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夫人壓著怒氣,微微一挑眉:「哦?什麼法子?」卻是不肯露出半點縫隙,表現出要採納雲氏意見的意思。
曇華坐在椅子上,不由得微微挺直了背脊。唇角的也是微微揚起。
雲氏看著周老夫人,笑容滿面的言道:「曇華如今越發大了,也是懂事能幹。所以我想著,當初我小姑子陪嫁過來的嫁妝,也是時候交給她打理了。橫豎將來都是她的陪嫁,她早早的熟悉了也是只有好處的。」頓了頓才又意味深長的看向周老夫人:「您覺得這個主意如何?」
周老夫人已經氣得臉色煞白。此時聽見雲氏還膽敢問出這樣的話,頓時就有些失去冷靜了,情不自禁的冷笑了一聲:「舅太太未免也太欺人了一些。」
雲氏卻是絲毫不懼,雙手交疊著握在一處,輕輕的放在腿上,看上去端莊而威嚴。只是她語氣裡卻是透著一股子不明就裡:「老夫人這話是什麼意思?」
曇華心中早已經明白這件事情並不容易——嫁妝自從魏修然去之後便是一直由李家保管,所以李家肯定不願意再交出來的。畢竟,到嘴裡的肉,誰願意再吐出來?是個人也不願意。不過,她卻是沒想到,周老夫人竟然會不管不顧的陡然翻臉。一時間,竟是覺得心頭有些厭惡起來。
周老夫人被雲氏的目光看得一愣,隨後有些冷靜下來,覺得她自己是太過衝動了,於是便又緩和了幾分:「這件事情怕是有些不合常理吧?」
「怎麼不合常理了?」雲氏怪異的看著周老夫人,滿面愕然。頓了頓這才又緩和了神色笑著說道:「小姑子的嫁妝是她的私房,如今她沒了,自然是留給曇華和勤哥兒的。之前曇華還小,自然是不能交給她。可是現在……我覺得是時候還給曇華了才是。」
雲氏重重的咬著「還給」兩個字,清晰而突兀。不過,裡頭的意味卻是分明——魏修然的東西都是曇華的。李家人是想霸佔不成?
這樣的譏諷,讓周老夫人的面色又是難看了幾分。
曇華看著,心頭忍不住的想:從剛才開始,周老夫人這臉色。可是就沒好過了。看來,是真的不痛快了。不過,這個不痛快,卻是注定只能讓周老夫人承受了。魏修然的嫁妝,她是必須握在手裡的。而且,還要緊緊的握在手裡。再不會讓人侵佔一絲一毫去。
周老夫人死死的將胸臆中的怒氣壓抑下去,仔細的思量了片刻。便是開口緩緩道:「曇華還小,管理那些鋪面什麼的,怕是也不妥當的。萬一那些奴才們看著曇華太過年幼,便是起了那等子齷蹉的心思,可怎麼使得?還是等過兩年——」
「那些鋪子上和莊子上的奴才們都是魏家陪嫁過來的,賣身契都還在,他們能翻出什麼大浪來?再說了,若是奴才不好。換了就是了。老夫人擔心雖然也不是沒有道理,可是我卻是覺得,全然不必。再說了。難道我這個做舅母的就不幫忙了?不管是要人還是要什麼,只要曇華說一聲,我就是萬死不辭的。」雲氏笑盈盈的言道,愛憐的看了曇華一眼:「曇華聽說最近也幫著管家,可是沒出一絲紕漏的。就是再退一步說,難道老夫人您就眼睜睜看著曇華被奴才欺負不成?斷然是沒有那個道理的。」
這話可是半點不錯。若是曇華真被奴才蒙蔽,而周老夫人只是看著的話,那就未免太說不過去了一些。
面對雲氏的滴水不漏,周老夫人自然是只覺得憋屈。最後,周老夫人只得退了一步:「這個不是小事兒。還是再好好思量思量吧。」
雲氏看了曇華一眼,也是緩緩的點了個頭,算是通融,並沒有步步緊逼:「說得沒錯。的確是這麼個道理。這事情可不是小事兒,老夫人好好思量思量也是好的。」
只是這兩個人的思量,卻是不是一個意思——周老夫人是打算好好想想該怎麼回絕了魏家這個提議。而雲氏則是要讓周老夫人想想。到底交出不交出魏修然的嫁妝。
不過不管是雲氏還是魏修然,都是十分確信——這件事情都是勢在必得。
最後可謂是不歡而散。自然,不歡的只是周老夫人罷了。雲氏倒是覺得十分痛快。
曇華親自送了雲氏去門口,一路緊緊的挽著雲氏的手,十分誠懇的朝著雲氏道謝:「今兒這件事情,多謝舅母了。也是我的不是,讓舅母為難操心了。」
雲氏卻只是寵溺的一拍曇華的胳膊,故作氣惱的言道:「胡說什麼?什麼謝不謝的。敢情你竟是拿我當外人呢。還有,什麼為難操心的。多大的事情?再說,就是為難操心了我也樂意,換成別的人,千金求我我還不樂意呢。你再說傻話以後可是別來見我了。」
曇華忙笑著求饒:「是是是,舅母我錯了。舅母大人有大量,快快饒了我吧。」
雲氏一笑,語氣卻是有些感慨欣慰的味道:「我原先還擔心你,可是你越長大,我便越是放心了。以後你可都要如此才是。這後宅裡頭看著也似乎沒什麼大事兒,可是背後的陰私的不知多少。不管你是在李家也好,還是將來嫁人了,可都要自己多思慮些。可明白了?」
曇華心智這是雲氏在教導她做人的道理,當下一笑:「舅母這話我記住了。」
眼瞧著已經走到大門口了,曇華便是站住了腳,有些依依不捨:「舅母回去替我跟外祖母說一聲,改日我得空了就過去瞧她。如今天漸漸的冷了,要注意添衣才是。」
「你這個小丫頭,操心那麼多做什麼?這些自然有丫頭操心呢。你呀,只管將自己照顧好,你外祖母便是不知道多高興了。」雲氏好笑的拍了曇華一下,隨後放開手來,想了想又壓低聲音道:「怕是你祖母要尋你麻煩,你小心些。」
曇華應了一聲,目送著雲氏出了門去這才緩步往回走。剛走到二門處,琴鶴便是過來了,見了曇華便是言道:「老夫人請大小姐過去說話。」說著便是走在了曇華後頭一步左右的位置,壓低了聲音道:「剛剛老夫人失手砸了一個茶盅,這會子想必氣還沒消呢。」
曇華聞言一笑——方才雲氏果然沒說錯。而她自己也是早就有了這個心理準備。雲氏那兒周老夫人不敢如何,可是她這裡,周老夫人要訓斥也好還是要怎麼樣也好,卻都是使得的。畢竟,長輩「教導」晚輩,那是理所應當的。
周老夫人為何生氣曇華心頭也是一清二楚,再明白不過。只是聽著琴鶴此時說了,到底她心頭還是覺得有些涼薄。
「大小姐千萬別和老夫人頂著來。」琴鶴低聲說著,倒是有些言無不盡的意思了:「每年太太給老夫人孝敬的東西,倒是不少。」
曇華聞言,頓時明白了琴鶴的意思——周老夫人是怕她拿到嫁妝之後,不給任何的孝敬?也是,這樣一算,周老夫人的確是損失了不少的,生氣也是理所應當的。那麼……若是她給的銀子更多呢?是否周老夫人就會滿意呢?
「多謝琴鶴姐姐了。」曇華微微一笑,低聲的朝著琴鶴道謝。倒是十分誠心的。
琴鶴卻也有些不好意思:「大小姐這是什麼話?快別這麼說。」
「唐安在老爺身邊做得可好?」曇華笑著問道,心中倒是有一個想法。
卻是沒想到,琴鶴竟然歎了一口氣,頗有些無奈的意思:「唐安到底年輕,而且老爺身邊的小廝也不少,雖然老爺對他也是十分信任,可是到底比不上那些跟了老爺多年的人就是了。」人年輕,資歷淺,有時候被李恪非身邊那些老人排擠也是常有的事情。
「若是將來我管理嫁妝了,有合適的位置,不知道你想不想讓唐安出去闖一闖?」看著琴鶴那神態,曇華便是知道裡頭怕是有些不好說的難處了。當下,便是也不藏掖什麼,直接拋出了好處。
琴鶴面上露出一絲驚喜來——「果真可以這樣?」
曇華一笑:「若是拿回了我母親的嫁妝,我說什麼自然就是什麼的。不過就是不知道唐安那頭是什麼想法。」
琴鶴也沒和唐安商量過,一時之間倒是也不敢打包票,於是只得尷尬一笑,不好接話了。
曇華也不急在一時,便是笑道:「等我拿到嫁妝再說,到時候你們好好商量商量。」
琴鶴自然是喜出望外。
這麼說話的功夫,已經走到了周老夫人的院子外頭,於是琴鶴和曇華便是各自收斂了神色,進了院子。琴鶴先進去稟告了一聲,得了准許後,這才讓曇華進去。
周老夫人此時面上倒是已經恢復了正常的顏色,看上去沒有多少異樣。甚至還笑著讓曇華快坐下再說。
曇華自然知道周老夫人不可能沒了下文,所以也不著急,按照吩咐坐下了,也不說話,只是靜靜的等著周老夫人開口。(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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