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傷好了就去吧,我已經交待了銀狐,她會厚葬你!」
這句話說完時白東風人已經在花園了,他靜靜站在籐架下面,頭也不曾回。
柳素萍雙眸中一股灼熱嗖然滑落,轉過身從客廳跑了出來,李嫂見她往外跑跟出來喊了她兩聲,見她沒應就回了廳裡。
夕陽如冶金一般灑滿客廳,白東風從花園回來後就那樣靜靜的坐著,一語不發。
李嫂給他端來熱茶,經過他焚燒未盡的報紙時還瞥了一眼,報上的消息她早就看到了,所以故意將家裡的那一份藏了起來,沒想到他去了白氏辦公大廈,還是第一時間知道了葉承顥和易小樓的婚訊丫。
「少爺,喝口茶吧。」她眼中滿是悲憫,望著面前這個在易州可呼風喚雨的男人。
白東風輕聲道謝謝,低啞的嗓音裡滿是疲憊,他仰頭往沙發上慢慢的靠下去,喉頭微微顫抖著媲。
李嫂也忍不住眉間一酸,「如果您想要的,您就能得到,無論用什麼辦法,您總是能成功的。」
白東風睜開眼睛,藏起心底的沉痛和寂寞,終是端起她遞過來的茶水喝了幾口,「李嫂,你把我看的太無所不能了。」
李嫂低眉,「少爺本就是無所不能的。」
他淺笑,唇邊的弧度帶著無可奈何,「事實上,每個人的成功都是疊加在無數次的嘗試和失敗之上的,我也不例外。我執行任務失敗過,帶著滿身的傷痕回來,我特殊訓練失敗過,因而比別人多付出了許多的努力,我商場談判也失敗過,為了更大的經濟利益也曾在對方開出的條款上做過妥協。李嫂你照顧我多年,與我母親無異,這些你應該都瞭解。
我失敗過很多次,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在面對那些幾乎致命的失敗時,我一直警告自己絕對不能退縮,所以才成就了今日看似不敗的白東風。
可就是這樣的白東風,在感情面前,卻半點挽回的能力也沒有。你知道嗎?我不能給小樓幸福。」
他眼神蒼涼,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可卻忍不住的悲傷。
李嫂點點頭,表示理解。
白東風知道,其實她一點也不瞭解他心裡到底在想什麼,但此刻一絲一毫的安慰都會讓他動容,他不知道說什麼好,便對李嫂連著道了好幾遍謝謝。
*
柳素萍前往牙買加那日死神之翼各首領齊聚易州前來送別,唯一沒來的是滕秀傑,空曠的機場,黑暗的夜色,眾人在vip候機廳裡盯著這個曾經為白氏立下汗馬功勞的絕色女人,個個都猜不透白東風心中到底是如何想的。
柳素萍亦看著始終沉默的白東風,胸口刀絞一樣的痛著,她從來沒想過,此生竟然是自己最愛的男人親手送她前往這條不歸路。
其實從她執行第一個任務開始就注定了是這樣的命運,只是時至今日,死亡已然在眼前,她還是不能接受罷了。
她緊了緊手中的包,舉步到白東風身前,輕啟朱唇微笑著問他,「少爺,是你叫秀傑去北歐的吧。」
白東風抬眉與她四目相對,亦勾起唇角輕笑著,在旁人看來他們兩人此刻就像是在話別,而對話內容卻關乎生死,叫人不寒而慄。
白東風將手搭在她肩頭,輕聲道,「滕秀傑如此深愛著你,若是知道我派你去牙買加,就算豁出性命也不會讓你前往,所以我在你走之前把他派去北歐。」
他說的十分輕鬆,沒有絲毫猶豫,也沒有絲毫心痛。
柳素萍冷聲笑了,笑的滿是嘲諷,「真是好,絕好的調虎離山之計。北歐是秀傑悉心經營的市場,近一年來大部分特權幾乎都被少爺您收了回來,他有此機會怎麼可能不回去一趟!少爺,我一直以為死神之翼人人城府頗深,沒想到到最後最深不可測的還是您!秀傑早在北歐時就有獨立之心,您為了殺死我竟然寧願犧牲整片北歐市場嗎?您的心到底有多狠?」
白東風亦冷笑,「心狠嗎?不及你傷害子謙時萬分之一。」
她對他有救命之恩不錯,這些年他想盡一切辦法補償她,已經夠了,他關心她照顧她並不代表她可以那麼肆無忌憚的傷害他最愛的人。
「我曾經給過你無數次機會,你做的那些事,我不說不代表不知道。素素,不是我要你的命,這條路是你自己選擇的。」
柳素萍雙唇有些顫抖,「從為白氏效命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現在是誰要我的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少爺不屬於我,也不屬於易小樓,這樣就夠了。少爺,我只想讓你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得到你,如果我得不到,那別人也不能妄想擁有你。」
語畢她後退兩步將眾人喚來,低眉一一給所有人鞠了躬,之後大步往等她的專機而去。
她望著自己愛慕了許多年的男人,也看著腳下的飛機,她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他給她如此高的待遇是要送她去死的。
眼眶酸脹,她向眾人揮手,而後轉身決絕的走進機艙。
進倉後她撥了白東風的手機,「少爺,時至今日,我對自己曾經做過的事情一件也沒有後悔過,每個人都有自己得到愛情的手段,或許我做的並不光彩,但如果是為了你,我心甘情願變得心狠手辣。」
*
易小樓不知道自己怎麼就遇到白東風了,當時她正和葉承顥一起採購訂婚需要的物品,那男人就站在電梯口,鋼化玻璃窗外的陽光將他週身籠罩住,他孤獨的像被整個世界遺棄。
她的心忽然不自然的揪痛起來,垂著的手條件反射的勾住葉承顥的手臂。
葉承顥身體明顯一怔,抬眉時赫然也看見了電梯口站著目光深邃的白東風,他換上一副溫柔而寵溺的笑臉俯首在易小樓額頭上輕輕一吻,「小樓,我們該去看戒指和婚紗了,照片也要抓緊拍。」
易小樓僵硬的點頭,盡量低頭不去看光影來處一直盯著她的男人,可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像烈火一樣,燒的她渾身皮膚都疼。
兩人經過電梯口時那人猛然用力,一把將她從葉承顥身邊拉了過來。
葉承顥瞇眸,與白東風冷冷對峙,「請你放尊重些。」
白東風抿唇,「別緊張,我只是有些話想跟她單獨談談,談完就走,不耽誤你們看戒指婚紗。」
他滿臉落寞,葉承顥鎖眉,忽然有一股橫刀奪愛的意味在胸中蔓延,他可以娶易小樓,但不能剝奪她與白東風交流的機會。
他思慮了一瞬間,還是點頭了,低眉對易小樓溫聲道,「我在商場門口等你。」
易州國際購物中心,香茗茶座,白東風就坐在易小樓對面,兩人各點了一杯茶,相對無言。
白東風靠在軟座上把茶杯端到面前來淺抿了一口,縱是這樣簡單的動作,也無與倫比的尊貴。
易小樓瞇眸,端起杯子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動作竟與他那麼相似,多年愛憐幾度相守,他們之間早就相互影響到融入彼此的血液,一時之間又怎能完全放下彼此呢。
香茗茶座是以前他們經常來的茶座,客人進店首先送兩杯白開水的習慣仍舊未改,整個烹茶過程全人工,就連最後過濾都是專人來,服務員拖著烹好的新茶上前來時易小樓與白東風同時放下手中的杯子道,「不用過濾了。」
一男一女,聲音完全一致,就像事先商量好了一樣,服務員對二人微微一笑,心領神會的退了下去。
不過濾烹好的新茶,這是他們同樣的習慣,多少年了,仍舊未改。
烹出的茶中若沒有幾片碧綠的茶葉,若沒有幾點沉澱的茶葉渣子,怎麼喝都會覺得味道不對。
易小樓臉上有些尷尬,伸手去拿桌上的茶壺時卻偏偏又與他修長的手碰個正著。
她並沒有撤開,他便理所當然的握住了她的手,心痛的在她手背上親吻,「小樓,如果可以在一起,此生縱是下地獄我也甘願。」
他這般動情,眸中閃爍著的分明是淺淺的淚花,心頭一緊,她忍住淚意抽回手,「高高在上的白氏三公子,完全用不著下地獄。」
白東風半瞇著眼睛笑了,白氏三公子?呵,這個身份除了給他金錢、權力、地位之外,還給了他致命的枷鎖。
就像此刻,他明明那麼愛她,卻再也不敢奢求她和他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