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氏又仔細的看了一遍,然而仍是一臉茫然。
不過很快的,鄭氏面色變了,臉色說不出的難看,卻是凌厲的看向奶娘王氏:「你怎麼照顧你家姑娘的?大小姐是沒有衣服穿了不成?不合身的衣服怎麼能穿出來?你素日就是這麼照顧曇華的?」
很顯然,鄭氏是想要將過錯推給奶娘王氏了。
曇華心中冷笑,卻是不言語,抿著唇悄悄看了一眼周老夫人。
奶娘王氏跪下去,卻是不理會鄭氏,只朝著周老夫人磕頭:「奴婢不敢欺瞞老夫人。先前說的句句屬實。還請老夫人給姑娘做主。」
周老夫人用力捏了捏眉心,彷彿這樣能讓自己的氣消一些。不過說句實話,在周老夫人心裡,並不想要將事情鬧大。所謂家和萬事興,正是這個道理。鄭氏有錯,可是畢竟是李家的當家主母。真為了這件事情發作了李氏,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沉吟片刻之後,周老夫人便是看向鄭氏,沉聲斥道:「好了,這會子說這些有什麼用?我可告訴你,下人們照顧不周,你這個做母親的也有失察之罪!她是曇華的奶娘,你可是曇華的母親!你如此疏忽,實在是不夠盡責!」
鄭氏臉色漸漸白了,明明心中氣惱得要死,可面上愣是不敢說出一句反駁的話來。李恪非一向孝順,對周老夫人言聽計從。而她沒有生下兒子,母家也不顯,哪裡還敢強嘴?萬一真惹惱了周老夫人,怕是吃虧的還是她自己!
鄭氏想得分明,所以只跪在地上,半點不敢辯駁,只連聲稱是,「是媳婦的錯。是媳婦失察了。」
周老夫人不理會鄭氏,只看向曇華,柔聲道:「好孩子,你受委屈了。」頓了頓卻是又皺眉道:「只是你畢竟也是咱們李家的嫡長女,受了如此委屈,你怎麼也不吱一聲?別忘了,你是主子!誰敢苛待你,我第一個饒不了她!」
一面說著,一面目光卻是掃過在地上跪著的人。譬如奶娘王氏,譬如……鄭氏。尤其是在鄭氏面上停留的時間最長。
鄭氏感覺周老夫人的目光猶如針一般紮在自己身上,說不出的難受,汗水也是涔涔而出。她是真的慌了。同時更加怨恨——都是曇華那死丫頭的錯!還有那個奶娘王氏,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告狀了!
鄭氏甚至心中已經暗暗的盤算起來,待會子回去之後,要如何收拾曇華,如何收拾奶娘王氏。
曇華低著頭,朝著周老夫人行禮,也不辯解,只順著周老夫人的話承認錯誤:「都是曇華不好,祖母不要怪母親。曇華以為這些也沒什麼……」
「糊塗!」周老夫人重重斥道,看著曇華的目光中完全是恨鐵不成鋼:「你母親也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咱們李家雖然不是什麼權貴,可是卻也不見得就是那些軟弱窮酸的。怎麼你倒是一點氣勢也沒有?這些不要緊,什麼要緊?」
曇華被斥得抬不起頭來,眼圈兒都是有些紅了,只是卻又懼怕的不敢落下淚來,委委屈屈唯唯諾諾的應了,將頭埋得更低。
周老夫人見了這樣的情形,更是氣得不行,卻也是無可奈何,心中只覺得煩躁不耐,當下揮揮手,吩咐鄭氏:「好了,立刻去給曇華換身衣裳。以後她的份例不許少半點!若是再有這樣的情況,你也不必來見我我了!你給我記著,曇華是李家的嫡長女,是我們的臉面,若是她過得不好,你這個繼母就等著被戳脊樑骨吧!」
鄭氏膽戰心驚,不敢辯解,只諾諾應了。當下拉著曇華就要退出去。
臨走到門口卻又被周老夫人叫住,盯著她的眼睛問道:「曇華以後的日子——」
鄭氏一怔,咬牙道:「母親放心,日後曇華那裡,絕不會比朝華差半點。媳婦一定會盡心盡力。」嘴上說得信誓旦旦,可是她心中卻是只覺得屈辱,看著曇華的目光灼灼的似乎恨不得能將曇華燒成灰燼。而心中對曇華的厭惡,更是達到了頂端。
好在一想起曇華很快就要去莊子上,不會再在她跟前晃悠,讓她看著堵心。,鄭氏總算覺得是舒了一口氣,心中也是好受不少。
只是到底還有些羞惱憤怒就是了。
一出了周老夫人的院子,鄭氏便是氣沖沖的摔開了曇華的手,瞪向奶娘王氏,氣急敗壞的罵道:「你這混賬,是故意給我找不痛快是不是?」
奶娘王氏氣得厲害,卻也不敢大聲辯駁。
曇華卻是看不下去,上前一步將奶娘王氏攔在身後,仰起臉怯怯言道:「母親,奶娘做錯什麼事情了?」
一句話登時將鄭氏剩下的話噎在了喉嚨裡,怎麼也吐不出來。不過很快的,鄭氏便是冷笑一聲,「王氏照顧大姑娘不力,又頂撞主母,打二十板子攆出府去。」
曇華面色一變。鄭氏若真要講奶娘王氏趕走,並不是辦不到,反而輕而易舉。今日看來鄭氏是氣狠了,竟是要做這樣的事情了。也是,王氏不在鄭氏的掌控中,對鄭氏來說,只要王氏一走,她這個小姑娘還不是手到擒來?就像是手中綿軟一樣服帖軟和?
王氏的面色也是變了變。好幾次都險些衝口說出話來,可是到底最後還是看了看曇華,又緩緩的將唇閉上了。王氏用力的嚥了一口,也不知道是不是覺得噎得難受?嚥下的不僅有委屈,還有憤怒。
王氏並不是李家的家生子,更不是賣的終身契。算起來她還是自由身,想走就走,想留就留。這些年若不是不放心曇華一人在李家,怕是王氏早就走了。
曇華驀然大哭起來,上前一把抱住鄭氏的大腿便是求道:「不要,母親不要趕走奶娘!我要奶娘!」
鄭氏心中厭煩,伸手便是要將曇華推開。只是曇華抱得很緊,她到底不敢太用力,最後竟是沒有成功。
曇華倒是老實不客氣,口水眼淚,都是直接用鄭氏的裙子抹了。不多時,鄭氏這條裙子便是徹底的費了。不僅被攥得皺了,更是被抹上了許多鼻涕眼淚。
且不說洗乾淨之後還能不能穿,只這會子鄭氏便是已經受不了了。她心中只覺得噁心,猛然用力一推,斥道;「我說趕出去,就趕出去!」
曇華就著鄭氏的力道,重重的將自己在了地上。再之後,自然是哭得越發的大聲起來。估摸著就是周老夫人坐在屋子裡,也是能聽見了。
曇華倒是不覺得丟人——橫豎她現在只是一個七歲的小丫頭片子,不懂事也是正常的。小孩子哭鬧,也是正常的。只是她好意思,鄭氏卻未必能好意思。
果不其然,鄭氏急忙呵斥:「不許哭!」
曇華自然是不理會。
鄭氏氣得險些沒能咬碎一口銀牙,卻也不甘心被曇華這麼左右了,當下冷笑一聲吩咐丫頭:「將她帶下去!」
奶娘王氏一把將曇華抱在懷裡,警惕的看著鄭氏質問:「你要做什麼?」在王氏心裡,哪怕是母夜叉,也是比不過鄭氏的。鄭氏完全就是那起子黑心腸的惡毒女人。
鄭氏卻是不理會,仍是吩咐丫頭將人帶走。她已經想過了,等一會就將曇華關在小佛堂思過!看看曇華還老實不老實!
然而鄭氏今日到底是運氣不好,周老夫人剛訓斥完,她正要出一口惡氣,只是沒想到還沒出呢,就是遇到了另一個剋星——李恪非。
李恪非雖然不過問後宅的事情,也不甚喜歡曇華,可是曇華畢竟是他第一個孩子,又是前妻唯一的孩子,自然不可能看著鄭氏如此。
李恪非是陰沉著臉開的口:「她還是個孩子!你和一個孩子計較什麼?!」
鄭氏先是嚇了一大跳,不過很快卻是又輕哼一聲:「老爺來得正好,這個王氏頂撞我,伺候曇華也不經心,老爺說該不該罰?」
李恪非自然不會說不該。不過也沒說話,只點點頭算是認可了。
鄭氏又繼續道:「我作為當家主母,趕走一個下人又什麼不妥當的?我也是為了曇華好!老爺您偏還如此不信任我——」
鄭氏說著說著,倒是自己先紅了眼睛,又掏出帕子來按了按眼角。那副樣子,看著自然不像是惡人先告狀。
奶娘王氏急了,當下便是給李恪非跪下,連連磕頭:「老爺明鑒,我從不敢如此。還請老爺聽我解釋。」
李恪非卻是不喜歡管這些事兒,當下一擺手道;「好了,這件事情就這麼著了。既然曇華喜歡,那就留下來。」又看向鄭氏,瞪了一眼:「你和孩子計較什麼?」
鄭氏張了張口,卻愣是一句話也沒說出來。倒不是她忍耐了,而是她氣得連話都不會說了。
李恪非卻是覺得甚好,擺擺手便是繼續往前走了:「好了,該做什麼做什麼去。」
奶娘王氏從地上爬起來,抹了一把臉,朝著鄭氏淡淡要求:「夫人,我和姑娘趕著出門呢,您看——這老夫人的吩咐……」
鄭氏氣得厲害,卻也不好再發作,只隨便拉著丫頭讓丫頭將奶娘王氏和曇華都帶走了,自己卻是氣得走路都不得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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