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世傑誠心誠意請教的時候,葉紫靈剛好口渴,就倒了一杯茶喝下去,卻不料聽見這麼駭人聽聞的一件事兒,當時一口茶沒來得及嚥下去,嗆在氣管裡,趕緊放下茶杯,彎著腰劇烈地咳嗽。
林世傑急忙走過來,輕輕拍著她的後背:「慢點兒喝,我又不和你搶。」
葉紫靈漲得臉色通紅,好容易才把氣管裡的茶水咳出來,一面沖林世傑擺手示意他不用再拍了,一面說:「大……大少爺……我真的要對你佩服得五體投地了。」
「為什麼?」林世傑覺得自己今天遇到的怪事兒太多了,先是在高素月那裡吃了個不可思議的閉門羹,現在又在葉紫靈這裡聽見了一句明顯不是恭維自己的話。
葉紫靈說:「我記得,大少爺之前說過,一直未與高姨娘圓房,是不是?」
林世傑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是啊,我跟你說過,是因為金福的緣故。」
「可是,高姨娘進門那幾天,你不是天天都住在那裡嗎?府裡的下人們都知道,大少爺與新姨娘是蜜裡調油,甜著呢。所以我就不明白了,守著寧州城裡有名的美人兒,大少爺您居然可以做柳下惠。」
雖然從內心深處來講,她對林世傑沒有和高素月圓房是有那麼一點點幸災樂禍,但是,更多的是好奇和八卦。她實在想不出來,林世傑付出那麼多代價,終於和高素月有情人終成眷屬,而且高素月進門那天,他也的確是宿在了綰翠閣,並且一連好幾天就都宿在那裡,害得闔府上下主子僕人都以為,這新姨娘真的是大少爺的心上人啊,甚至有的下人還試圖去巴結高素月,比如夏鶯。
當然,林夫人和金大娘是否查驗過高素月床上的白絹,沒人知道。
然而,事實恰恰相反,林世傑雖然天天都在綰翠閣睡覺,但那是真正意義上的、單純的、以解乏消困養精蓄銳對話周公為目的的睡覺。
葉紫靈不覺歎道,原來,大少爺把每個人都給忽悠了。
問題的關鍵在於,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就算他不想和高素月圓房,也沒人逼著他呀。葉紫靈很清楚,在林老爺夫婦的心目中,高素月遠不及自己,所以,林世傑真的沒有必要這麼做。
當然,林世傑也說了,是因為對金福的內疚和對玲瓏的憂慮,可是,這也太自相矛盾了吧,一面大張旗鼓娶高素月進門,一面又因為對一個僕從內疚而不和人家共度**。
這個林世傑,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啊?
聽了葉紫靈的話,林世傑更加不好意思:「那個……我怎麼會是柳下惠?不是跟你說了嗎,是因為金福。」
「既然是為了金福,那麼大少爺大可以睡在別處啊,就算你不願意在掬雪樓和竹影軒過夜,可您堂堂的林家大少爺也沒有委屈到非要去綰翠閣睡覺的地步吧?我記得,之前您與大少奶奶鬧了矛盾,您一直都睡在書房裡、店舖裡或者作坊裡。」葉紫靈的八卦開了頭,就沒有辦法收回去了。
林世傑生氣了:「葉紫靈,本少爺警告你,不許妄議本少爺的事情!趕緊睡覺去!」
「哎!」葉紫靈不幹了,「你講不講道理啊?剛才我本來就跟您老人家請示了,我要去睡覺,但是您非要讓我給您老人家分析一件事情。而且這件事情是您自覺地、積極地、主動地告訴我的。那麼我要幫你分析,就得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和你在想什麼啊。可是你看看,我才問了你一點基本的、分析這件事情所需的事實,你就暴跳如雷。那好吧,我還不願意給你分析呢。你以為我吃飽了撐的啊,喜歡摻乎到你們兩個那亂七八糟的感情裡去,我還沒那麼閒得慌呢。采瓔,熱水燒好了沒有?」
采瓔已經聽見兩個人又吵起來了,心裡正在著急,正在想辦法叫葉紫靈回去,正好聽見葉紫靈問她,趕緊高聲回答:「燒好啦!花瓣也撒進去了,葉姨娘,您可以沐浴了。」
葉紫靈瞪了呆若木雞的林世傑一眼,昂首挺胸從他面前走過。
「紫靈……」林世傑自知理虧,可是已經來不及了,葉紫靈已經走進西廂房,將門閂上了。
葉紫靈吸取上次的教訓,現在每次沐浴,都要將房門閂好,以防再次有人誤闖進來,並且嚴厲地給采瓔下達了指令,今後,只要她在睡覺、在換衣服、在沐浴,任何人不得擅闖竹影軒西廂房。
林世傑又吃了一個閉門羹,心想自己今天是不是沒看皇歷啊,怎麼到哪兒都被拒之門外。
一生氣,也回上房睡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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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來覆去折騰到一更天,林世傑才說服自己,好男不和女鬥,自己一個男人,就不要和她們小女子計較了。心情平靜下來,也就慢慢睡著了。
可是,睡得正香的時候,忽然聽見竹影軒的大門被擂得山響。
林世傑驚得坐起來,飛快地披上長衫,三步並作兩步跑到院子裡,大聲問:「誰啊?」
小玉用一種被嚇掉了魂兒的、帶著哭腔的聲調在門外說:「大少爺……不好啦……高姨娘忽然……忽然不見了!」
「不見了?」林世傑頓時有了一種焦頭爛額的感覺,一面打開門,一面又問,「怎麼會不見了?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小玉跨進門檻,一看見林世傑,就像見到了久別重逢的親人,哭得更厲害了:「奴婢也不知道啊。剛才大少爺您走後,奴婢左勸右勸,高姨娘總算是打開了房門,可一直都悶悶不樂,臉上都是淚痕,兩隻眼睛也腫得跟水蜜桃兒似的。然後,高姨娘吩咐奴婢將酒菜都撤了,奴婢收拾乾淨,問高姨娘是不是想睡覺,高姨娘說是,奴婢就給她鋪了床,伺候她睡了,然後熄了燈,關好門出去了。可是到了半夜,支大娘聽見院子裡有些動靜,以為進來了賊,就出去看個究竟,可是竟然看見,高姨娘的房門大敞著,裡面一個人也沒有……」
「那你們有沒有去找啊?」林世傑心急如焚。
「找了,奴婢們將綰翠閣附近都找了個遍,可就是沒看見高姨娘的影子。大少爺,您說,她會去哪兒呢?」小玉眼淚汪汪,用一種在茫茫大海中喜獲救命稻草的目光看著林世傑。
「我……」林世傑啞口無言。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麼高素月會好好兒的就跟他鬧彆扭,可隱隱約約能感覺出來,高素月這次的失蹤,是自己引起的。所以,面對小玉的提問,他不知道怎麼回答。
「你們這些做下人的是怎麼服侍高姨娘的?」就在林世傑抓耳撓腮之際,葉紫靈那不緊不慢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怎麼連主子都會給服侍丟了?」
小玉十分不想搭理葉紫靈,因為雖然高素月今天什麼都沒說,不聲不響就不見了人,可是作為陪伴了高素月十二年的貼身丫鬟,小玉還是能感覺到,她家小姐,是在擔心大少爺會被葉紫靈這個狐狸精給迷惑了去,而且,她並不認為她家小姐是杞人憂天,事情已經明擺著了,大少爺連給她家小姐慶生都那麼心不在焉,急匆匆趕回竹影軒,這就足以說明,葉紫靈真的如大少奶奶的丫鬟萍兒所評價的,是個狐媚的女人,專會勾引男人。
但是,她又不能不搭理葉紫靈,一是因為葉紫靈畢竟也是大少爺的妾室,她一個丫鬟,儘管是大少爺最喜歡的女人的丫鬟,可也不能壞了規矩。二是因為,不知為什麼,她有些害怕葉紫靈。
當下,聽了葉紫靈發問,小玉只能回答:「實在不關奴婢們的事啊,奴婢都已經伺候高姨娘睡下了,怎麼會知道高姨娘會半夜起來。」
「說這話就該打嘴!」葉紫靈臉上顯出了怒容,「難道主子已經睡了,奴婢就可以不用再關心嗎?高姨娘是從綰翠閣她自己的臥室裡失蹤的,難道你們這麼多下人就沒有一點點察覺?」看見小玉張開了嘴又想分辯,立刻做了個果斷的手勢將其打斷,「不要和我解釋,你真想解釋,現在就去雲熙堂向老爺夫人解釋。」又對林世傑說,「大少爺,趕快派人去找高姨娘吧,她一定就在府裡,不會走出去的。但是不要吵鬧起來,尤其是在雲熙堂附近,最好不要打擾了老爺夫人。」
林世傑叫來小廝同海,讓他多帶些人手尋找高素月。
同海一路跑著去找人了,林世傑心裡焦急,也想去找,葉紫靈說:「等等,我們一起去。」
葉紫靈之所以要和林世傑一起去尋找高素月,不是出於著急,也不是出於擔心,更不是想藉機在林世傑面前賣乖,而是覺得這個高素月不簡單,居然玩兒這麼一手,好讓林世傑為她奔波忙碌,然後,被找到,就可以順勢撒嬌撒癡,博得林世傑的同情和愛憐。
而且,她這一招,直指竹影軒。
儘管葉紫靈對她與林世傑的感情糾葛毫無興趣,可略略一思索,還是決定,趁此機會好好殺一殺她試圖把自己打壓下去的氣焰。否則,林世傑本來就喜歡她,而且只喜歡她,若是有一天,她翅膀硬了,公開與自己抗衡——她當然不敢挑釁嚴玉容——那麼,自己沒有了林世傑的大力支持,還怎麼能夠完成致富計劃?
當然,葉紫靈分析,即便林世傑不再支持自己,可她也有林老爺和林夫人做後盾,只是,現如今老店是林世傑在直接管理,要是因為高素月和他鬧僵了關係,很多事情辦起來就不是那麼順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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