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承顥從她身後而來,在離她一步不到的地方停下來,「我不介意,只要你願意給我機會,讓我等多久都是可以的。」
易小樓回過頭來靜靜注視著他,此刻他的目光那麼真誠,也那麼溫暖,像她和好友一起去玫瑰巷時聽到窗子裡媽媽給嬰兒唱的催眠曲一樣,那種溫柔直擊心扉,暖的她所有的神經都癱軟了下來。
眸中淚光盈盈,她卻讓自己笑了,對他笑的風輕雲淡,「可我介意。丫」
葉承顥濃眉緊擰,上前拉住她的手,雙眸緊緊鎖住她安靜的眉眼,「為什麼?小樓你為什麼不肯給我一個機會,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呢?」
易小樓抿抿唇,在他面前低下頭,像個可憐的孩子,「承顥哥,你跟我不同,我早就沒機會了,而你不該把心思放在我這樣一個女人身上,不值得的。」
葉承顥瞇眸拉住她的手,長歎一聲抱住了她單薄的肩。
他不止一次的跟她說及愛,說及願意陪她一輩子,說及不介意她腹中懷著的是白東風的孩子。
可她彷彿根本不放在心上,她對他笑,而不是冷漠,她對他解釋而不是一聲不吭。
如果她沉默或者冰冷的拒絕,或許他心裡還沒那麼難過媲。
他知道易小樓是善良的人,她不忍心傷害他,但更害怕耽誤了他的大好時光,所以每每對他溫柔的笑之後,仍舊是最直接的拒絕。
她不會拐彎抹角的跟他曖昧,因為她希望他也過得好。
大掌摩挲著她黑亮的頭髮,他在她耳邊輕歎,「你怎麼這麼傻!」
大年二十九,干冷的下午,馬路上都是凍住的冰雪,白東風的私人別墅也冷冷清清的。
明日回白家祖宅過年,他答應了父親帶上楚怡文。
父親已經見過易小樓了,這些日子卻沒跟他提起,也沒問他什麼,他覺得又疑惑又忐忑。
手中捧著那日在燕江島上他交給易小樓的聖誕禮物,包裝精美的盒子,藍到發黑的絲絨在燈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
她那日不收他的禮物,難道就一點都不想知道他到底想送給她什麼嗎?
正準備打開盒子手機響了起來,他低眉去接,果然是父親的電話。
白敬先如舊的威嚴,「明天早些帶怡文過來,不要讓我催你!」
他沒回話,垂著眸子思慮了半天才輕聲問出口,「爸爸,為什麼您對於我的決定沒有一點異議?楚怡文是您心中白家少夫人的人選嗎?」
電話那頭白敬先呵呵笑了兩聲,「楚怡文是你親自選的,我相信你選她自有你的理由,愛恨情仇這些事情我不打算干涉你。你不是曾經對我說過嗎?你說我連自己的感情都處理不好,沒有資格干涉你的自由。」他歎了一聲,接著道,「爸爸老了,不知道還能活幾年,只想把白家快點交給你,享享清福去。」
白東風掛了電話,把桌上放著的藍絲絨禮盒拿到手心裡,終究又放回了原處。
他當日交代過易小樓,這個禮物要等到明年的聖誕節再打開,就算她沒收他也會為她保留到明年的聖誕。
李嫂給他燉了湯,他搖頭說不想喝,她硬把湯盅塞到他手心,「年後白氏的事情還很多,我聽李修全說軍區那邊的領導也要下來視察,少爺你還要忙活跟楚小姐訂婚的事情。得先把身體養好了,天天不吃飯怎麼行呢,你看易小姐不在的這些日子你都瘦了一大圈兒了。」
他慢悠悠的喝著,低聲道,「李嫂,別跟我提易小樓行嗎?」
李嫂歎了一聲,搖搖頭走了。
四翼和潘子、修羅來時白東風還在沙發上靠著,一臉沉寂。
「少爺。」柳素萍上前喚了他一聲。
他這才回過神來,抬眉看身著勁裝的四個人和四人身後笑的一臉狡黠的潘子,「哦,是你們啊。」
柳素萍臉色一暗,她聽潘子說了,說最近幾天易小樓從這邊離開之後白東風心情一直不好,飯也吃得少。
還是她提議,說年二十九他一個人一定很冷清,所以叫上四翼和潘子一起來看他。
在他面前蹲下身來,柳素萍拉過他的手,「少爺,你還有四翼,還有潘子和明哲,世上好女人千千萬,別再如此傷懷了,不要忘了年後初七楚小姐將是您的未婚妻。」
說這話時她雖有不甘卻不得不讓自己看起來很平靜,滕秀傑從身後望著她,危險的眸半瞇著,銀狐和北棠也上前勸慰。
白東風從沙發上起身對幾人聳聳肩,「別跟我說你們來就是為了勸我忘記一個女人的,我似乎沒你們想像的那麼脆弱,既然你們來了就來報告一下自己的任務完成情況吧。」他皺眉看了一眼站在滕秀傑身前的女子,下顎一抬指向她,「修羅你先說。」
修羅上前到他的壁櫃裡開了一瓶紅酒,給各杯都倒上,一一遞給他們。
漂亮的唇抿了一口猩紅的酒液,她娓娓道來,「宋穎之這邊一切正常,沒看出對白氏有什麼動作。易州警局歷任局長都沒能動白氏分毫,就連廳裡的第一把交椅都得看老爺的心思,他們沒能耐跟白氏對抗。」
白東風意料之中的冷笑一聲,「話雖如此,但你仍不可以掉以輕心,宋穎之那小子比他老子更難對付,在維也納時你們可是四年都在一起訓練,他的實力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修羅秀眉一蹙,把酒杯中的紅色液體全部喝完,點頭嗯了一聲。
銀狐與北棠在白東風對面落座,北棠對白東風舉杯,「謝謝你在爸爸面前替我說話,昨天的會上爸爸臨時決定我和銀狐都不用去北歐了,明年主要還是留在易州。」
白東風點點頭,「北歐那邊我會重新派人過去,你們既然身在易州就好好謀易州的事,別的就不用太過操心了。」說這話時他眉尾一挑,看向一直站在那裡的滕秀傑。
滕秀傑對他一笑,「少爺,北歐那邊的時局,如果派新人過去很可能難以掌控,如果可能的話,我可以給少爺推薦幾個人。」
北歐的市場是他一手經營的,他不想假手於人,可叫他留在易州是白敬先的決定,他不能拂逆,更何況他們滕家是世代忠於白家的,他必須聽命於白敬先。
日後白敬先退下去了,他還要聽命於白東風,他心中雖有不平卻也不好多說什麼。
白東風上前與他碰杯,笑道,「不必了,誰都得走最艱難的第一步才能有之後的輝煌勝利不是嗎?你們四翼也是從當初小小年紀跟在父親身邊被培養出來的,而死神之翼需要更多像你們這樣的人才。」
言畢他又拍了拍滕秀傑的肩,頗有深意。
銀狐目光落在白東風蒼勁的手上,美眸半斂,心裡把他所想猜了個七八分。
四翼之中滕秀傑最是貪功,他這些年霸著北歐的市場不放手,就是想有一日從死神之翼裡獨立出去。
可北歐盤踞著整個組織至少五分之一的實力,白東風怎麼可能把那麼龐大的市場拱手讓給他。
如果日後兩人起了爭執,這必是一場驚天之戰。
潘子杯裡的酒早就空了,他貪杯就又給自己倒了許多,靠在沙發上笑的極其誇張,「白東風,我以為你只會泡妞兒別的都拋到腦後了呢,原來也這麼會給自己鋪後路啊!」
白東風勾唇笑著,目光掃過滕秀傑端看他神色,但見他面色如常,並沒什麼變化。
柳素萍責怪的看潘子一眼,接話道,「少爺這是為組織想,為死神之翼內部的兄弟們想。」
潘子翻了翻白眼兒繼續喝自己的酒,剩下的幾人隨便聊著天,待廳裡的壁鍾報時了,修羅拍拍腦門,「你們要在這裡打攪到什麼時候啊,我是撐不住了,我先回去睡了啊!」
她這麼說了其它幾人也只能起身,臨走時柳素萍停下腳步來看了白東風一眼,「少爺,你要對自己好點兒,我當初救下你的命不是看你折磨自己的,年後我們的事情很多任務很重,可能不能在你身邊協助你,你起碼自己照顧好自己,別讓我們總是為你擔心。」
潘子從她身旁繞過,臉貼到她面前笑她,「呦,素萍,你這說的什麼話,是你擔心白東風吧,可別把我們都扯上!」
幾人見狀都識趣的往外走,白東風深吸了一口氣,抬步上前站到柳素萍背後,「好了,上次在燕江島是我不對,不該對你大吼大叫,你還是叫我名字吧,整天少爺少爺的太生疏了,我聽不慣。」
柳素萍轉過身來抬手掌心貼在他臉頰上,「你瘦了不少,別為了一個女人這樣作踐自己,你想要什麼樣的女人銀狐都能給你找來。」
他垂下眸去,不想聽她說的更多,「上次給你的藥還有嗎?身體有沒有好些?我這裡明哲留下的還有,我再給你一些。」
柳素萍當然知道他是不想聽她繼續往下說,所以才出言打斷了她的話,她靜靜的抬眸與他對視,「我好多了,那些藥一次吃完太浪費了,你先留著吧,等我不舒服了會來找你要的。」
她言畢轉身往外走,白東風站在原地喚了一聲素素,她回過頭來對他苦澀一笑,復又邁步出門了。
滕秀傑還在門口等柳素萍,見她出來時縮了縮脖子,他望遍她全身也不過是一件白色羊絨衣,下面套著長靴,輕薄的打底-褲根本遮不住太多寒氣。
上前來脫下自己身上的外衣搭在她肩頭,「天冷,你身子這麼多年就沒好透徹,穿多點兒壓不死你。把自己打扮的這麼風-***做什麼?白東風又不會多看你一眼。」
柳素萍瞪他一眼,「閉上你的烏鴉嘴!」
滕秀傑給她扣好胸口的扣子,「易小樓是白東風的初戀,楚怡文會是他的妻子,你以為你是什麼?不過是個為他賣命的屬下!」他狠狠的說完這句話,又冷哼一聲接著道,「你身子原本就不好,但悉心調理慢慢也是可以好的。若非當年救他時損了根本,怎麼就會變成今天的樣子!」
柳素萍一把揮開他,大步往前走去,走了幾步摀住胸口停了下來。
滕秀傑慌忙上前將她抱在懷裡,她方才甩他那一下手勁可真是大,若不是他也是練家子恐怕當場就倒在地上了。
拍拍她的臉頰他低聲喚她,「柳素萍,你醒醒!」
柳素萍皺著眉頭眼前開始昏花,想要看清什麼,可又看不清。
他只得斂起眉抱著她走在凍的硬邦邦的路面上,「哼,如果想要跟楚怡文鬥下去、跟易小樓鬥下去,你就別這麼早死,活的久一點!」
話音落處,黑色的身影漸漸與這黑夜融為一體。
而同是此時,易小樓懶懶的坐在地毯上,手就著矮矮的台幾包餃子,葉承顥在擀面皮兒,其樂融融的樣子還真像是一對小夫妻。
包著包著易小樓抬起頭來看向葉承顥,笑著問他,「承顥哥,你怎麼連個管家都沒有,若是我不在這裡你豈不是要一個人過年了嗎?」
葉承顥伸手在她鼻子上一點,麵粉沾在她鼻頭上,她笑著的模樣在他眼中便愈發可愛了起來。
他滿足的擀完最後一張面皮兒,也坐在地毯上和她一起包,邊包邊笑著回話,「這不是有你在呢嗎,還要管家做什麼,礙手礙腳的。」
易小樓晃了晃腦袋,「那往年呢?」
他停下來看著窗外,「不怕你笑話,我爸和我媽過年都是不在家的,往年都是我跟青青兩個人一起過,今年青青一個人去多倫多了,也不知道過年的時候有沒有人陪她。」
「看得出來你很疼青青。」易小樓笑著,就想到了宋穎之,她哥也是很疼她的,雖然她只是他媽媽的乾女兒。
葉承顥笑笑,「我就青青一個妹妹,他又與我差了好幾歲,我疼她愛她是應該的。」
兩人正說著話外面響起門鈴聲,易小樓拍拍手跑過去開門,見門口站著的是宋穎之。
「哥?」她詫異的開口,雙手上沾滿了麵粉,鼻子上也是麵粉,對他笑著。
宋穎之進門之後坐了下來,客套的與葉承顥打招呼,葉承顥也溫文的笑著,一副成功企業家上採訪的模樣。
易小樓洗了手,身上的圍裙還沒取下來,坐到他旁邊尷尬的笑,「呵呵,哥,你怎麼來了?」
宋穎之瞥她一眼,「爸媽叫我看看這個連大過年的都不回家的姑娘到底被誰拐跑了,我可是把易州城翻了個遍兒才找到人家葉少這裡。」
易小樓吐吐舌頭,看他裝的一副大家長的樣子就想笑。
他倒是面色不改,對葉承顥客氣的道,「葉少,我這妹妹年紀小不懂事兒,最近一定沒少給您添麻煩吧,這大過年的也不好再打擾您了,我這就接她回家去!」
葉承顥也只得對他笑著,宋穎之的話已經說的這麼明顯,他來就是要接走易小樓的,他能拒絕嗎?
他以什麼身份不讓他接人?
點點頭,他仍對宋穎之客氣有禮,「一點都不麻煩,小樓是個好姑娘,特別懂事,還幫著我做餃子,你看看都夠我吃到年初五的了。」
宋穎之往矮几上托盤裡放著的餃子看了一眼,隨即起身,「那這些日子叨擾葉少了,過完年我一定帶舍妹親自登門致謝,夜深了,我們就不打擾了。」
說著上前把易小樓身上的圍裙解下來,拉著她的手就往外走。
易小樓回頭尷尬的笑著,葉承顥叫宋穎之把小樓的東西帶上,宋穎之只說不必了等她回家所有要用的東西都會為她添置新的。
客氣的跟葉承顥道別,他把易小樓塞進車裡踩著油門走了。
門關上之後葉承顥一人對著孤獨的燈光看著他與易小樓合作包好的那些餃子,確實很多,多的夠他吃到年初五的,只是她走了,看著那些餃子他也沒了要吃的***,端起幾個托盤拉開冰箱門把包好的餃子都塞了進去。
清理現場時見易小樓看的一本言情小說還在地毯上放著,書籤隔著她翻到的那一頁。
他蹲下身將書撿起來捧在手裡,翻到那一頁。一眼望去便從密密麻麻的字裡面看到了一句話。
我常常遙望著她的背影歎息,而後來再不能看到她的背影時,忽然覺得能夠歎息也是幸福的。
很合他現在的心境,他本想把書放到書架上,想了好半天還是把書放到地毯上易小樓放的位置。
這樣客廳裡就溫馨多了,好像她還在似的。抿抿唇,他關了燈,一個人走進浴室。
回宋宅的車上,宋穎之從後視鏡裡看易小樓,不滿的繃著個臉,「你是長能耐了,大過年的不給爸媽打電話,不在舅舅家,一個人跑到一個陌生男人家裡,你知道這樣的後果嗎!」
他生氣的出言教訓她,毫不掩飾一個做『哥哥』的威嚴,易小樓吐吐舌頭,手搭在駕駛座上面拍拍他的肩膀,「哥我錯了,你別生氣了好嗎!」
宋穎之仍舊黑著張俊臉,「錯了?一句你錯了就想矇混過關嗎?如果我今天不去接你,你還想在葉家住到什麼時候?還想跟那個黃金單身漢葉承顥孤男寡女共處一個屋簷下多久?你告訴我!」
易小樓十分沒轍的靠在後車座上,對宋穎之的生氣和責怪徹底沒了辦法,「那我跟你還不是孤男寡女嗎……」她小聲嘀咕著。
宋穎之臉上一紅,忙反駁她,「那怎麼一樣,咱們家還有爸媽,我又不會對你存什麼壞心思!」
易小樓繃不住了,靠在後車座上笑了好久,直到笑的眼淚都出來了才上氣不接下氣的道,「哦,哥,你原來就擔心這個啊,那我跟你說吧,葉承顥也是正人君子,人家對我也沒存什麼壞心思。」
車子轉了個方向,拐進通往宋家大宅的小公路上,宋穎之撇撇嘴,「切,他沒存什麼壞心思,我看他看你的時候恨不得把你給吞了,你是小孩子家家的沒有防人之心。我告訴你小樓,這世上的男人都是狼,如果他們對一個女人感興趣就會想要完完全全地佔有她。所謂的柏拉圖式精神愛情,只是你們女人自己幻想出來的不切實際的東西,葉承顥對你絕對是有佔有慾的,你以後不准去他那兒住。」
「那我住哪兒,我又不想去舅舅家,舅媽不喜歡我。」她一瞬間安靜了下來,逕自看著窗外的夜色,心裡涼的好像這冰封的夜。
這樣的話,從來不會跟外人講,跟宋穎之說是因為他是哥哥,什麼事情她都不會瞞著他。
小時候有煩心事的時候他也總會是她第一個傾訴對象,少年時的宋穎之總是不厭其煩的聽她說著她那些如今看來幼稚的可笑的煩惱,並且表現出極好的耐心來,從來不會打斷她。
宋穎之抿唇望著後視鏡裡的易小樓,心中一時也很難過,他忘了自己還在生氣,換上溫柔的口吻,「以後就回家裡來住,我和爸爸出去上班媽媽一個人在家也沒人陪,正好有你給她作伴。」
他把車停進車庫裡,幫她打開車門牽著她的手往屋裡走。
何止是陪著那麼簡單,媽媽很喜歡小樓,爸爸也喜歡,早就念叨著讓他把小樓娶回來。
他不知道他這個乾妹妹到底是腦子缺根筋,還是根本沒有以一個正常女人看一個優秀的異性的眼光來看他。
話說他也是走到哪兒總有大幫女人跟在後面追的帥哥一枚,不知道易小樓那顆腦袋裡是不是只裝漿糊了,連他喜歡她愛她想娶她這麼簡單的事情都沒看出來。
可到底她是沒看出來了還是裝作不知道呢。
他在心裡暗自糾結了一會兒,人已經進了客廳,爸爸和媽媽都還在等,見他把小樓接回來了都眉開眼笑的拉著小樓的手看,好像幾輩子沒見了似的。
「看看這臉怎麼又瘦了,你這孩子,這是怎麼了?」宋夫人拉著易小樓將她上下打量了個遍,又得出了她瘦了這個結論。
其實在葉承顥家裡這段日子,葉承顥什麼都不讓她做,她吃了睡睡了吃,都快趕上那什麼了,時不時的還看言情小說,滋潤的要命。
她自己照鏡子的時候都覺得這些日子圓潤一些了,可乾媽還說她瘦了,是不是為人父母的都這樣,孩子在外面無論生活的多好他們還是會擔心。
宋孝宗抬眉笑著把小樓打量了一個遍,對宋夫人道,「我看小樓臉色好了不少,嗯,應該沒什麼大事兒了。過年這些天你要不想回你舅舅家就在這兒跟爸爸媽媽過,還有你穎之哥哥,他整天吵吵著打麻將,湊不夠手呢!」
易小樓被這溫暖的氣氛感動的滿心滿眼都是淚,被家的氣氛包圍著,終於在大年之前這個夜晚甜甜的睡了。
年初二跟宋家人一起回舅舅家拜年,買東西的空擋她進了在網上查訪已久的一家藥店,滿臉通紅的問老闆買過藥之後把藥塞進裡衣口袋裡走了。
宋穎之見她從藥店走出來,詫異的問她,「怎麼進藥店?不舒服嗎?」
她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忙搖了搖頭,後又點了點頭,覺得不妥又結結巴巴的問,「哥……你剛才說什麼……我……我沒聽到。」
宋穎之疑惑的盯著她,「我問你進藥店幹什麼,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她愣了一瞬間,點點頭,「嗯……是啊,我胃不太舒服。」
宋穎之黑著臉拉過她的手,「買的藥呢?」
她又開始結巴,想了幾秒鐘極快的道,「這邊的沒有我要的藥,我用別的不對症,舅媽買的有合用的胃藥,等會兒到她那兒了我問她要。」她對宋穎之笑著,自己都覺得笑的乾巴巴的。
宋穎之把她的手握的更緊一些,眸光深鎖著她嬌小的身子,「讓你多吃點偏不聽,每天吃那麼一點點你是想餓死自己嗎?這下好了,胃又不舒服,有你受的了。」
她只得繼續裝傻充愣的對他笑,宋穎之抬眉往馬路對面看去,正見白東風站的筆直的身子正對著他們,目光落在他身邊的女子身上,久久的不肯移開。
他忙將易小樓半攬在懷裡,拉著她往前走,擋住她的目光。
他走的太快了,她跟不上他的腳步,最後喘著氣兒停了下來,「哥你幹嘛,拉的我手腕好疼!」
宋穎之再往馬路對面看時已經不見了白東風的身影,他望了來路和去路,都沒有望見他。
「沒事,趕快上車吧,爸媽在叫我們呢!」他抬手指指宋孝宗夫婦的方向,見他兩人又買了許多東西。
易小樓抿抿唇,遂跟著宋穎之上了車,逕直開走了。
白東風的身影從對面的商店裡閃出來,望著那台遠去的車,許久都沒有收回思緒。
等宋家的車子徹底消失在他的視線裡,他這才邁步進了方才易小樓進的那間藥店。
藥劑師正在看報紙,年下人少,看上去悠閒得很。
他上前去喚藥劑師過來,沉聲問他,「剛才那個女孩子問你拿了什麼藥!」語氣冷冰冰的。
藥劑師抬頭將他打量了一遍,緩緩的拿起報紙又逕自看了起來,理也不理他。
白東風有些生氣,把一疊錢丟在櫃檯上,「我問你剛才那個女孩子拿了什麼藥!」
藥劑師將臉從報紙後面露出來,瞥了櫃檯上厚厚的那疊錢一眼,哼了一聲,「職業操守你懂不懂?我們是要保護病人的**的,不做這種專門出賣人的勾當。有錢很了不起嗎?我不吃你這一套。」
說完還嫌惡的擺擺手叫他走。
白東風勾唇冷笑,將口袋裡的手槍拿出來放在櫃檯上,「不吃這套?那你是想吃子彈?我倒要看看是職業操守重要還是你的命重要!」
藥劑師見他竟然把一把槍甩在櫃檯上,嚇的頭上出了一層密密的冷汗,手中的報紙落在地上,他整個人僵在那裡動也不動,只有兩片唇顫抖著,說的話幾乎都聽不清楚,「是墮-胎-藥。」
白東風胸口一疼,心臟劇烈的跳動著,沉默了半晌之後拿起櫃檯上的槍逕自走了出去。
藥劑師覺得一切像做了一場夢似的,大口喘著粗氣兒掐了掐自己的手臂,很疼,不是夢。
看到櫃檯上那厚厚一疊錢那男人沒拿走,他躡手躡腳的上前迅速的拿過錢塞進了錢箱裡。
*
有宋家人陪著,有易小天和姜克顯同去易家,這個年初二總還算是過的不錯,宋易兩家人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的聊天,看上去和睦的很。
易小樓的目光再度落在易小天懷裡抱著的孩子身上,久久的沒有移開。
全家人都看到了她那怪異的眼神,痛苦灰暗的幾乎滴出淚來。
易小天抱著孩子走到她身邊低聲問她,「樓,你怎麼了?」
她吸吸鼻子顫著聲問她,「姐,能讓我抱抱小樂嗎?」
易小天點頭,眉宇中帶著輕愁,仍溫柔的笑著將孩子遞給她。
她把孩子抱在懷裡的那一瞬,甜甜的奶香侵滿口鼻,痛感直襲心房,翻江倒海一樣的難過。
年初六那天早上她早早就出門了,宋穎之要陪著她,她拒絕了,只說要去看看她媽媽。
宋穎之便沒再堅持,由著她去。
銀狐的車跟在她後頭,一路在大雪地裡狂奔著。
她怎麼開這麼快的車?覺察到情形不好,她忙打了白東風的電話,彼時白東風正在訂婚宴現場看早就佈置好的場地。
接到她的電話頗有些詫異,「不是叫你跟著小樓嗎?怎麼打我電話了?」
銀狐沉聲回話,「小樓情緒好像不對,往北郊墓園去了,少爺你最好能來一趟。」
銀狐說完匆匆掛了電話,白東風皺眉回頭看了一眼現場,基本上都準備的很好了,把手機放回口袋裡他大踏步往外走。
楚怡文見他也不打招呼就走,追上前叫住了他,「家延,你這是要去哪兒?」
「我有些事要處理,這邊已經準備的很好了,別的你自己看著辦呢,喜歡什麼就讓他們繼續添置。」他拍拍楚怡文的肩,與她錯身而過,逕直往外走。
北郊墓園,易小樓跪在易妙錦冰冷的墓前規規矩矩的磕了三個頭,「媽,我沒有你那樣的勇氣,明知道父親不想要我還是選擇生下我,在那樣口水能把人淹死的年代裡孕育了我十個月。感謝您給我生命,可我沒有您那樣的勇氣,白東風不要這個孩子……」
話到此處她再也說不下去,所有的話都卡在喉嚨口,最後變成氾濫的眼淚。
因為孩子的事,她不知道自己哭過多少回了,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有那麼多眼淚可以流,也從來不知道愛情竟然是這麼叫人痛苦的事。
從藥店裡買來的藥已經放了整整五天,這五天她每次看到這兩粒藥丸心頭就像被刀生生捅進去一樣的疼,此刻拆開來時手都是顫抖的。
這雙原本並說不上嬌弱的手,如今竟如何也承不住兩粒藥丸的重量,身體也在發抖,眉心擰在一起,藥還沒吃下去,她彷彿已經能聽到孩子的哭泣聲。
就像這墓園裡埋著的所有魂魄一樣,在北風裡哭的那麼淒慘,他在她腹中求她,媽媽不要拋棄我,媽媽求你留下我,媽媽,寶寶好愛你。
顫抖的手撫上還沒顯懷的小腹,淚水落在面前的雪地上,眼淚滴下的那個地方,白雪慢慢的融化了一點點,而後眼淚被冰凍,彷彿那裡從來沒有承受過淚水的溫度,也彷彿她從來都沒有哭過。
眼睛一閉,她揚手將藥丟進口中,抓起地面上白的刺眼的一點雪,也填進口中。
藥丸的苦和雪水的澀一起融化在口中,她忍住想吐的***硬生生把藥嚥了下去,心一瞬間好像死了。
她躺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動也不動,全身的力氣彷彿被徹底抽乾,連呼吸都懶得去用力。
絕望的閉上眼睛,眼淚沿著長長的睫毛落下來,流進黑黑的頭髮裡。
這一刻世界靜止了,什麼聲音都沒有,沒有北風,沒有白雪,沒有墓地,沒有枯枝敗葉,也沒有眼淚沒有疼痛。
她將手放在小腹上閉起眼,等待這冰冷而殘忍的命運降臨,「寶寶,媽媽對不起你,如果有下輩子,媽媽一定好好的補償你,再也不會讓你受苦了,你好好的去吧,媽媽給你唱歌好嗎?」
或許過去了十五分鐘,或許是半小時,她也不知道到底是多久,小腹開始劇烈的疼痛,疼的她滿身都是冷汗。
她手邊沒有任何通訊工具,身邊也沒有任何人,只有冰冷的墓碑,泛黃的照片和乾枯的老樹。
牙關咬的緊緊的,咬的口中都出了血,她痛的全身痙-攣,靈魂彷彿就要從身體裡抽離了。
或許就這樣死了吧,或許就這樣再也不用面對那些她不想面對的。
她疼的雙拳緊握,地上的雪被抓起,連雪地下面的泥土都被抓進指甲裡,手心因過於用力被抓破了,小腹上的疼痛感卻更加錐心。
離北郊墓園還有十里的地方白東風看到銀狐的車,沒見她人,他又往前開了四五里才見銀狐正在往前跑,他猛地踩住剎車示意她上來。
銀狐拉開車門迅速跳上後車座,喘著氣催促,「快少爺,快一點兒,等會兒趕不及了!」
她的車壞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還有那麼遠的路她靠一雙腿那裡趕得上易小樓那四個輪兒的,再說了十里的路程本就不近,如果白東風沒來,只怕她趕到的時候什麼都晚了。
車子在墓園停下時白東風瘋了一樣衝出去,大步往墓園跑,遠遠看到易小樓躺在白皚皚的雪地裡,好像死了一樣一動不動時,他怕極了,心跳在那一刻漏掉了幾拍,臉色變得慘白。
上前去顫抖著伸出手摸摸她的臉頰,好冷,滿臉都是冰涼的淚,他慌忙把她抱在懷裡,她狂怒著對她吼,「易小樓你是想死在這裡嗎?」
攬著她腿彎的地方為什麼濕濕黏黏的,他渾身一震,一直閉著眼睛的易小樓虛弱的睜開眼,原本潤澤的雙唇白的像死人一樣。
她諷刺的對他一笑,低眉瞥雪地上刺目的血跡一眼,小腹猛地一痛,又有血流了出來,穿過他抱著他的手,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她報復似的與他對視,從齒縫兒裡擠出一句憤恨的顫音,「白東風,我要你永遠記住,你訂婚前一天是你兒子的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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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萬字,謝謝親們。兩點了,楚碎覺去,求月票求花花求愛的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