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易小樓的電話時白東風正在對江北油田的文件做最後批示,她什麼也沒說,只是叫他回去。
他把文件交給總裁秘書送達各部門,之後就從辦公室出去,揉揉眉心上了電梯。
東風會所是一片寧靜的好春光,似乎昨天的雨只是海市蜃樓,似乎一切的淒迷和寒冷早就過去。
易小樓開門時見白東風微笑著站在門口,他笑起來的樣子仍舊迷人,白白的牙齒,深邃的眼神能將人吸進去,薄唇勾起的弧度像彩虹,像天底下最厲害的毒藥,可她還是那麼的迷戀,那麼的無法拒絕。
自打魏念卿走後,那種不好的預感就將她整個人縈繞,她知道,或許她問了他,或許他會告訴她,但是當事情說清楚之後,可能她們就不能在一起了丫。
她不知道自己何來這種悲慼的想法,只是看到他背著光的笑臉,她忽然很想哭。
楚怡文打她的時候,她倒在水窪裡弄得滿身是泥的時候,她都沒有哭,這一刻,卻如論如何都忍不住了媲。
抬手摸著他的臉,眼淚便沿著眼眶滑落下來,心裡疼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好聽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連帶著整個懷抱抱向了她,「傻姑娘,哭什麼呢?」
傻姑娘,哭什麼呢?這句話他不是第一次說,只是如今說起來的時候和往常一樣好聽,一樣讓她的心瞬間柔軟了下來。
腳底疼的根本邁不動步,她皺著眉在他懷裡搖了搖頭,他輕笑,無奈的抱起她,到沙發上去將她攬進懷裡,「是不是一個人在家裡太寂寞了,是不是很想我?」
他抬手輕輕摩挲著她的紅唇,看了一會兒又覺得不太對勁,大手慢慢撫上她的臉頰。
她疼的吸了一口涼氣,他眸中瞬間燃氣怒火,眼睛瞇成一條危險的線,「誰敢打你?」
她搖搖頭,靠在他心口的位置,「我沒事,你回來了就好。」
正說著他的手機響了起來,她瞄了一眼,來電顯示是mum。
他接了電話,左手仍舊攬著她,細細聽著那邊魏念卿的話,最後只是沉聲回答,「我知道了。」
電話掛掉之後他在她面前蹲下身來,細心地把她腳上纏著的紗布給拆開,看著她被雨水泡過的傷口皺起眉頭,顫抖的手指慢慢撫摸著周圍溢出的血,「疼嗎?」
她搖搖頭,「我沒事,早就不疼了。」忙著要收回腳卻被他固執的握著。
叫李嫂把藥箱裡的藥給他拿來,他重新給她清理了傷口,又給她包紮了一遍。
她直往後躲,皺眉不好意思的看著他,「沒事了,李嫂都給我重新包紮過了,真的沒事兒了。」
他抿著唇不理她,直到包好了細心的捧著她並不大的腳,滿目都是心疼。
抱著她將她放在自己膝頭,他在沙發上坐定,右手仍舊握著她的腳板,「我不放心,沒有親自看過我不知道你傷成什麼樣。」
易小樓往後挪,要從他懷裡退出去,彎著腰去拿地毯上的拖鞋,他的大手將她攔住,「你要做什麼?」
「我想把鞋子穿上。」她怯怯的,沒有抬眉看他。
「為什麼?」他低頭吻她的唇,溫柔至極,陽剛的男子氣息將她緊緊包圍,彷彿能將她的心臟都融化掉。
她伏在他胸膛上微微紅著臉喘息,「我的腳並不好看。」
他笑了,捧著她的腳在小巧如豆的腳趾上親了一下,「誰說的,我覺得你最好。」
她低下頭去不說話他便抬手撫摸她微微紅腫的臉頰,「為什麼不告訴我怡文來過,你的傷是她做的不是嗎?如果我媽不告訴我,你就打算一直瞞著我嗎?」
「那你呢?你不是同樣有事瞞著我?」
此話一出空氣瞬間冷了下來,白東風沒回話,只是冷冷看著她,彷彿要把她的靈魂都看穿。
彼此對坐了許久,他躬身把她抱起來,「我有些累了,先讓我好好休息一下吧。」
整個午後他們同躺在一張床上,她靠在他懷裡,卻猜不透他的心思。
而他似乎是真的累極了,躺下不過一會兒便沉沉睡去,這一睡就睡到了七點鐘,醒來時天已經徹底黑下來,整個易州市的霓虹照的人心空落落的。
那些五光十色一瞬間閃進他黑暗的內心,照的那些他曾經不願面對的東西再無處可藏。
洗漱之後他抱著她上了車,易小樓靠在副駕駛上詫異的看他,「我們去哪裡?」
「博雅。」他淡淡回話,驅車前行。
銀灰色改裝良好的帕加尼在公路上疾馳,他始終目不轉睛的盯著前方,紅燈亮了綠燈亮,光芒那麼刺眼,卻不及他生命裡易小樓曾給過的那些溫暖半分明媚。
車子在博雅會所門口停下,有服務生來幫他們開車門,他心平氣和的下來,到副駕駛座上將她抱起,健步往會所內走去。
頂層,他們從來沒有一起來過的地方,最頂端的風景,總是最美的。整個城市的燈火輝煌瞬間被他們踩在腳下。
他在她對面悠閒的坐著,一舉一動優雅如神,「小樓,你還記得從前嗎?我還是魏家延的時候。」
易小樓點點頭,於暗淡的燈光裡抿唇輕笑,「我是不是太可笑了,不讓你來這裡,原來你竟是白氏公子,博雅在你眼裡也不過是個小地方而已。」
他搖搖頭笑了,「不,我還記得你當時說的話,你說只要我肯努力終有一日會站在這個城市的頂端,我不知道是什麼讓你對我那麼有信心,而就算是毫無地位的我,你也曾經那麼真心的愛過。易州市有多少女人想嫁給我我可能數不清,但你是唯一一個走進我心底的女人。」
她抿唇,對他的話一知半解,像他的家世,只要他願意,找到真愛他的女人並不難,楚怡文或許用錯了方法,但是愛他確是不假的。
「你媽媽……」她剛說出這三個字就被他打斷了。
「別,小樓,別逼我說我不想說的事。事實上,我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告訴你。」他舉杯把猩紅的液體盡數飲盡。
光影黯淡下來,落地窗外的霓虹仍舊閃爍,他瞇著眼望著迷離的燈火,伸手將她的手握住,「你說的沒錯,我母親給我打電話跟我說她同意我告訴你一些事,可我內心卻始終無比糾結。」
「我一直很怕你從別人口中得知這件事,但也害怕自己告訴你,我曾經自私的想讓我母親幫我向你說,後來我發現,自己的想法有多麼的荒唐,因為這件事對她是太大的傷害,我都不能啟齒的過往,更不可能讓她自揭傷疤。」
他繞過漂亮的水晶桌面,坐到她身旁來,低眉握住她的手,將頭靠在她胸前,「可是今天,我必須告訴你了,如果我不說,早晚有一天,怡文會跟你說的。我不想眼看著那樣的事情發生。」
易小樓抬手放在他肩膀上,輕輕握住給他安慰。
他始終閉著眼睛,不抬頭看她,伏在她懷裡悶聲道,「我父親早年間曾跟復州楚家做過一筆生意,復州楚家是賭王世家,在全球都有不可動搖的地位,你應該聽說過。就是那筆生意將白氏一舉捧上了易州首富的位置,也是那筆生意,我們擠走了邵氏實業集團。邵家頃刻間家徒四壁,邵氏六兄弟趁我父親還在復州與楚家洽談後續事宜,入室玷污了我的母親。他們六個人,我母親一個女人,怎麼可能又跟他們抗衡的能力……當時死神之翼麾下的三大堂主瞞著我父親殺了邵氏所有男人。而我,恰恰在十個月之後出生了,小樓你懂我在說什麼嗎?」
易小樓驚怔在原地,半晌都不知道該怎麼回話,只有眼淚大顆大顆的落下來,落進他的頭髮裡,沿著髮絲流到他臉上。
白東風抹去那些淚,清清嗓子,起身背對她站著,身影滄桑而孤寂,「縱使我是我父親的親生兒子,他也根本不看重我,否則又怎麼會只悉心護著奕西,不讓他受絲毫傷害,卻永遠把我放在最危險的位置?你知道嗎小時候他曾帶著我去做親子鑒定,那時我不懂,後來想起才明白。就算醫學鑒定上已清清楚楚的告訴他我是他的兒子,可我的存在還是會讓他想起那段過往,在他心裡,我只是個不該存在的恥辱的烙印。」
易小樓起身從身後將他攔腰抱住,抱得緊緊的,可是他的身體那麼僵硬,那麼冰冷,凍的她骨頭都疼。
他亦轉過身來,將她抱進懷裡,入懷溫暖,卻也心痛的窒息。
海洋一般的黑眸中斂起幽深的光暈,「不管我是誰,我都不在乎,可是我母親……我不能讓任何人用任何方式傷害她,這件事不能讓外人知道。而我只有個兩個選擇,殺了楚怡文,或者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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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好痛苦……好難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