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這一日,曇華早早便是起來了,換了新衣又戴了嶄新妁首飾,收拾得妥妥帖帖了,這才笑盈盈的出了門去。若不是額上的白布,倒是也沒有任何的不妥當。曇華首先去的就是周老夫人的院子——周老夫人是李家的最高長輩,自然該先過去磕頭。不過周老夫人肯定也是要準備東西的。畢竟是過生日,怎麼能不表示?
周老夫人看著曇華頭上的白布條,心裡一陣陣的膈應。也有些不安——這樣叫人瞧了,那可怎麼得了?想了想,縱然是不情願,卻也是只得開口:「你如今帶著傷,要不然今兒的及笄禮便是不去了吧?回頭等你好了,我再給你補辦。」比起被人猜疑曇華的傷是怎麼來的餓,倒是寧願別人將注意力放在其他的問題上。
反正,到時候是可以推給鄭氏——這樣想著,我周老夫人的心裡頓時好受了許多,面色也舒緩開來,語氣也聽不出勉強的意思了。
曇華從軟墊上起身,微微一笑:「哪裡能夠如此?帖子都送出去了,客人都要上門了,這要是突然說不辦了,叫人怎麼想?我們李家可是不能被人指指點點的。
不然將來怎麼抬頭做人?就是朝華那頭,也是要訂婚了,這個時候可不能傳出任何不好的來。」
周老夫人蹙眉,看著曇華那副笑盈盈的樣子,沒來由的覺得心裡一悶,一句話便是衝口而出:「你如今大了,自己拿主意罷。」語氣雖然似乎沒變化·可是周老夫人心裡清楚又明白剛才她心裡是在想什麼的。說這話又有什麼意思。
不過這話一出口,周老夫人倒是有些後悔——幹嘛說得這樣不好聽?何苦來?倒是讓先前做的事兒成了無用功了。
曇華自然也是聽出了周老夫人的影射,當下只當時沒聽見一般,仍是笑盈盈的站著,軟軟道:「還得去給太太磕頭,我待會再過來和祖母說話。租母先用了飯,我去去就回。」
「不用,你帶著傷呢。到時候客人來了我再讓人去叫你,你只管歇著。」周老夫人見曇華絲毫沒有妥協的意思·眼皮子掀了掀,心裡多多少少的有些不痛快。曇華這麼一轉移話題,分明就是不肯妥協的意思。
不過周老夫人也不至於又表現出來,只是看了一眼旁邊一直捧著盒子的小丫頭。小丫頭會意,忙不迭的將東西遞到了曇華跟前:「這個可是老夫親自挑選的,怕是整個瓊州城也是獨一份。大小姐必定會喜歡的。」
春梅上前去接了,又打開盒子給曇華看了一眼。曇華頓時笑起來:「雖然今兒是我的好日子,可是祖母也太捨得了些。比不得祖母財大氣粗見過世面,我見了這樣的好東西,可是不敢戴。若是掉了·或是磕碰了,那還不得心疼死麼?」
曇華說得熱鬧,只是眼底卻是始終沒有笑意。沒錯,鐲子是上好的鐲子不錯。至於說是頭一份麼,卻是有些牽強了。再則,這到底原本是打算送給我誰的人呢?縱然不知道,曇華也不覺得很輕快,反而甚至有些微微地噁心。
自然,也就不一定真是挪用了別人的東西當做禮物送給了她。只是曇華有了那麼幾分先入為主的意思,所以倒是有些轉不過彎來了。
其實這樣的事情·也不一定就全然是壞事兒至少曇華覺得這樣一下子就說明了周老夫人對她的看重和在意。說白了,要是周老夫人真不上心,別說是這樣從別處挪用了合適的過來充面子·就是什麼也不給他們,那也不是不可能。
有,總比沒有好。哪怕拿回家去砸著玩兒,或是乾脆留著以後當銀子,也是不錯的。這樣一想,曇華又有些後悔,早知道就該將那件月光緞的衣裳給留下來,說不得也能換成銀子。這麼白白讓人扯爛了也是有些暴殄天物的意思了。
一時間·曇華便是有些惋惜起來。一時不覺·倒是流露出幾分來。
周老夫人見了倒是也是想起了衣裳的事情來,只覺得心窩子都是疼得厲害。要知道·那衣裳可是半點不便宜。甚至一次也沒傳出去長長臉,就這麼生生破了。真真是可惜得緊。不過周老夫人也也不可能說這樣的話·最後便是只吩咐丫頭捧出了另外一件衣裳來,料子也是好料子,花色也不錯,但是到底沒有之前月光緞上的精緻秀雅了:「一會兒你就穿這件吧。」
曇華一眼就看出了這是應該是在城裡成衣鋪子直接買的,大約是特意買了給她穿著去見客的。不過,有這樣一件衣裳也是不錯了。至少,也好代表了幾分心意不是?
從周老夫人院子裡出來之後,曇華便是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站著說了半晌的話,又餓又渴,真真是折磨人得很。
接下來自然就是去鄭氏的地方了。
鄭氏見了曇華的時候,下意識的便是將目光往曇華的額上看去,等到看到了那觸目驚心的白布時,卻又是忙不迭的又將目光移開去,彷彿只看了那麼一眼,就被燙傷了似的。
瞧著鄭氏那樣子,曇華倒是覺得有些好笑。於是當下也是燦爛一笑跪在軟墊子上給鄭氏磕頭—這個頭是有講究的,生日那天是必需給長輩磕頭的,不過自然也能得許多禮物。這樣一來,孩子高興了我,大人也覺得舒心,日子自然覺得更好過了,家裡的一些嫌隙也就徹底的消散了。
鄭氏卻是似乎很是的擔憂,忙不迭的將的伸出手來就要扶住曇華,口中更是言道:「這是做什麼?頭上有傷還這樣不愛惜自己。」
「這點傷算什麼?」曇華就勢起身,看著鄭一笑,目光深凝帶了些不明的意味繼續說下去:「總比小時候好多了。那次我落水,可是差點死了。小時候身子也是一直不大好。如今只是磕破頭,卻還是性命無礙的,甚至連藥也不必吃。母親您說,是不是好事兒?」
好好的聽見曇華提起小時候落水的事,又說起什麼藥的,鄭氏多少有些心虛,垂下目光只是笑:「俗話說的好,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母親這話倒是說得極好。我也是這樣想的。可不是後來一日日的便是越發好了麼?可見天理昭昭,報應循環果真是有的。」曇華仍是笑,卻是將鄭氏的反應都收在眼中。見鄭氏越發不自在,便是又添上一句:「不過想來我沒做什麼壞事,也是不怕這個的,只會越過越好罷了。」
鄭氏下意識的伸手按在隆起的腹部上,臉色有些難看,神色也是帶了一絲狐疑恐慌。只看這樣子,曇華便是斷定鄭氏是心頭怕了。沒想到,鄭氏也會怕這個。
當下心頭又是一聲冷笑。
接著曇華又提起了朝華來:「今兒朝華還是要抄書?」
鄭氏回過神來,想起朝華便是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思,不過面上卻是笑著:「那是她犯了錯,合該受罰。只是曇華你也別放在心上,這事兒是朝華糊塗了。我一定會替你出口氣的。」
聽著鄭氏說得冠冕堂皇,曇華的笑容便是又加深了幾分,盯著鄭氏緩緩言道:「瞧母親說的這話,倒好像是我巴巴的想讓朝華不好過似的。」
鄭氏神色一窒,噎了噎才又乾巴巴的繼續賠笑:「哪裡是這個意思,不過是不想你們姐妹離心罷了。」
曇華只是笑,卻是不再說這個,反而道:「回頭我及笄宴開始的時候,朝華可是一定要來的。至於抄書,縱然停了這一日,怕祖母也是不會怪罪的。」
鄭氏心頭一喜,面上的笑容頓時深了幾分:「自然是如此。」說著就讓丫頭將早已經準備好的東西拿出來,又親自的將東西從盒子裡拿出來,笑著往曇華手上一攏:「這個香串是難得的,氣味也好,你留著賞玩罷。」想了想又笑:「對了,我那兒還有些上好的去疤藥,正好也一併給你。」
曇華從鄭氏屋裡出來,順手就將那香串摘下來扔給了春梅:「不拘賞給誰吧。藥也是。」鄭氏的東西,她是一直不敢用的,不然哪一日喪命了,還不知道是為什麼呢。不過,鄭氏現在應該不會這麼蠢才對。只是即便是這樣想,曇華卻也仍是覺得不大舒坦的。見了鄭氏的東西,她心裡就膈應得慌。
春梅也是有些怕那些東西有問題,聽見曇華這樣說,忙將兩樣東西扔在一個盒子裡緊緊的密封了,這才作罷。隨後又笑:「可不敢給別人用,萬一出了什麼毛病,可是說不清楚。」
「嗯,那就扔了吧。」曇華漫不經心的點點頭。隨後看了看日頭,便是也不再閒逛,忙回了自己的院子。要知道,這會子她可是還沒用早飯呢。
一時間吃過了壽麵,算著時辰差不多了,曇華便是讓丫頭們都準備起來。不然一會來了人,什麼都還沒準備好那可就有些不好說了。
等到看著已經都準備好,沒什麼不妥當的時候,曇華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來,頓時瞇了瞇眼睛:「到時候是誰來給我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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