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了園子裡,看著前後左右沒人了,曇華便是停住了腳步,站定了看著朱弦,氣鼓鼓的便是開始質問了:「朱弦,你這是什麼意思?還有,你娘是什麼意思?我知道我們小門戶的高攀不上你們,可是也不能這樣羞辱人吧?得了得了,以後咱們還是不要來往了。只當咱們從沒認識過就是了。」
曇華連珠炮似的抱怨完,心裡總算是好受了一些。隨後又愣住了——她怎麼這樣隨性就說出了這些話來?她的休養呢?她的克制呢?一時間,更是有些懊惱後悔起來。其實,和朱弦抱怨什麼呢?朱弦也是什麼都不知道罷了。而且這也不是朱弦的本意。何必這樣怪在朱弦的身上?這樣做,倒是有些遷怒了。
這樣想著,曇華倒是越發心虛起來,也不敢再盯著朱弦看了,低下頭去有些無措的撥弄腰上佩著的香囊。
半晌沒聽見朱弦的動靜,曇華便是偷偷的瞟了一眼朱弦,卻見朱弦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轉過來了,正一眨不眨的看著她,神色多少有些無奈。
「你怎麼不說話?」曇華終於扛不住心虛開了口。心裡卻是怕朱弦一怒之下拂袖而去。
「你不用理會她說的話。」朱弦遲疑了一下,這才緩緩開口道,語氣很是沉凝:「她是世子妃,但並不是我娘。」
曇華一愣,抬頭看著朱弦,半晌都沒能回過神來。世子妃是世子妃,但是並不是朱弦的娘?!這話的意思是……朱弦並不是世子妃所出?!
曇華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麼一個結果。說真的。她一開始就覺得世子妃和朱弦幾乎沒有半點相似之處,但是也沒想過世子妃竟然不是朱弦的母親。那朱弦自己的親生母親呢?想到了這個,曇華越發的侷促不安起來,有些歉然的看著朱弦。「對不起,我不知道……」
朱弦倒是沒什麼異樣之色,見了曇華如此不安反而笑了起來:「你今兒來。我是真不知道的。我剛從校場回來,聽了這個消息忙就過來了。誰知還是來晚了。」
曇華聽著朱弦話裡的意思竟像是在解釋和道歉,當下又是一愣。不過很快的便是不好意思的笑了:「是我的不是,沒弄清楚狀況就胡亂發了脾氣。你別惱。」說這話的時候,曇華自己覺得很是彆扭,可是說完了,反而卻是大鬆了一口氣。覺得痛快了不少。
想想也是。聖人都說,知錯就改,善莫大焉。她今兒的確是做錯了,朝著朱弦亂髮了脾氣,道歉也是應該的。何況。那並不是朱弦的本意,朱弦怕也是為了這事兒心頭不大痛快吧?想起剛才朱弦進來時候陰沉的面色,曇華不由得抿唇一笑。不過隨後又有些擔心——朱弦怎麼說也是晚輩,朝著世子妃那樣的態度,怕是不大好吧?
這樣想著,便是有些懊惱起來——她發了脾氣抽身就能走人。可是朱弦卻是還要在這個家裡生活的。那個世子妃,好歹也是他名義上的母親,是要尊敬的。
朱弦站在原地,看著曇華面上神情變換。不由得翹了翹唇角。那副含笑的樣子,全然沒有了方才在世子妃屋裡那副駭人的樣子。
曇華看見了,只當是朱弦在笑她一會發火一會道歉的,面上漸漸都是有些滾燙起來。不過卻還是按捺不住心頭的擔憂,出聲問道:「你這樣闖進去,又說了那些話。世子妃怕是惱了。回頭你——」
「不打緊。」朱弦倒是渾然不在意的樣子。仍是輕笑:「只要面子上過得去就成了。再說了,她也不會計較這些。」當然,事實上是計較也沒用。如今他父親已經沒了,這個繼母縱然想對他如何,又能怎麼樣?最多背後說幾句就是了。或者在別人跟前嚼舌根。但是這些他都不在意。所以,自然也沒必要告訴曇華。
曇華看朱弦說得不像是作假,心頭便是放心了許多。只要不會影響到朱弦就好。
「你在擔心我。」朱弦忽然又開了口,語氣很輕,但是很篤定。眸子因為笑著,所以微微的有些瞇著,裡頭閃爍的光芒很亮,亮得甚至有些灼灼了。
曇華被看得心中一虛,不知道怎麼的竟是下意識的低下頭去,面上也是滾燙起來。囁嚅了一下,這才尋了個理直氣壯的理由:「我們是朋友,自然是該擔心你的。」算是朋友吧。畢竟也認識這麼多年了。橫豎,是不能說是報恩的關係就是了。這話打死她,她也是沒臉說的。
「可是你方才才說,咱們以後不要來往了,只當沒認識。」看著曇華受驚小鹿似的神情,朱弦也不知道怎麼的,心情竟是大好起來,更是生出了幾分逗弄和玩笑的心思。只是他卻是全然沒想過,他這樣是不是有些……唐突?
曇華聽見朱弦提起方纔她說的這話,頓時一陣羞赧,幾乎是抬不起頭來。最後索性惱羞成怒的一跺腳,板起臉來凶神惡煞乾巴巴的言道:「我就說了怎麼的?!你是不是就巴不得我這麼說呢?大不了以後咱們橋歸橋,路歸路就是了!誰稀罕!」說完這話,曇華更是氣得扭頭就走。
一時間,又是委屈了起來。怎麼能不委屈?曇華想著自己道了歉,朱弦還這樣說,哪裡能不委屈?只是光顧著委屈,卻是沒能聽出朱弦話裡的打趣了。
曇華還沒走兩步,就被朱弦追上了。朱弦下意識的伸手拉住了曇華的胳膊,柔聲道歉:「你別惱,我就是開個玩笑罷了。」只是話一出口,兩人卻都是愣住了。
曇華是因為朱弦的觸碰。而朱弦則是因為他自己說話的語氣。
氣氛似乎一下子就尷尬起來。曇華輕輕掙扎了一下,朱弦忙放開手。只是縱然放開了,指尖卻似乎還留著方纔的觸感——因為天氣漸熱,所以曇華穿得並不多。微微一握,隔著兩層柔軟的布料彷彿已經是直接觸在了肌膚上。那種軟軟的,帶著暖意的感覺,讓朱弦竟是有些恍惚。
「我該走了。」曇華咬了咬唇,聲音低不可聞。
「我送你回去吧。」朱弦回過神來,忙收斂了面上的怔忪,恢復了平日的樣子。說完也不等曇華應聲,便是轉身接著朝前走了。
曇華遲疑了一下,還是轉身跟了上去。不過卻是有些心虛的看了一眼沒多遠站著的兩個丫頭。兩個丫頭倒是都沒什麼異樣,彷彿什麼也沒看見。可是又怎麼會看不見?
沒想到朱弦竟是帶著去了一個不起眼的角門。曇華愣了愣,才明白了朱弦回去的意思竟然是直接回魏府去。當下便是有些遲疑起來:「我舅母她們——」
「我會讓人去說一聲的。」朱弦卻是沒有讓曇華再回去的意思,而是示意曇華上車。馬車自然不是魏家的,曇華估摸著,可能是朱家的馬車,甚至可能是朱弦專用的。
看見朱弦如此堅持,曇華自然也是不好再說什麼,只得上了馬車。朱弦站在門口看著馬車走遠了,這才轉身進了府。只是一轉身,朱弦的面色卻是陡然又沉了下去。一旁不知道從哪裡出來一個小廝,走到了朱弦身邊:「爺。」
「去打聽打聽,是誰這麼嘴碎。今兒這個宴會,是誰的主意。」朱弦沉聲吩咐,眸子裡一片幽深。
小廝低聲應了,悄無聲息的退開,然後辦事兒去了。
朱弦有走了一段,這才叫來一個丫頭去二太太那兒通知秦氏曇華已經回去的消息。
秦氏自然是詫異了一番,以為曇華出了什麼事兒,心頭擔憂得很。所以當下也是匆匆告辭而去。
而曇華上了馬車,卻是有些出神——朱弦方纔那樣子,倒像是不想她留在朱家似的。難道,朱家會吃人不成?不過,朱弦應該是為了她好吧?也是,從認識朱弦開始,朱弦還真沒做出過什麼對她不好的事情。
不過,縱然明白朱弦是為了她好。可是好奇卻是另外一回事兒了。而且,想著今兒一整日的經歷,曇華倒是還覺得有些雲裡霧裡的。同時,心中隱隱的還有些不妙的預感。想著今兒世子妃那樣的話,後頭朱弦對她的維護。曇華忽然覺得頭疼起來——
世子妃擺明了不願意朱弦和她來往。可是朱弦偏還護著她。世子妃會怎麼想?到時候別鬧出什麼事兒才好。
一時之間,曇華便是有些後悔來了京城了。早知道這麼多事兒還這樣複雜,她就該呆在瓊州城裡才對!
曇華一直沉思著,旁邊春梅和醉秋也不敢出聲,只是面面相覷,都從對方面上看到了隱憂之色。
直到回了魏家,曇華還沒冷靜下來。不過心頭卻是打定了一個主意——日後還是少出門為妙。
曇華這頭剛回了屋子坐下,那頭秦氏帶著魏毓就風風火火的回來了,回來第一件事情就是趕緊的過來看曇華,更主要的是問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秦氏著實是嚇到了。要知道,曇華是來做客的,若是曇華有了什麼事兒,她不還得成了千古罪人?
曇華後悔出門的時候,秦氏同樣在後悔,後悔為何要帶著曇華出門去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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