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別宋穎之和修羅之後,易小樓轉身往回走,上午的風很冷,吹的她心裡空洞的可怕,拳頭也緊緊的握在一起。
就算她裝的如何坦然,還是無法抑制自己想念易州的心,無法抑制那麼多年不死不滅的情。
剛走不過幾步便聽到有人在喚她的名字,小樓,小樓,一聲連著一聲,那般溫柔,那般熟悉,亦那樣的叫她心痛和不可自拔丫。
這聲音彷彿穿越亙古洪荒,穿過千山萬水從世界的另一端直擊她耳膜,她不可置信的回頭,陽光明媚,光暈之中走出的風華萬千的男人除了白東風還會有誰。
可是他懷裡為什麼抱著一個孩子?那是誰?遠遠的她看的不甚清楚,只是腳步卻被定在了原地,再也動彈不得半分。
那一身白衣的男人由遠及近而來,他身上的香似乎能將她徹底籠罩,她聽到自己的心狂跳的聲音,緊抿著雙唇不敢吭聲亦不敢抬眉看他懷裡抱著的小孩兒。
白東風又一步上前,兩人之間便再也無半分距離,孩子身上的奶香味充斥著鼻腔,熟悉的她的眼淚瞬間就決堤。
她甚至沒來得及再多看面前自己愛了那麼多年的男人一眼,猛地睜大眼睛盯著他懷裡的孩子看。
怎麼可能!她的子謙,真的是她的子謙,她不是在做夢吧媲!
心劇烈的狂跳著,臉上的表情瞬間萬變,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只是條件反射的把孩子從他懷裡搶了過來抱在自己懷中,緩緩的蹲在人來人往的街頭大聲痛哭起來。
真的是她的子謙,她以為早已經死在琉璃灣的子謙,她以為被埋葬在那個冰冷墳墓裡的子謙,她的兒子,竟然還好好的活著。
她說不出此刻自己有多麼感激上蒼,只是眸中的淚就算此刻有人要殺了她她也止不住。
哭了許久,直到情緒漸漸平復下來,她起身還是緊緊將孩子攬在懷裡,抬眸望面前的男人,眼睛下意識的往他坐腿上瞥去,卻見他似乎好了大半,已經可以不依靠手杖自由行走了。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白東風瞇眸,目光鎖著她嬌小的身子,恨不能一把將她抱進懷裡,「你忘了嗎,你剛才送別的可是我的人!」
是了,她驚恐的睜大眼睛,他可真是無孔不入啊,就算她躲到遠隔大洋的溫哥華,就算她更改了姓名,他還是那麼輕易的就找到了她。
她抱著孩子冷冷轉身似乎不願意多看他一眼,他追上前一步拉住她瘦弱的肩膀,「我萬里迢迢從易州趕來找你,就是要你這樣冷淡的對我嗎?」
她頓住步子並不回頭,嘲諷的道,「那你想怎樣,讓我對你投懷送抱嗎?」
他好心提醒她,「你一個單身女人抱著孩子回家很容易被鄰居誤會成拐賣兒童的,這邊的法律可不像國內,難道你想帶著子謙去吃牢飯嗎?」
易小樓好笑的回頭,「怎麼?難不成你想跟我一起吃牢飯?」
白東風看著她較真的樣子不禁莞爾一笑,「只要能跟你和子謙在一起,就算是吃牢飯我也願意。」
她不理他繼續往前走,攔了輛車坐進去,誰知他卻毫不客氣的坐在副駕駛座上,回頭看著她等她跟司機說地點。
她無奈,只得告訴司機自己要去的地方,一路上只顧著看孩子到門口了才發現自己出門連錢都沒帶。
白東風從錢包裡掏出一張大抄來給司機,讓他不必找零,從車上下來接過孩子直接找到她方才與司機說的地址,站在門口等她開門。
鄰居老太太正在自家門口跟狗狗玩鬧,見到又來了個比前次還帥的掉渣的男人,關鍵還懷抱這個孩子,眼神曖昧的往易小樓身上一瞥。
易小樓羞愧的紅了臉,想上前去解釋卻忽然覺得沒什麼可解釋的,孩子確實是她和白東風所生,她還能說那是別人的嗎!
她無奈,只得搖搖頭上前去開了門,白東風進屋後對她房內的擺設並未置一詞,只是徑直從她懷裡接過孩子,在她極不情願的情況下坐到了她陽台的沙發上。
她遠遠望著他那份隨意恣然,彷彿一瞬間回到了他們的大學時代,那時的他們還什麼都不知道,那時的他們還那麼真切的相愛著,並且認為就算地球毀滅也不足以將他們分開。
白東風回過頭來見她愣在那裡便對她擺了擺手,「過來。」
鬼使神差的,她竟然朝他走了過去,或許是光暈中的他實在太過美麗,亦或是他的笑容實在太過溫柔,她一時腦中思緒錯亂,便腳步聽使喚的往他身邊去了。
直到走到他面前才驚覺被他深不可測的笑容蠱惑,她抿唇垂眸,搶奪似的從他懷裡抱過孩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坐定,不去看他。
明明才多久不見啊,為什麼就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了呢,為什麼心底的傷一旦得到撫慰就變的那麼貪心呢,她想要的,其實更多更多。
白東風無奈的眨眨眼,看著她勾起薄唇道,「其實我是想告訴你,子謙肯定餓了叫你拿我包裡的奶粉給他沖一下。」他聳聳肩,既然她『搶』走了孩子,「好吧,那我去沖。」
高大的身軀在她面前騰然而起,而後大步走到茶几旁將遵照明鑒吩咐舀了六勺奶粉放進奶瓶裡,將保溫壺裡的水兌到奶瓶最上方的刻度線上,輕輕搖晃,等到水溫漸漸下降到不再燙手的時候,他上前去在易小樓身側坐定,帶著滿臉慈父的笑容給子謙餵奶。
易小樓心內所有的堅冰瞬間被他溫暖的笑臉融化,是有多久了,沒有再看到他這樣的笑容,他本就不愛笑,他們之間又發生了那麼多不愉快的事情,他臉上的笑容便愈發的少了,而今再見他的笑容竟然有種驚艷的感覺。
是的,縱使對白東風已經那麼熟悉,她還是時時會為他的容貌驚艷,他的美縱叫女人見了也覺得羞愧失色。
等到喂完奶了白東風覺察到某人的目光還焦灼在自己臉上,放慢了語速低低的道,「我知道我長的很好看,但是都認識這麼久了,你用得著用這種花癡一般的眼光看著我嗎?」
易小樓愣了好一陣才發現原來他是在跟自己說話,忙收回視線道,「是你自作多情了,我是在看子謙呢,他長的那麼可愛那麼完美無缺那麼引人注目,我為什麼要看你!」
白東風勾唇淺笑,將她往沙發最裡面擠了擠,攬住她的肩膀道,「明眼人都知道白子謙跟我長的一模一樣,你這樣誇讚他,莫非在你心裡我也是十分完美的。」
這次來,他不想與她提起那些叫人傷神的過往,只是希望她能開心起來,能不為過去的事情耿耿於懷,所以言語之間都盡量選擇輕鬆的話題。
這話一畢果見易小樓笑了,靠在沙發角落看怪物一樣的看著他,「白東風,自戀的人我見得多了,不過像你這麼自戀的,可真是世間少有!」
白東風起身去洗奶瓶,邊走邊道,「嗯,也好,物以稀為貴嘛!」
已至午時,子謙吃過奶之後呼呼睡了起來,薄薄的唇泛起了淡淡的血色,經過這些日子的調理臉色也好了不少,只是有病在身比起同樣大小的孩子他比較瘦一些,抵抗力也不強。
白東風把孩子放在沙發上,將兩個較小的沙發並在一起以免孩子會掉下來,病給他蓋上了薄被,哎,她一個人在這裡住,弄的哪裡像個家嘛!
要床沒床要廚具沒廚具,弄得他想給她做一頓她最喜歡吃的飯菜都無法下手,無奈之下只得等子謙醒來之後硬拉著她一起出門吃飯。
到法餐館時他早就飢腸轆轆,餐廳裡有專門負責哄孩子的美女服務員,見白東風易小樓二人一前一後的進來便上前來要接過孩子,結果兩人都只是禮貌客氣的對她微笑並致謝,卻沒把孩子交到她手上去。
易小樓看了身後一直做苦力抱孩子的白東風一眼,白東風知曉她心裡,微笑著道,「自己的孩子,還是自己抱著才放心。」
她抿唇一笑,與他一起在各自的位置上坐定,一頓飯席間兩人說的話並不多,無非是各吃各的保持沉默。
從餐廳出去之後他將孩子遞給她把她塞進車裡,轉道就往與回家相反的方向行去。
她皺眉大呼,「喂!你走錯方向了。」
他透過後視鏡看她,見她眉目中有焦急便笑著道,「放心,我知道路該怎麼走!」
他們最終到了一個傢俬廣場,他根本不問她的意見,帶她進了幾個店挑最貴的東西點了一遍,導購如同伺候上神一樣的給他兜售別的東西,他只是沉默著搖頭,對於他和易小樓不需要的一一拒絕,可有可無的全部都要,必須有的統統雙份,除了大床,他只買了一張。
易小樓也沒甚在意這些細節,等到他點完東西刷了卡就上車與他一道回去,一個小時之後送貨人員便將貨物送了來並親自為他們擺放好,剛經過菜市場時他挑選的新鮮蔬菜水果和肉類也及時送了來。
望著瞬間變得溫馨的小家,白東風得意的揚揚眉,笑看著易小樓和她懷裡的孩子,曾經他憧憬的就是這樣安穩的日子,他和她,有一個兩個或者更多的孩子,屬於他們的家裡每天都是她和孩子的笑聲,如果是這樣就算他在外面如何奔波和勞碌都是值得的。
家裡填滿了東西之後果然換了一副樣子,空曠之感被趕走,充盈整座房子的都是溫情和暖融融的氣息。
易小樓望著這些價值昂貴到令人乍舌的東西,「或許我在這裡住不久,你買這些來恐怕都要浪費了。」
白東風不以為然的從書堆裡抬頭,一臉認真的樣子,「一點都不浪費,只要能用得上一次的就都是值得的。」
他的觀念跟別人還真是不同,上好的進口沙發,奢侈到讓人不敢直視的美式大床,還有廚房被裝點一新的各種東西,甚至她的衣櫥門口的鞋架和洗手間的洗漱用具都被他換掉了。
其實她能夠理解,他從小生在那樣的家庭裡,縱使各項訓練擔風險了一些,但生活上總歸還是皇帝一樣的。
這些在她眼裡已經算是價值不菲的東西,放在他面前不過是九牛一毛而已,他見慣了奢侈,如何能將就她的簡陋。
她正想著他卻忽然上前來將她和孩子都環在懷裡,語氣變得前所未有的溫柔,「小樓,如果你想把這裡當做我們永遠的家我也不會介意,只要我們一家人能夠在一起,我付出怎樣的代價都是值得的。
他的懷抱很暖,暖的她的心一陣疼,眉心酸澀眼角癢癢的,很想流淚呢,卻原來他買了這麼多東西來,就是想讓家的味道更濃一些。
她低下頭去不讓他看到自己的情緒波動,逕直進了臥房。
漂亮的大床擺在正中央,她鬱悶的看著地毯上她每天睡著的地鋪,那裡還保持著原樣,方才進來擺放大床的工作人員並沒有因為看著礙眼而拆除她的『小床』,只是家裡沒有多餘的被子了,難道她今晚要與他同被而眠嗎?
那怎麼行。
滿懷心事的,她在陽台上一坐就是一個下午,她本滿心絕望的以為她最在意的兒子死了,沒想到她的小子謙還活著,把他抱在懷裡上看下看左看右看親了又親摸了又摸捏了又捏還是愛不夠。
她貪婪的將臉埋在孩子肩窩裡,吮-吸著他身上好聞的專屬於嬰兒的奶香味,幸福的想要就此死去。
晚上他發揮他年少時就爐火純青的廚藝給她做了好幾道她愛吃的菜,他抱著子謙寵溺的看著她,見她看著菜有些愣神就好心提醒道,「快點吃吧,放涼了味道就變了。」
她又是聽話的拿起筷子一一夾起他做的每一道菜往嘴裡填,剛吃了幾口心中就悶痛起來,他的廚藝還是那麼好,做的菜的味道和從前一點都沒變,吃在口中一下子就甜在了心裡。
如果沒有白敬先和她媽媽的事情,現今孩子又活在世上,她是說什麼也要跟他在一起的,可是因為有了那一道關係,他心中便總覺得是一道難以跨過去的坎兒。
晚飯後他抱著孩子餵奶喝,她便圍了圍裙刷碗,碗洗完後泡了輕輕淺淺的一壺茶端到沙發旁的茶几上與他對面而坐。
離開易州這麼久,喝茶的習慣還是未改,或許說早就融入骨血了,被他同化,他的習慣自然就變成了她無法丟棄的摯愛。
白東風顫抖著手捏去小小的茶杯,撲鼻便是清雅的香味,她的茶藝亦是沒變,就像那些雖然被可以掩藏可是卻如何都掩藏不住的情愫一樣。
喝完一杯茶,他把懷裡的還自己遞給易小樓,溫聲道,「小樓,我這次來找你是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易小樓見他皺起了眉頭,隱隱覺得有些不安,只能絞著手指頭對他道,「你說。」
他眉頭皺的愈發緊了起來,這事是早晚要讓她知道的,瞞也瞞不了多久,也沒有什麼必須隱瞞的實際意義。
他低眉道,「孩子換上了再生障礙性貧血症,可能需要做骨髓移植手術,前段時間明哲已經給我和父親都配過型了,可是我們和孩子都配不上。明哲和明鑒先給子謙調理了身體,下個月他的身體便可達到最佳手術期,到時候我希望你跟我回易州一趟,不為你我之間的情感,只為孩子的性命,你能答應我嗎?」
易小樓得知孩子患病之後眼淚瞬間便落了下來,半晌都沒有說話,又過了許久終於點點頭,「我答應你。」
白東風微笑著拉過她的手,「謝謝你。」
洗漱過後他只裹著浴巾便抱著孩子亦攬著她躺在大床上,他身體炙熱,她已經許久未靠近過他的懷抱,忽然有些不適應,想要起身逃離。
他手腕上一用力將她拉回來,目光如炬的盯著她,一手護著孩子,「小樓,和我一起跟孩子睡吧,我向你保證絕對不會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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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一萬字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