著玩兒的,否則,家裡這幾天總是死氣沉沉的,真叫人透不過氣來。」
韓夢婷擦掉淚水,抬起頭來:「妹妹,姐姐不是怪你啊。你自己看看這封信吧。」
韓夢嬌疑惑地接過信紙,一面嘴裡說:「到底爹爹和大姐夫寫了些什麼呀?」
薄薄的信紙上,只有寥寥數語。韓夢嬌很快就看完了,然後,不由自主地捏緊了信紙,跌坐在椅子裡,喃喃自語道:「怎麼會這樣!不是說,只要主動認錯,皇上就會從輕發落嗎?」
韓夢婷苦笑道:「父親在京城的時候,曾經因為一件小事得罪過澹台御史,現在,那位御史大人揪住了你大姐夫這件事情不放,非要把文章作大。皇上也沒有辦法,畢竟,父親和你大姐夫有錯在先,而澹台御史,只不過盡了他該盡的職責而已。」
「可是,」韓夢嬌猛地抓住韓夢婷的袖子,「當初父親在京為官時,不是也結交了好幾個朋友嗎?我們現在就寫信——哦不,我們現在就派人去京城——求求父親那幾個朋友,讓他們在皇上面前美言幾句,說不定,就會從輕發落了!」
韓夢婷搖頭道:「妹妹,你太天真了。官場上哪兒能交到什麼朋友?你說的那些人,以前因為父親手握實權,他們才會上趕著巴結,真正需要他們做朋友的時候,他們才不會露面兒呢,都唯恐沾染了咱們家的晦氣。倒是林家二少爺,我看是個實在人,聽母親說,他這已是來了咱們家第三次了,而且有兩次還是在父親被收押後來的。」
韓夢嬌低頭道:「大姐,別提這個人了行不行啊?」
「好好好,不提就不提。」韓夢婷當然這時候不會有心思為妹妹的姻緣做打算,「只是眼下該怎麼辦呢?如果皇上真的依了澹台御史所奏,那父親和你大姐夫,不僅僅是丟掉烏紗帽的問題了,恐怕咱們家還會……」
「還會什麼?」韓夢嬌緊張地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韓夢婷。
「抄……家……」韓夢婷彷彿使勁了平生的力氣,才說出了這可怕的字眼。
「抄家!」韓夢嬌哪裡經過這種事兒,當即臉色煞白,「大姐,你別嚇唬我啊,不會這樣的,一定不會這樣的。」
韓夢婷見她真的嚇壞了,一雙手都是冰涼冰涼的,趕忙又安慰:「我說的這是最壞的情況,也不一定會發生。可是,咱們韓家,從此以後,恐怕不會和以前一樣了。」
「那麼咱們為什麼不去求求二姐和二姐夫呢?」韓夢嬌急切地問道,「二姐夫的爺爺,曾經做過帝師,只要他說一句話,皇帝也許不會那樣震怒呢。」
韓夢婷咬牙切齒道:「別提那對兒沒良心的東西了。若是說閔家怕被牽連也倒罷了,可是夢婕那丫頭,到現在連個信兒也不捎過來,就算要看婆家臉色,可好歹……好歹說幾句安慰的話來也行啊……眼看著父親被押往了京城,母親又病了,你說,現在家裡就咱們兩個女人,該怎麼辦啊……」
韓夢嬌怯生生地說:「也許……二姐有什麼難處吧……」
韓夢婷冷笑道:「什麼難處可以使她不要自己的親爹娘?夢婕從小就比咱們兩個心眼子多,遇到好處就爭奪,遇到沒好處的事情就往後躲,可這也罷了,都是些小事,自家姐妹,不必計較。可現在,不一樣了啊!」
韓夢婷滿臉絕望,伏在桌上失聲痛哭。(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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