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沒想到你會翻牆過來啊。」話一出口,曇華便是後悔得想咬掉自己的舌頭——她怎麼不經腦子便是說出了這麼一句話?就算知道朱弦要翻牆過來,她難道還專門去砍掉薔薇方便我他不成?
屋子裡的氣氛也似乎因為她這一句不經頭腦的話重新變得古怪起來。曇華縱然是後悔,卻也是無可奈何——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難道還能收回不成?曇華偷偷的看了一眼朱弦,見朱弦沒有什麼奇怪的神色,甚至連反應也沒有,這才微微舒了一口氣:還好。
曇華見朱弦還站著,忙讓朱弦坐:「諾,坐著說話,我讓丫頭去倒茶來——」話一出口,她便是又愣了。坐也就罷了,讓丫頭倒茶?這不是讓人知道了朱弦偷偷進了她閨房?到時候別人怎麼看?
朱弦微微咳嗽了一聲,眼底卻是有明顯的笑意,不過曇華沒看見就是了。朱弦笑道:「不必了,我說兩句話就走了。」
曇華點點頭,打定主意不再隨便開口了。也不知道今晚她怎麼了,怎麼說什麼都是錯的?一時之間,曇華不禁帶了些懊惱,甚至臉上也露了幾分出來。只是她自己沒覺察罷了。不過卻是被朱弦看了個正著。
朱弦眨了眨眼睛,隨後便是移開目光去,只是目光裡那絲笑意卻是更濃厚了幾分。「我昨兒知道了一件事情。」
曇華抬頭頭來,愣愣的看著朱弦的,等待著下文——朱弦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他知道的事情。和她有關係?應該是這樣,不過卻是不知道是什麼事兒。不過值得朱弦半夜的過來悄悄告訴她,卻不是隨意讓人說一聲,便是可以看出事情的重要性了。
這樣想著。曇華面上的神色便是漸漸收斂了,變得鄭重起來。
可是這幅神色落在朱弦眼底,卻是讓朱弦覺得不舒服起來——他更喜歡看著曇華方纔那樣子。他覺得,或許是他嚇到曇華了。朱弦覺得自己有些失誤了。所以,朱弦很快又輕聲開口道;「不必擔心,也不是什麼大事兒。」聲音竟是柔和了許多。
曇華愣愣的看了朱弦一眼。不過面上的神色卻是又放鬆下來。
朱弦微微一笑,隨後才輕聲言道:「郭磐那事兒,我是昨日才知道的。讓你受了委屈了。」對於這件事情,朱弦是有些惱怒的——瓊州城裡竟是還有這樣不懂規矩的人。朱弦覺得。郭磐簡直是該死。只是為什麼這樣惱怒,他自己卻是都沒意識到其中的緣由和古怪。
曇華沒想到朱弦說起的是這個事兒,當下也是一笑,算是徹底的放鬆下來:「原來是這個。」頓了頓倒是又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朱弦應該也知道她當時的應對態度了吧?朱弦必然是覺得,她完全沒有女人的嬌柔吧?也是。那樣的行為,是粗暴了一些。
不過,對於朱弦的安慰,曇華卻是覺得更加的不好意思,更是覺得好像她說什麼都不是,便是只抿了抿唇,微微搖了搖頭。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她沒吃虧就行了。
「郭家怕是記恨上你了。」朱弦想起一件事,微微的敲了敲我椅子的扶手。眼睛也是微微一瞇:「郭家表面上不敢做什麼,可是背地裡——」看了曇華一眼之後,朱弦這才緩緩的吐出了剩下的話:「他們將這事兒傳給了長孫家。而且,還派人送去了厚禮,說是請求原諒。長孫家的那些人,氣得很是不輕。」
曇華愕然的瞪大了眼睛——卻不是因為郭家做的事情。而是因為朱弦。她沒想到,朱弦竟然瞭解得這樣清楚。甚至連長孫家那頭的反應都是打聽出來了。按理說,郭家是秘密做的,不是應該隱瞞得很緊密才是?怎麼會被朱弦知道了。
朱弦卻是有些誤解,只當曇華是因為長孫家的反應,當下眸子裡深沉了幾分,「你放心,長孫家那頭,我會替你想法子平息。必然不會影響了你們的婚事。」
曇華回過神來,意識到朱弦說了什麼之後,她下意識的便是趕忙回絕:「不必了!」因為她聲音又急又快,倒是顯得有些突兀了。一下子,將朱弦和她自己,都是驚了一跳。
朱弦微微揚眉,露出些不解和詢問來。
曇華有些不好意思的微微低頭避開了朱弦的目光,一時之間竟是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好半晌才終於想到一個借口:「不必那樣麻煩的。你也有你的事兒,不用為了這個費心。」算是很客氣很有禮貌的拒絕了。
可是沒想到朱弦卻是言簡意賅的吐出一句話來:「不麻煩。」一雙眼睛卻是一直看著曇華。彷彿知道方纔那話不是曇華的本意。
曇華頓時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說了。末了只得咬咬牙,將自己的真實想法說出來;「若是為了這個退婚,我也不稀罕。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其實,若是因為這個,長孫家那頭退了親,她倒是很樂意的。
朱弦輕笑了一聲,眉目都是舒展開來,好半晌才點點頭道:「這樣也好。」竟是帶著讚許的意思。
曇華有些怔神的想——朱弦的眉眼倒是長得很好看。這樣一笑,倒是頗有些年輕人該有的樣子了。不過隨後又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其實她何嘗當得起朱弦這一絲讚許?她不過是因為不在意罷了,因為不在意,所以才會不介意,才能這樣鐵骨錚錚大義凜然的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曇華心裡甚至忍不住想——若是換成她喜歡的人,她怕是絕對說不出這話,反而肯定是絞盡腦汁的想想該怎麼挽回吧?
不過不等曇華再說什麼,朱弦便是又開了口:「郭磐那兒還說了一件事情。是關於一個字條的。」
曇華一愣,看著朱弦心頭卻是漸漸的凝重起來,微微垂下目光,將眸子裡的情緒都斂去後,曇華這才緩緩言道:「是介紹我的?還是給郭磐指明在何處能見到我的?」
朱弦聽見曇華這樣問,眼底倒是有一絲異樣的光芒閃過,好半晌,才是吐出一句話來:「你很聰明。」言語間,卻算是間接的承認了這件事兒。
曇華微微一笑,帶著一絲苦澀:「那字條呢?郭磐還留著嗎?還是已經毀了?」
朱弦沒說話,只是從袖子裡掏出一個荷包來。荷包十分艷俗,顯然不是朱弦的東西——其實曇華也不過是猜測罷了。她感覺,朱弦應該是不會用這樣的東西的。所以當下曇華什麼也沒說,只是伸手接過那荷包,然後打開來。
朱弦靜靜的看著曇華,他忽然覺得曇華的手腕很美。纖細,瘦弱卻不乾枯,燈光下,瑩潤潤的幾乎要發出柔和的光芒來。象牙色的肌膚,真真是像玉石雕出來一般。而手腕上那一隻淺碧色的鐲子,卻是越發的襯托了那股子柔美和好顏色。
朱弦微微垂下了目光,覺得自己有些唐突了。
好在曇華並未注意到朱弦的這些反應,她的目光被荷包裡那張字條吸引了。字條是折疊著的,曇華打開來。便是抿緊了唇——這字跡她自然認得。她和朝華是在一處習字,自然對朝華的字體十分熟悉。所以,她幾乎可以肯定,那字條絕對是朝華寫的,絕不會錯。
那日,果然是朝華。她並沒有冤枉朝華絲毫。
曇華微微的垂下了目光,然後一言不發的將字條重新放回荷包裡,又將荷包放好,最後卻是沒有要還給朱弦的意思。只是捏著荷包,輕聲的問朱弦:「這個我可以留下麼?」
朱弦點了點頭,並沒有說話。
曇華也沒說話。一時間屋子裡又靜默下來,只是這一次的靜默卻是和前兩次不同。曇華覺得有些難堪——被朱弦知道了這個,她覺得有些難堪。這並不是什麼好事。妹妹算計姐姐,算什麼好事兒?還被朱弦知道了,也不知道他心頭怎麼樣想?是覺得可笑,還是覺得她可憐?還是覺得李家不堪?
「你別難過。」沉默了許久,朱弦終於是開了口,聲音淡然平靜,清淺柔和:「這不是你的錯。」
曇華抬頭看向朱弦。好半晌才笑了,「謝謝。讓你見笑了。」她是真心感激朱弦的,不僅是因為他對她的幫助,更是為了他這句安慰。至少,讓她不那麼覺得難堪了。甚至坦然了許多。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朱弦的話有這樣的效果。或許是因為態度。朱弦並未表現出一絲一毫的同情或者憐憫,還有嘲笑的意思。她感覺到了,所以,她才會覺得坦然了。
朱弦看著曇華,張口正要再說什麼,卻是冷不防的被敲門聲打斷了。「姑娘,時辰不早了,該沐浴了。」
曇華驀然紅了臉頰。暗恨春梅來得不是時候,而且不該說那樣的話——不過等到她一低頭再抬頭的功夫,眼前卻是已經沒了朱弦的影子。屋子裡空蕩蕩的,除了打開的窗戶能證明方才發生的事情之外,竟是什麼痕跡也沒留下。
曇華有些悵然的看著窗戶,甚至忘了回應外頭的春梅。(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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