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既然請了人過來,就斷然沒有直接讓人走的道理。就算周老夫人對這位年輕的大夫有些狐疑和不信任,可是也只能笑著請大夫診斷。
而第一個診斷的,仍舊是鄭氏。周老夫人既然是存心要給鄭氏沒臉,不管來的是什麼大夫,都是不會放棄的。至於看病麼——大不了回頭再重新請一個來就是了,一點子診金,李家還是能夠出得起的。到那個時候,鄭氏自然少不得又要再沒臉一次。鄭氏和楊氏不同,楊氏是自己要求的,自然不會覺得丟人。而鄭氏麼……趕鴨子上架的滋味肯定是不好受的。
曇華很不厚道的端坐著看好戲。橫豎,她的調理方子也並不難為情,不像是鄭氏和楊氏。
周老夫人指著鄭氏對那大夫笑道:「勞煩小大夫替我家媳婦瞧瞧,她生了一女之後,就再沒有動靜。不知道是不是虧損了身子的緣故?」
那大夫也老實,並不抬頭亂看一眼,只是大方的對鄭氏言道:「那還請夫人坐下,我仔細與夫人診斷一番。」
鄭氏心中自然是不情願,方才雖然已經沒了理由辯解,可是這會子瞧著這大夫這樣年輕,便是忽然有了借口:「還是請你家長輩來瞧吧。」
任誰也能看出來,這分明是鄭氏的推諉之詞。不過是這個大夫倒霉罷了。曇華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那大夫一眼——只覺得他是受了池魚之殃了。本來他是來給楊氏診脈的,誰知道周老夫人要故意掃鄭氏的面子,結果到時候連累他了。
不管是哪個大夫。被人質疑醫術,肯定都是不好受的吧?曇華看著那大夫的面色一凝,心頭歎了一口氣。
當下只聽得那大夫正色朝著鄭氏言道:「夫人是不相信我的醫術?可是因為我太過年輕?那夫人便是可放心,我自幼跟隨祖父學醫。如今已經整整二十年,行醫也有六七載,治人無數。從不曾誤診。」
曇華覺得,這會子這個大夫肯定是不痛快的。
周老夫人面色已經沉下來——不管心頭如何懷疑對方的醫術,你可以不吃人家開的方子,可是卻不能這麼明擺擺的給人沒臉質疑別人,這是最基本的禮貌。可是鄭氏如此……著實是有些丟人了。
不過周老夫人卻是沒親自出聲,反而看向榮氏。榮氏一愣,隨後便是明白了周老夫人的意思。當下心頭一苦。更是有說不出的怒意。不過這些都很快就消散開來——因為榮氏想起了鄭家的把柄還在倆家手裡緊緊的捏著!
所以當下榮氏即便是再不情願。卻也是只得無奈的對著鄭氏勸解道:「太太這話卻還是的確錯了。這若是學藝不精的,如何敢出來行醫?再說了,縱容大夫年輕沒經驗,可是經驗卻也是慢慢積累的。你總不能因為年紀就瞧低了對方。」
鄭氏幾乎都要吐血——這娘家嫂子也跟著周老夫人一起打壓自己,心頭能痛快麼?
可是既然榮氏都發話了。又有周老夫人壓著,再不情願,鄭氏也只能壓下怒氣坐下了,並且朝著那大夫歉然一笑:「是我糊塗了,還請大夫別介意才是。」
那大夫還了個禮,認真的回了話:「夫人放心,我不會介意。」隨後他才解下身上的藥箱,拿出手枕放在茶几上,讓鄭氏將手放了上去。隨後伸出兩跟手指。壓在鄭氏的手腕上。在那之前,鄭氏的丫頭已經將絲帕蓋在了鄭氏的手腕上。
那大夫一絲不苟的診了脈,周老夫人便是急切的問道:「如何?我這媳婦身子如何?以後可還能生育?」這話聽著,像是周老夫人真的關心鄭氏似的。可是實際上是為了什麼,大家心裡都清楚得很——
鄭氏又羞又氣,眼圈兒險些沒紅了。就是榮氏。面上也是說不出的難看。就是朝華,也是死死的咬唇撕帕子。若不是說話的是周老夫人,曇華絕對相信,這三個肯定立刻便是爆發,沒有半點遲疑的。不過這會子既然說話的是周老夫人,那麼……就是再不痛快,她們也只得捏著鼻子認了!
那大夫倒是一本正經,似乎沒看出暗流洶湧,規規矩矩的答道:「夫人的身子倒是有些虧損,可能是以前生產之後吃了什麼寒涼之物了。加上月事不調,所以越發的不容易受孕起來。我可以開個房子調理著,吃個一年半載的,也就差不多了。」
曇華險些沒笑出來——吃個一年半載就差不多了?這算是什麼話?
鄭氏顯然是不高興,不過還記得修養。倒是朝華一蹦而起,根本忍耐不住心中的怒氣,朝著那大夫連珠炮似的就開火了:「什麼叫差不多了?你不是大夫嗎?怎麼能說這樣的話敷衍?還是你根本就是浪得虛名,根本沒診斷出什麼,又想賺錢,所以才故意這樣說?」
曇華搖搖頭,覺得這個大夫肯定沒那麼蠢。
周老夫人已經是呵斥了一聲:「朝華!」
朝華只得閉口不言,不過目光卻是一陣沒從那大夫的面上挪開,那副神色,似乎恨不得立刻將大夫攆出去一般。
大夫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失言,忙又道:「這個差不多的意思並不是我敷衍,而是每個人的體質不同,對藥物的吸收也不同。有些人吸收好,吃個幾次效果便是明顯,有些人吸收得不好,自然是要比別人多些功夫。而且,吃藥期間,若是再吃了什麼寒涼之物,或是有了什麼意外,都是可能影響藥效的。我說差不多,不過是折中罷了。」
這個解釋倒是贏得了周老夫人的認同,只見周老夫人點點頭笑道:「就是這個道理了。不然為何同樣的病,有些人吃個七八天才好,有些人五六天就好了?這調養身子,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的確是該如此。」
鄭氏卻是還依舊有些不相信,「可是我當初生產的時候,並沒有碰過什麼寒涼之物。」
「或是受凍,或是吃了什麼帶寒的食材,或是別的原因,讓寒毒滯留體內,也是有的。」大夫耐心的解釋,看那一本正經的認真樣子,曇華倒是覺得這人是個好大夫。
「可是我也不只是瞧了一兩個大夫,可是並沒有一個人這麼跟我說。」鄭氏仍是不信。
大夫倒是也不惱,仍是耐心解釋:「夫人這寒毒很少,並不容易覺察。而且,旁的大夫精通婦人科的並不多。若是不信,我說幾個症狀,夫人看可對?」當下果然說了四五個症狀。
曇華只瞧著鄭氏那神色,便是明白了這大夫必然說的都是對的。可見,這個大夫的確是有真才實學的。一時間,曇華心裡倒是有些複雜起來了——她鼓吹著楊氏將大夫請來,倒是便宜了我鄭氏了。早知道,就不該讓這個大夫進門,這樣一來,會不會鄭氏一輩子也沒有機會懷孕還不自知?
這樣一想,曇華心頭便是懊惱起來了。
鄭氏卻是已經心服口服的請那大夫開藥方了。
曇華掐了掐掌心讓自己鎮定下來——事已至此,就是懊惱也是無濟於事。再說了,自己不引見這個大夫來,未必鄭氏就不能找到其他的好大夫。這一點,從鄭氏日後還會有個孩子,便是足以證明了。所以,不管怎麼樣鄭氏都不會一輩子都不會再有孩子,那麼她又何必耿耿於懷?倒是弄得自己不痛快了。
當下曇華壓下心頭的那些懊惱,仍是靜靜的等著大夫給楊氏診脈。
見這個大夫如此靈驗,周老夫人倒是高興起來了——鄭氏拋開不說,若是能給楊氏看看,再幫助一下李家的子嗣,那也是好事不是?
就是楊氏自己,也是兩眼放光的瞧著大夫——自然,心頭也是有和曇華差不多的懊惱之情的。畢竟,楊氏也是不希望鄭氏能懷孕不是?
倒是榮氏,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鄭氏,只覺得鄭氏運氣好。不過榮氏並沒有替鄭氏高興,一顆心又沉下去:可惜是個看婦人科的,若是擅長跌打的,那鄭長君豈不是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等到大夫給鄭氏開了方子,鄭氏忙好好的收起來,又真心的謝過,這才作罷了。自然,一會兒的診金自然是豐厚無比的。
楊氏迫不及待的已經坐下,懇切的瞧著大夫:「也請大夫替我瞧一瞧。」
比起楊氏的急切,大夫顯得沉穩多了——仍是不疾不徐。等到他的手搭在楊氏的手腕上時,楊氏只覺得自己一顆心都蹦出來了:她是真怕大夫說她身子又什麼毛病,不能生養的。
不說楊氏,就是周老夫人,也是有幾分迫切。畢竟,周老夫人是真心的希望楊氏替李家生兒育女開枝散葉的。
至於鄭氏麼,也是眼巴巴的看著——鄭氏倒是希望楊氏是個不能生育的。
曇華便是除了大夫之外的,最為冷靜的一個人了。當下只是笑吟吟的,等著大夫最後的結果。等到大夫眉頭皺起的時候,曇華的笑容,更盛了幾分。(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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