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歡愛過的味道還未散去,那人卻已經走了,走的那麼乾脆。
他愛她嗎?還是只貪戀她的身體,貪戀跟她做-愛時的感覺?不知道,一切都不知道。
易小樓站在大霧瀰漫的小島上一直努力的往江面上望去,可是遊艇已經漸行漸遠了,直到看不到蹤跡。
白東風站在遊艇甲板最末端,透過濃濃的大霧一直望著燕江島的方向,冷風灌入衣領,冰涼冰涼的,他瞇起雙眸,靠在欄杆上深吸了一口見面上的冷氣。
潘子忽然出現在遊艇上遞給他一支煙,他挑眉接了過來,猛烈的抽了兩口丫。
潘子笑著拍他的肩,「你小子最近都讓我給華陽攬了那麼多生意了,還愁眉苦臉的做什麼。」
白東風沒說話,在甲板上的水晶桌旁坐下來,直到手裡的煙抽完了才抬眉問潘子,「素素還好嗎?媲」
潘子上前來在他身旁坐定,唇角的弧度越發大了起來,笑的時候露出潔白的牙齒,「好什麼呀,她對你的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雲佳偏叫她跟我一起去幫華陽,你說她心裡能好受嗎!再說雲佳那臭脾氣,你我可都是領教過的,她向來不喜歡素素,這次免不了又給素素難看。」
白東風抿抿唇往潘子胸口捶了一下,「我是問她身體好不好,不是問她心情好不好,這幾天又下雪了,她病情有沒有反覆?」
「沒有,明哲的藥滕秀傑天天催她吃,身體最近還行!」
白東風起身,忽然想起這些天易小樓提醒他吃藥的事,每天在白氏辦公室忙活時她總是會打電話過來,口氣冷冷的,卻從沒忘記提醒他吃藥。
他還記得她跟他說過,在這些藥吃完以前,她不會離開他。
而昨天早晨,最後一粒藥已經在她的提醒之下吃完了,藥瓶空空的,就放在辦公桌的抽屜裡。
或許是想起她那句話才來找她的吧,早就打算訂婚儀式舉行完畢之後再接她回去的計劃,也在那一個瞬間被打破。
她總是有這樣的能力,一次又一次的改變他的計劃。
「你打算把易小樓藏在這兒到什麼時候?威脅信的事情一天沒有頭緒你就關她一天嗎?如果對方想對我們不利,就算你把小樓藏在天涯海角,他們照樣能找到。」
白氏收到威脅信是常事,四翼與白東風的生死本就懸在一線之間,這麼多年早就習慣了,但易小樓卻是沒有經歷過的,她絲毫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
「走一步算一步吧。」白東風起身從甲板入口處的樓梯走了下去,到遊艇上專門設置的辦公室裡開始處理白氏一整日繁雜的工作。
*
易小樓一人百無聊賴的在矢車菊花叢裡邁著小碎步輕輕走著,一個人在這荒無人煙的島上,確實很悶很悶。
可是最近幾天白東風都沒來過,算算也就要到他訂婚的日子了吧,他肯定忙的不可開交,怎麼會想起她呢。
自嘲的笑笑,朝平靜無波的江面上遠遠望去,卻見白東風的遊艇正往這邊駛來。
心底微微一痛,壓制住雀躍和眸中的光亮,她仍舊在花叢裡走來走去,再也不抬頭往那邊看一眼。
直到一雙漂亮的高跟鞋在她面前停下,她詫異的抬頭,入目是一張美麗而溫柔的臉。
是她在白東風的胭脂扣裡面鑲著的照片上那個女人,他的母親,魏司令唯一的女兒,魏念卿。
忙忐忑的對魏念卿一笑,易小樓前所未有的緊張,雙手交疊在身前,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伯母好!」猶豫了一瞬間,她躬身恭恭敬敬的給魏念卿行了個禮。
魏念卿抬起戴著黑色絲絨手套的手,往她肩上輕輕拍了拍,「可真是漂亮,比當年你母親還要美麗動人。」
易小樓不好意思的笑笑,不知道該怎麼接話,魏念卿熱絡的拉起她的手,「走吧,跟伯母進去說話。」
她只得跟在她身後,乖乖巧巧的進去了。
給魏念卿泡了杯茶,恭敬的坐在她對面的沙發上,她仍舊不知道手該放在哪裡。
魏念卿溫柔的笑笑,雖已人到中年可氣質卻那麼高貴,叫人仰慕。
她低下眉去暗暗的想,怪不得白東風生來一副那樣妖孽的樣子,原來除了他父親冷漠霸氣的優良基因意外,他還繼承了她母親的嫵媚動人和貴不可言。
攤上這樣的父母,孩子長的不漂亮那才有鬼了。
魏念卿端起面前的茶杯,吹了吹上面漂浮著的幾片茶葉,輕抿一口茶將杯子放下,「怪不得在德國家延從來不喝他們泡的茶,原來是被你的手藝養刁了,茶泡的可真好,是個心靈手巧的好孩子。」
易小樓鼻端一酸,這樣溫柔的話語直直撞入心田,撞的她胸口好疼好疼。
如果她有一個這樣的母親,那該多好,如果她的童年有母親給她這樣溫柔的誇獎和讚賞的目光,或許她現在完全不會是這樣的性格。
「謝謝伯母,我也不會泡茶,這功夫還是家延一手教的。」她忐忑的抬眉看了魏念卿一眼,這才敢細細的打量她。
魏念卿黑色的頭髮盤在腦後,身上穿著得體的貂絨大衣,頸上一枚心形祖母綠寶石更襯她氣質優雅不俗。
身材保養得宜,不胖不瘦,亞麻料的褲子很是寬鬆,穿在身上平添了幾分書香門第的風韻。目光看向她時帶著母親一般溫柔的光輝,完全不像是一個軍區司令的女兒,更不像一個黑首的老婆。
易小樓這才想起來,白東風的姥姥是江南書香世家,性子安穩賢淑但也不失剛烈,如此看來他母親是隨了他姥姥的性子。
魏念卿又喝了一口茶,點點頭道,「你是青出於藍勝於藍,家延泡的茶不及你。」
易小樓臉一紅,沒顧得上回話,她又問她,「自己一個人在島上悶嗎?都是怎麼打發時間的?」
家延這孩子,有什麼事從來不愛說出來,總是先做了再講,如今竟然把一個姑娘禁在這島上。
雖然該有的東西應有盡有,可是易小樓之前在華陽風風火火的習慣了,如今像金絲雀一樣的待在這裡,她能習慣嗎?
魏念卿皺起眉頭,眼神中流露出關心。
易小樓忙笑了笑,隨手拿過沙發上的小說指了指,「沒事兒,我看這個。」
說完之後又後悔了,她暗自打量著魏念卿,像她這樣高貴的女人,看的肯定都是世界名著或者哲學類的著作吧,她拿本言情小說肯定很怪異。
誰知魏念卿卻沒有半分的不滿意,反倒對她點點頭,「是個真性情的好孩子。」
真性情?易小樓被誇的暈頭轉向的,有些找不著北了。
不知道魏念卿來島上幹嘛,她忙將手裡的小說放下來,第一次與她對視,「伯母您不是在德國嗎?什麼時候回來的?」
魏念卿笑著道,「家延訂婚我這個做母親的怎麼能不在場呢,明天就是訂婚宴了,我前天回來的。」
聽到訂婚宴幾個字,易小樓心裡自然不好受,可也不能太直接的表露出來,只能悶悶的點頭,附和道,「嗯,是啊。」
魏念卿瞇起一雙漂亮的眼睛,靜靜的環視著易小樓,上次打電話,她記得就是這姑娘接的,她還問起她母親的事情。
當時她說她母親生她時難產去世了,可是早幾年她去巴黎參加一個時裝發佈會時明明見過一個跟易妙錦一模一樣的女人。
如果她母親死了,那那個女人是誰?她在易州生活過這麼多年,年輕時跟易妙錦也有過不少接觸,那樣的氣質和容貌,不是任何人能複製的,她能肯定那個女人就是易妙錦。
可是易小樓和易家人似乎對這件事情毫不知情,她該不該告訴她呢?
心頭也有些矛盾,直到杯中的茶喝完了,她拉過易小樓的手放在自己膝頭,「家延說什麼時候來接你了嗎?」
易小樓沮喪的搖搖頭,「沒有!」
訂了婚之後心裡眼裡就只有未婚妻了,哪裡還會記得她,什麼時候來接她?這種事情她也想過,不過慢慢的就不再期待了。
魏念卿拍拍她的手背,「那咱們不管他了,伯母今天就帶你回去,好嗎?」
這樣一個溫柔的女人,讓你無法拒絕她的任何話語,易小樓僵硬的點點頭,隨即想到白東風可能會不高興,咬咬唇問,「家延知道您來嗎?」
「不知道,不過我是他的母親,接你回去這件事,我還是能做的了主的,別怕,跟伯母走就行。」說罷拉著她就往門外走。
易小樓跟隨著她高貴的背影一步步往遊艇上走,覺得自己似乎在做夢一樣。
在遊艇上魏念卿帶她進了白東風的私人辦公室,裡面的設施一應俱全,像酒店總統套房一樣,開放式廚房、光滑的大理石打磨的浴室、放映室、小型會議室,甚至還有小小的傳真機。
套房床頭櫃的位置擺著個長方形的小相框,不過正面朝下放著,不知道裡面會是誰的照片。
易小樓上前將相框拿起來,照片闖入眼簾的那一刻她忽然呼吸不到半點氧氣,整顆心都被提起來,揪的緊緊的。
相框裡的照片有些舊了,是早些年他們還在江州上大學時在學校正中間的湖邊拍的。那時還正是盛夏,滿塘荷花開的正好,他們的感情也像水面上在風中搖曳的紅蓮一樣,正好。
她坐在情侶們經常會坐的亭子裡,他則悠閒的靠在她身旁高高的柱子上,目光落在她身上,唇角帶著淺淺的微笑。
那樣的笑容,和那日的陽光清風一樣,讓人覺得渾身懶懶的,不想動彈,只想一輩子都待在他那樣寵溺的目光中,不要出來。
魏念卿也幾步上前來看了看那張照片,將照片從易小樓手裡接過來,在床頭櫃上放好,她輕笑著,「這張拍的很好,家延到哪裡都是帶著的,德國也有一個這樣的相框,就擺在他臥房裡。」
易小樓眨眨眼睛把酸脹的感覺逼回去,冷靜的抿抿唇,「是嗎,拍的是不錯呢,是我好姐妹夏一諾拍的,她攝影技術超好。」
她避免提及白東風,將話題往別的地方扯,魏念卿拉著她在沙發上坐下來,收起笑容凝重的問,「伯母問你一件事,小樓你要據實回答。」
「嗯。」她點點頭。
她有什麼好瞞她的呢。
魏念卿拍拍她的手背,「你還愛著家延嗎?」
她最不想回答的問題,她終究還是問了,她低著頭想了一會兒,悶悶的回答,「伯母,不是不愛,是不敢愛了,我不懂他,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魏念卿鎖眉,「哎,你們還年輕,等到我這個年紀,想要選擇都沒有機會了。家延這孩子是心思深了些,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跟楚家姑娘訂婚,也不知道他為什麼不娶你,但是伯母唯一可以告訴你的是,家延是愛你的。他在德國跟在我身邊這麼多年,我從來就沒見他笑過。當初我勸他回來幫他父親,他是想回來的,嘴上卻跟我說不要回來,那天晚上我見他捧著你的照片看了很久很久,第二天我又勸了他一次,他答應了。他向來不喜歡繼承他父親的家業,也對易州軍區軍長的位置沒有任何留戀,那次若不是為了你,他是不會從德國回來的。你們之間一定有誤會,伯母年紀大了,說得太多也怕你們煩,不過你們年輕人遇事要多想想,不要那麼快就下結論,多給彼此一些機會,不是很好嗎?」
易小樓點點頭,回握著魏念卿的手,「謝謝伯母肯跟我說這些話,謝謝您!」
魏念卿拍了拍她的肩,「傻孩子,謝我什麼。」從隨手的小包裡拿出一張便簽遞給她,「這是一個人叫我給你的,你有需要的時候就打這個電話吧。」
她從她手中把便簽接了過來,小心翼翼放在口袋裡。
上岸之後又換車往易州飛馳,到華陽的辦公樓時車子停了下來,魏念卿笑著拍拍她的手背,「好了,孩子,伯母就送你到這裡,以後的路還得看你們自己。」
易小樓點點頭,拉開車門走下來,目送魏念卿的車走遠。
回華陽時眾人忙給她打招呼,目光裡都有欣喜。
他們的大小姐不在,這段時間裡華陽可謂幾經生死,大風大浪裡闖了過來,劫後餘生的感覺便讓人更加珍惜。
易守震在辦公室裡忙活,見她回來了開心的不得了,起身迎住她,「這些天都沒消息,又到哪兒去了,最近也不跟家裡聯繫,可把舅舅擔心死了。」
易小樓笑的眉眼彎彎,「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易守震揉揉眉心,「哎,華陽事務多,舅舅一個人是忙不過來的,你就不要與你舅母置氣了,還是回來安安分分的幫舅舅分擔點兒。最近我跟你舅母談過幾次,她也沒以前那麼堅持了。」
易小樓垂眸,點了點頭。
易守震開心了,便把華陽最近接的幾個大單的資料都拿給她看,她看著看著眉頭就皺了起來。
這些大公司,原本跟華陽沒有業務上的往來,最近卻這麼慷慨的把這些大單交給他們華陽做,她有些想不透是為什麼,索性也不再去想。
晚飯後躺在易家大宅她房間裡的床上,想著魏念卿的那些話,思緒一下子回到了四年前。
那時白東風和唐逸都離她而去,她不停的工作,沒日沒夜的加班麻痺自己,在舅舅的羽翼之下一步步把衰落的華陽捧上易州上流的位置。
她的世界裡,除了工作,還是工作。
而如今呢,就算繁重的工作也不能讓她的心靜下來,想了許久,她還是拿起臥室裡的座機打給了白東風。
那邊接起電話時有些詫異,不過詫異過後就是一如既往的冷靜,「逃出來了?你可真有本事。」
那樣熟悉的略帶嘲諷的嗓音,像電流一樣,一瞬間傳遍四肢百骸。
易小樓閉上眼睛,在黑暗的夜裡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沒有多餘的話語,她將手捂在心口,聲音裡帶著決絕,「我再問最後一次,你到底帶不帶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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