曇華急得聲音都有些變了,不過好歹還算鎮定,飛快的問道:「怎麼不好了?」
春梅卻是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是道:「早上起來林姨娘的身子就有些不舒坦,這會子似乎越發不好了,林姨娘屋裡的丫頭便是過來找大小姐——」
曇華聽了這話也不等春梅說完,只劈頭就問:「請大夫了不曾?」
春梅卻是也答不上來。曇華心中懊惱底下人傳話也沒個仔細,說得不清不楚的,心裡明白再問春梅也問不出什麼來,當下便是只得加快了步子,匆忙的往林姨娘處去了。唬得醉秋一溜小跑的跟著,本想勸著曇華慢些,不過看曇華的神色,到底將話嚥下去。
林姨娘屋子裡倒是沒有什麼忙亂的跡象,曇華劈頭便是拉住一個小丫頭問:「怎麼樣了?林姨娘可好?」
小丫頭被曇華嚇了一大跳,手裡捧著的茶盅都險些潑了,定了定神才道:「還沒起呢,身上不大爽利,已經請了大夫了,只是也不知道什麼緣故,竟是這半晌還沒來。」
曇華面色沉下去,一面朝屋裡走,一面吩咐丫頭:「去找祖母,拿了祖母的帖子去請最好的大夫來。」
林姨娘也聽見了動靜,見曇華進來張開眼睛看了一眼,便是納悶言道:「這是怎麼了?急成這樣?」又低頭去看曇華的腳下,曇華竟是連木屐也沒脫就進了屋子。裙角更是濕了一大塊。看上去有些狼狽。
林姨娘的神色不大好,臉色有些蒼白,不似昨日那般紅潤潤的,看著也沒什麼精神,歪在床上,漆黑的發散落著,越發襯得面色不大好。
曇華抿了抿唇,只覺得喉嚨有些發乾。腦子裡第一個想起的卻是鄭氏。不過很快她便是拋開雜念:「姨娘這是怎麼了?哪裡不舒坦?」
林姨娘一怔,隨後笑著搖頭:「沒事,大約是受了涼。頭有些疼。身上也是酸軟一片,使不上力。」
曇華聽了這話,微微鬆了一口氣。只是卻也不敢放鬆下來,又仔細端詳了一番,看著的確是沒什麼大礙,這才算是徹底的鎮定下來,此時丫頭已經捧了鞋子和裙子上來。曇華忙進去換了,又讓人將地上收拾乾淨,這才在林姨娘屋裡坐下,等著大夫過來。
徐姨娘聽說了這邊的動靜,也是急匆匆的過來了,見了林姨娘躺在床上,登時面色就沉下來我。「是不是那位——」因屋裡也沒有旁人。所以徐姨娘說這話的時候並不顧忌什麼。不僅說著,手還隱晦的朝著鄭氏院子的方向指了指。
林姨娘忙看一眼曇華,見曇華沒什麼異樣,這才看向徐姨娘搖頭:「不知道。」雖然覺得曇華比一般的孩子早熟許多,可是林姨娘到底還是覺得,曇華這個年紀著實不該接觸這些。
曇華只當是沒聽見,出神的繼續想著事情。鄭氏最近……似乎很有異動的樣子。這一次,到底是不是鄭氏的手筆?
曇華覺得像。又覺得鄭氏沒這麼蠢,若是這樣明顯的話,未免太著痕跡了。周老夫人和李恪非可都不是傻子。
等了好一陣子,大夫終於是來了,曇華看了一眼後卻是皺了皺眉頭——這個大夫,正是上次將痘疹診斷成天花的大夫。沒想到,他竟然還敢上門。曇華自然是不喜歡這個大夫的,總覺得……有那麼些庸醫的味道。不過她到底還是沒吱聲,這會子下著雨,臨時換其他的大夫,也不是容易的事情。所以,她打算讓這人先診斷了看看。
林姨娘雖然算不得正經的主子,可是到底也不能隨意讓外男見了容貌去,所以仍是隔了簾子,只探出一隻手來讓大夫診斷。
曇華抿著唇盯著那個大夫瞧,倒是讓那大夫有些不自在起來,不過好在診完脈並未有什麼大毛病,只說是普通的風寒所致,並不擔憂。吃兩幅藥也就好了。
「我姨娘懷了身子,吃這個藥不妨礙?」曇華盯著那個大夫的眼睛問道,她對這個大夫,始終是有些不信任。總覺得……這人是庸醫,且心懷不軌。這個大夫看著年紀也還輕,眉眼雖然生得不差,可是卻有些不沉穩。
當然,也可能是曇華經歷了那次被誤診成了天花之後對這個生出的偏見。
那大夫一臉肯定的點頭:「放心,絕不會有妨礙。我行醫這麼久,也遇到不少這樣的情況,吃這個從沒有出問題的。」
曇華這才讓人送了車馬費和診費,又讓人送大夫出去。
看著曇華捧著方子若有所思的樣子,徐姨娘倒是納悶了:「大小姐還懂藥方不成?」
曇華搖搖頭,言簡意賅的答道:「這人就是診斷我得了天花的大夫。也不知道怎麼的請了他來看診?城裡沒有其他的大夫了?」
徐姨娘隨後也是凝重起來,半晌才商量著試探言道:「不然,再請個大夫來瞧瞧?」
「嗯。我也是這樣想的。不過……這方子,先送出讓人瞧瞧。」曇華低聲言道,轉頭交給醉秋:「醉秋,你去買吧。交給門房上的小五子。不,別直接讓他去,去我書桌上,取一本我寫過的字帖,將這藥方子夾在裡頭,再讓他替我帶句話,就說,讓表哥替我瞧瞧,若有什麼不妥的,打發人來告訴我一聲。」
曇華是怕被人知曉了這件事情。畢竟,那小五子只是貪錢替她跑腿,並不算她的人。而鄭氏,周老夫人的眼線,卻是實打實的。這件事情,在沒個定准之前,她是不想讓人知道的。一來打草驚蛇,二來讓人知道了,也覺得她們小題大做。
只是少不得要麻煩魏雲墨替她跑腿一趟了。
徐姨娘這頭不大好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各處,因下雨所以周老夫人便是沒親自過來瞧瞧情況,只讓琴鶴過來看了。而鄭氏則是親自過來了,還帶著大包小包的補品。
一進來鄭氏就坐在床邊,擔憂的看著林姨娘,握住了林姨娘的手無比關切的問:「這是怎麼了?哪裡不舒坦了?大夫怎麼說?」鄭氏的神色看上去十分誠懇,不知道的還真以為她多關心林姨娘呢。
可是這屋裡的人誰不知道誰?曇華還好,只是淡淡的看著,可是徐姨娘卻是不屑的癟癟嘴,然後將臉轉到了一邊。
林姨娘掙扎著要起來給鄭氏行禮,鄭氏推辭了一番,可是最後到底還是半推半就的受了個禮。受了禮之後,鄭氏似笑非笑的讚道:「你呀,就是太懂規矩了。這個時候,你就是成日歇著,也不會有人說道的。」這話聽著像是那麼一回事兒,可是細細一品,卻不是那麼個味兒了——分明是在譏諷林姨娘呢。說林姨娘懷孕就金貴了,這行禮也是為了給旁人看。
一句話說白了,鄭氏就是覺得林姨娘對她不夠服帖恭敬。畢竟林姨娘不是鄭氏身邊的人提拔上來,是李恪非的亡妻魏修然留下來的。這林、徐二人的存在,就等於是無時無刻不在提醒鄭氏她的身份,鄭氏不喜歡也是正常的。
林姨娘面色白了白,倉皇的低下頭頭去,眼圈兒微微有些泛紅了。口中卻道:「這如何使得?懷孕了也不是就躺在床上動不得了,見了太太行禮也是應當的。」
曇華笑著開口,看著林姨娘做出提醒的樣子:「姨娘,母親這是疼你呢。」
鄭氏勉強牽動了一下唇角,手卻是慢慢的縮緊了,掐得留林姨娘嬌嫩的皮膚一陣陣的泛白。不過最後鄭氏還是言道:「可不是這麼個理?也就是你,我才這樣呢。如今你這身子,可得好好保養著。哎,你是不知道我這心裡……徐姨娘那會子孩子沒了,我可是傷心了好久,這一次你可得小心著,千萬別馬虎了。不然萬一……那可是後悔莫及。」頓了頓又看向徐姨娘,笑容忽然就燦爛起來:「徐姨娘,你是有過身子的,又出了那樣的事兒,你平日好好照應著些林姨娘。」
曇華笑著看著鄭氏,心裡明白這是鄭氏在挑撥林徐二人的關係呢。不過……有用麼?徐姨娘不是傻子。只是重提舊事,徐姨娘心情怕是要不好了。
徐姨娘果然面上便是露出了幾分陰鬱的味道來。不過很快的,徐姨娘便是看著鄭氏笑了,上前將林姨娘的手從鄭氏手裡抽出,緊緊的握住了:「不必太太說我也應當如此。想當初夫人在的時候,我和林姨娘兩個都是近身伺候的,感情一直要好。後來一起做了姨娘……那情分自然是不比旁人的。太太放心,我定會竭盡全力。」最後四個字,徐姨娘說得有些咬牙切齒。
鄭氏臉上的肉跳了跳,再也呆不住,又說幾句場面話便是出去了。
魏修然就是鄭氏的硬傷,碰不得摸不得。
曇華慢慢的捧著玫瑰露喝著,嘴角緩緩的浮起冷笑來。這會子鄭氏還能猖狂一陣子,等到再過一段時間林姨娘生下兒子,鄭氏就是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多長時間了。沒有子嗣,那就是再好也是沒有用的。(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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