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一大清早,林世偉換上了駱姨娘特意為他準備的新衣服和新鞋子,和林老爺林夫人一起坐上馬車,前往按察使韓大人家去求親。
這個求親的隊伍,是比較龐大的。除了那輛馬車,管家秦叔還不停地叮囑小廝們看好後面馱著上等絲綢、好茶好酒和玉器古玩等聘禮的四匹馬,所有的聘禮,都由紅綢帶繫了一個蝴蝶結,整整齊齊裝在錦盒裡。
到了韓府大門口,早有侍衛請他們稍候,然後有人飛跑著去告訴管家,管家又稟報了韓大人夫婦。
韓夫人對忐忑不安的三女兒韓夢嬌說:「他們來了,你先躲到屏風後面去。」然後和韓大人整整衣衫,出門去迎客。
本來,按察使韓大人是想三女兒也像大女兒和二女兒一樣,嫁給官宦世家,可是媒婆一來,把那林家二少爺說得天上有地下而無的,未免心動。
等媒婆走後,韓大人和韓夫人商議到三更天,終於想通了,官宦世家,自然是門當戶對,可是官場風雲變幻,如履薄冰,如果親家都是官場中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萬一有個什麼事兒,連個退路都沒有了。與富商結親,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就算將來再怎麼樣,女兒還是有碗飯吃的。
所以,韓家答應,先安排一次相親,看看林世偉合適不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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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也算是見過世面的,可是到了官宦人家,依然不敢亂說亂動,在韓府管家的引導下,走進大門,穿過雕花影壁,又向右拐,走過一座精巧玲瓏的石橋,一路上屏息靜氣,目不斜視,保持著大戶人家的矜持和謙遜,一直來到寬敞的前廳。
丫鬟來上了茶,又低頭退下去後,林夫人笑著開口:「韓大人,韓夫人,今日前來叨擾,是為了犬子的婚事。」用目光示意林世偉站起來,又接著說,「這就是我們林家的第二個兒子,林世偉。世偉啊,快給韓大人和韓夫人問好。」
林世偉一躬到底:「韓大人好。」
又一躬到底:「韓夫人好。」
韓大人和韓夫人都笑了:「還真是實心眼兒的孩子。好了,不必多禮,快坐吧。」
林世偉規規矩矩,又坐回了林夫人右手邊的椅子上。
韓夫人笑瞇瞇地看著他,說:「聽說,你幫助父母經營慶盛昌東記分店的生意,已經有兩年了。真是難得啊,小小年紀,就能挑起重擔了。」
林老爺微笑道:「韓夫人過獎了,犬子也就是靠著一點小聰明而已,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韓大人說:「林老爺真是太謙虛了。我看令郎倒是憨厚忠直,天庭飽滿,是個有福氣的孩子啊。」
林老爺欠身道:「大人過獎了。犬子做生意實在是不成器,可為人還算實在,是個老實孝順的孩子,否則,我們也不敢這麼冒昧前來,向府上提親了。」
韓夫人又細細端詳了一番林世偉,說:「我看過媒人送來的生辰八字,貴公子是不是快滿二十歲了?」
「是啊,下個月初六的生辰。」林夫人放下茶碗,回答道。
「比我家夢嬌大四歲。」林夫人接口道,「年齡倒是相當的。」
「是啊。」林老爺和林夫人有些拘束地回答。
韓大人提出了新的問題:「請問林少爺,平時除了幫助家裡打理生意,你還做些什麼啊?」
林世偉恭恭敬敬回答道:「回大人,生意不忙的時候,晚輩除了陪伴父母,就是看看書、練習練習騎射什麼的。」
「你喜歡騎射?」韓大人倒是來了興趣。
林世偉謙虛地說:「回大人,也就是打發時間,學了一點點皮毛而已。」
韓夫人也找到了感興趣的話題:「那你平時都讀些什麼書啊?」
林世偉侷促不安地站起來:「回韓夫人,晚輩天資愚鈍,只讀了《大學》、《中庸》和《資治通鑒》,也讀得不細,讓夫人笑話了。」
「嗯,讀了這些書,也算是不錯了,畢竟,你不像那些醉心功名的書生,可以一心一意撲在古籍上面。」韓大人點頭稱許。
韓夫人看見林世偉還站著,急忙說:「你看你這孩子,幹嗎動不動就站起來啊,快坐下吧。」
林世偉又坐下來,動作十分僵硬,看樣子很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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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風後面,肌膚賽雪、身材婀娜的韓夢嬌用香扇遮住半邊臉,悄聲對貼身丫鬟青竹說:「怎麼像個木頭人兒啊!」
青竹也悄聲回到:「是啊,這位林家二少爺,是不是過於木訥了呀?」
韓夢嬌的另一個貼身丫鬟墨雲說:「許是第一次來的緣故吧。其實啊,嫁男人,就要嫁個老實的,聽話。」
青竹立刻笑道:「聽你這話說的,好想你嫁過似的。」
因為怕前廳裡的人聽見,墨雲不好發作,只得紅了臉咬牙低聲道:「你這死丫頭,我好心好意替小姐出主意呢,你還笑話我。你那雙鞋還想不想要了?」
韓夢嬌急忙喝止她們:「越發沒規矩了,要是驚擾了客人,看你們怎麼解釋?」
青竹和墨雲同時吐了吐舌頭,然後不再做聲。
過了一會兒,青竹到底忍不住,又說話了,不過這次聲音壓得更低:「奴婢聽說啊,林家有三位公子,三公子年紀尚小,咱們就不說了。聽說,林家大公子風流倜儻一表人才,雖然也是做生意的,可完全沒有生意人的油滑和奸詐,反倒像個溫潤書生呢。這位二公子麼,雖然談不上風流倜儻,一眼也看上去是個生意人,可也老實忠厚呢。」
墨雲聽了這番長篇大論,也忍不住又開始了反駁:「又不是你嫁人,你弄這麼清楚做什麼?人家小姐還沒這麼著急呢!」
青竹再一次氣紅了臉:「好吧,大前天許你的那雙鞋,我不做了,我手疼!」
韓夢嬌不得不再次沉下臉來訓斥她們:「你們兩個都閉嘴吧。誰要是再說一個字,我就罰她去大太陽底下,站到太陽落山。」
青竹和墨雲同時用雙手握住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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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廳裡的交談還在繼續。
林夫人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個問題:「前兩日,媒人就將犬子的生辰八字送到了府上,不知大人和夫人以為……」
「哦,令郎的生辰八字我們看過了。」林夫人忙解釋,「只是經常給我們家合生辰八字的那位先生這些日子不在家,我們只能等他回到了寧州再說。想必林老爺和林夫人也不是十分著急吧。」
林老爺和林夫人當然同時回答:「不著急。不著急。」
韓大人和韓夫人又熱情地邀請他們用午飯,當然這是事先說好的,韓大人要借吃飯的機會,再次觀察一下這個女婿人選。因為,他認為,一個人有沒有教養,品行如何,都能通過一頓飯看出來。
韓家的午宴準備得既不鋪張,又不小氣,很能彰顯朝廷命官的身份地位和林家富商客人的身份和地位。
林世偉看見滿桌子的菜餚並沒有幾樣稀罕的東西,也就是時令蔬菜瓜果多一些,不免露出一些「堂堂正三品按察使,也不過如此」的想法,畢竟年輕,藏得不好,等到林老爺察覺到這一點用目光示意他要收斂,已經來不及了。韓大人在主位落座,不動聲色地向林世偉這邊看過來,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一下。滿桌的人,也就只有林老爺注意到了。
林世偉雖然接受了父親的暗示,收斂了一切想法和表情,但仍舊沒有注意到,韓大人對他的印象,已經打了一個不太好的分數。飯桌上,他依然侃侃而談,倒也十分得體,只是,韓大人看向他的目光,總不像剛才在前廳裡那樣溫和親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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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這場累人的午宴結束了,林老爺林夫人自然是帶著林世偉連聲說著叨擾的話,然後告辭。
韓大人和韓夫人只送到了前廳拐角處,就交給了管家。
林老爺和林夫人也不好說什麼,只得跟著管家往大門外走。
剛剛走下石橋,就看見幾個小廝費勁兒地抬著一架梳妝台,正往西邊走過去。
管家隨口問了一句:「這不是三小姐的妝台嗎?你們這是要抬到哪裡去?」
一個小廝說:「昨天三小姐不小心把茶水潑在了這個妝台上,有一塊漆面給燙壞了。三小姐讓我們把這個扔了,重新換一個。」
林世偉心中一動,對管家一拱手:「能否讓我看看這個妝台?」
管家示意小廝們將妝台放在地上,然後說:「二公子請。」
一個小廝上來將燙壞的地方指給林世偉看。
林世偉看了看,說:「燙得是挺嚴重,不過仍有辦法修補。這架妝台用的是紫檀木吧,做工也很精緻,要是棄之不用,也很可惜。若是管家相信我,就將這架妝台交給我帶回去,我找人修補,保證完好如初,再給府上送過來。」
管家正要答應,那個小廝卻說:「可是三小姐說這個妝台的樣式已經舊了,她不喜歡了。」
林世偉說:「樣式舊了不要緊,我可以做些加工。反正這妝台三小姐也不要了,不如交給我回去試一試。若是我加工修補好了三小姐喜歡,那就接著用;若是三小姐嫌我們慶盛昌手藝粗陋,那我們照價賠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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