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傷口,回去還要好好清理下。」董妙文剛才見他的傷口上,只塗了些粉末狀的金創藥,想到可能是他隨身攜帶。
「嗯!」尹清卓此時還是把頭看向別處,悶聲回道。
真是個彆扭的男人!
董妙文幫他綁好傷口,也坐在了那堆篝火旁邊,雖然時值盛夏,但晚上山裡也帶著寒意,又加上山洞裡的濕氣,這種濕冷的感覺,讓她覺得很不舒服。
董妙文用手緊了緊身上的衣服,蜷縮著坐在那裡,想讓自己更暖些。
「喏!」一件月白色的衣服,遞到了她的眼前,不由得讓她一愣,她抬起頭,看到穿著白色內衫的尹清卓,已經把自己的外衣脫下來。
「不用……」雖然董妙文此時身上有些冷,但如今是他受了傷,更需要好好的保重身體,她推辭道。
「披上。」尹清卓神情堅定的把衣服,又往前她面前移了一下。
「謝了。」
董妙文見他這樣嚴肅,也就乖乖的按他的意思,把那件外衣披在了身上。
尹清卓的個子高,董妙文雖然在這個世界不算是矮個子,但對比尹清卓來講,她也屬於嬌小型,當她把尹清卓的外衣披上身的時候,還能隱隱地感覺出一絲留在外衣上暖意,這應該是他的體溫吧,想到這裡董妙文的臉上,倒有一些羞澀。
董妙文披著衣服,坐在尹清卓幾步遠的地方,回身看了下山洞口的方向。此時外面還是漆黑一片,她蜷縮在火邊,兩手抱著膝蓋想自己的心事。
「還有兩個時辰,天才能亮。」尹清卓說話雖然沒有看向她。但好像知道她的心思一樣,很適時的說出這句話來。
董妙文輕聲「嗯」了一下,見他並沒有轉頭。她也像尹清卓一樣,看著面前閃動的篝火,火光映襯在她的臉上,有些陰晴不定。
到底是誰想殺她?
董妙文自認為,她還真的算不上是一個人物,她最高的身份,不過是當過燕平侯府的一個掛名夫人,如今在外人的眼裡。她只是一個棄婦,如此不重要的身份,居然會有人派個殺手,大老遠追到這裡來,想取她的性命。這得是多大的仇怨呀。
董妙文又把事情從頭到尾,在腦子裡細想了下。
若說是對她怨恨的人,其實也不少,比如:燕平侯府的那個孔姨娘,董府那個柳氏,再就是那個被經常被她搶了買賣,又破壞他計劃的人,那個錦仁堂的苟大夫……
董妙文想了許久,總也琢磨不出個線索來,頭疼了起來,乾脆也不想了。她拿起地上散亂的枯枝,扔進了火裡,看著枯枝在火中燃燒著。
董妙文此時突然想起,當她被劫持時所發生的事,抬頭看著沉默的尹清舊道:「燕平侯府和你有怨?」
董妙文問得很小心,雖然當時她以為尹清卓不顧她的死活。想讓那個黑衣人隨便處置自己,但事情發展到後來,尹清卓似乎明白,這是尹清卓用的緩兵之計。
只是,當時尹清卓的表情太過真實,所以她才會當時誤會他,尤其是,當尹清卓提到燕平侯府的時候,那眼裡的凌厲的神色,絕對是不可能裝出來的,那是心裡最真實的反應。
尹清卓沒想到,她會提出這樣一個問題,原本正在添柴的手,就是一僵,他抬起那雙細長的鳳眼,用黑黑的眼睛,瞥了一下不遠處的董妙文,一幅思忖的模樣,是否要告訴她?
「是!」在董妙文巴巴的等著,都有些洩氣的時候,終於聽到了尹清卓嘴裡吐出了這一個字。
「到底是什麼仇怨。」董妙文見他回答,就越發的好奇了起來,繼續追問道。
尹清卓臉上的神情有些陰沉,手指越攥越緊,稍稍一用力,手裡的枯枝輕聲折斷。
「是整個家族的仇怨。」最終,尹清卓還是把他心裡的秘密說了出來。
董妙文也是一愣,她只是隨口一問,沒想到尹清卓真的會說出原因,但聽到他的話,心裡倒是有些同情起他來。
看來她之前有些誤會了,以為他對人冷傲,總是距人千里之外,若是身負如此大的他仇怨,性格有變得有些冷漠也屬正常。
「是那個方翼軒害你全家的?」董妙文倒是一點也忌諱,直接把燕平侯的名字說了出來。
尹清卓看了董妙文一眼,她嘴裡出說燕平侯的名字時,就像是在說別人,而不是那個曾經是她的夫君。
「不是他,是他爹,原來的燕平老侯爺方正帛。」
董妙文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原來是老一輩的事,看尹清卓的年紀,也不像是很大年紀,再想到燕平侯前幾年,好像並不是很風光,一直很低調,想來還沒有那個本事去害人。
尹清卓慢慢地,一字一句的把他的事說了出來。
原本是靖州附近居住的氏族,尹清卓的爹是當家的族長,家族裡是世代經商,開金礦,也會偶爾有子弟做過官吏。
尹家的日子,也是平平安安的,尹父還特地給尹清卓定了一門官宦之女的娃娃親。
尹清卓在十幾歲的時候,有一年天災,京裡來人到這裡,因為要做些官家開採礦場的買賣,為了籌措銀子抗災,就請尹清卓的爹去商議。
那京裡來的人,正是當年的燕平侯方正帛,尹清卓的爹為了樂善好施,自然就慷慨解囊,還捐了好多布匹之物,幫助朝廷度過災年。
後來,方正帛就與尹父熟識了,就提議一起合開鐵礦,鐵器是可以打造兵器之用,所以當時的鐵礦屬於朝廷嚴管,私人是不可以開採的。
那方正帛說是朝廷派他來開採,因才過災年,以後朝廷的國庫不足,就想與有實力的商家一起合作,而尹家又是當地的大族,還有礦產開採的經驗,所以他才找尹清卓的爹來洽談合作的事。
尹父聽完,一點也沒有懷疑過此事的真假,他家幾代行商非常富足,本不需要做此事賺錢,但聽到朝廷如今財力困難,自然也就同意一起合作鐵礦的開採,為國出力。
誰想到,當尹家把所有的財力都投入,正式開採鐵礦的程序,不久之後,突然朝廷傳下御令,說尹家涉足鐵礦,有逆謀之心。
此時,尹父再想找燕平侯方正帛對證的時候,他人卻不知蹤影。
雖然尹父極力申訴,可之後的事情,並沒有人往聖上面前去替他申冤,只等來了抄家的御旨。
一大隊官兵闖進尹家,抄得抄,殺的殺,尹家一下就亂了起來。幸好當初尹清卓並不在家中,所以才躲過此一劫。
等尹清卓回家的時候,見到這樣的慘樣,傷心之極,但以他才十幾歲的少年,根本不可能去撼動和推翻這一切皇家的定論。
最後尹清卓才想起,當然父親與京城裡的高大人有些交情,便去投靠了後來的高太傅,請他來調查被滅門的事情。
高太傅當時也是剛升為太傅之職,聽他的話,也是大吃一驚,這私開鐵礦的事,確實事有蹊蹺,就幫他暗中查了一下。
後來發現,所有的線索全集中在,當時的燕平侯方正帛的身上。
朝庭把尹家所有的家產允公之後,高太傅就放出風聲,有御史便檢舉燕平侯與尹家的事情有關,說他們有私,還列了一些燕平侯的罪證。
當時在位的先皇,把燕平侯叫去怒斥了一番,本應罰處,但因燕平侯家世代有功,所以最後從輕發落,只把朝裡的官職割去,並不奪爵,最後燕平侯方正帛也就黯然退出了朝廷。
雖然如此,但當然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尹清卓的線索也不多,最後在高太傅的收留下,成為他的門生,高太傅的大女兒嫁給了皇五子,高大人就介紹他去當了皇五子的幕僚。
直到今天,尹清卓一直都記得燕平侯府當年做的事情,他極力輔佐著皇五子,也是為了等到登上大位時,能替他們尹家平反昭雪。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最後皇帝的大位,居然被皇三子奪得,使他多年的努力功虧一簣。
那皇三子上位之後,又把燕平侯當成一個功臣,如今加以任用,事情的發展,更對尹清卓申冤的事增加了很大的阻礙。
尹清卓說完後,山洞裡沉默了好久。
董妙文本以為自己才是天下最慘的人,深夜被人扔出府,什麼也沒有,孤苦伶仃的生命,幸好還有鸚兒和張媽她們能夠收留她。
她聽完尹清卓的經歷,發現自己的那些苦楚,真不算什麼了。
「事情一定會水落石出的……」董妙文心裡唉了口氣,只能輕聲安慰他。
「嗯……」尹清卓輕聲應著,心情平靜。
每每想起自家的這些事來,尹清卓都是心如刀絞,這些事情經常困擾著他,一直壓在他的心底,只是這次,他把所有的事,都向董妙文說出來後,卻感到一絲輕鬆。
雖然尹清卓知道,面前這個女子,原來是燕平侯的妻子,但自己怪她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卻一點也沒有覺和不合適的感覺,就像她是多年的朋友,那是一種令人安心的感覺。(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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