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東風見她狐疑的目光停在那輛車上,眸色一暗,拉過她的手將她的肩膀也死死攬住,「東張西望什麼,跟我進去!」
易小樓又回眸看了那車幾眼,攥了攥他的手輕聲問,「雲佳的車怎麼在外面?你們認識嗎?」
白東風目不斜視,拉著他直直往前走,聲音從她頭頂襲來,「你想太多,同樣的車子多了去了。丫」
她不再有疑,被他牽著一路前行,直到明哲的辦公室。
白氏醫務部已與白氏金錢帝國一起存在風風雨雨數十年,而明家自先祖起就是跟著白氏打天下的。
站在醫學頂端的明氏家族風雨不阻給白家做了幾代的家庭醫生,白氏起家之後自然不能薄待明家。
白敬先的父親那一代曾經說過,有白氏的百年基業在就有明家在,而今看來那話不假,白家對明家的承諾,算是兌現了,而明家各代頂尖的醫學天才也沒有被死神之翼的對手挖走,這兩家相輔相依、百年來生生不息。
易小樓心裡一邊想,一邊都被自己想到的這些感動了,不禁笑的傻傻的。
白東風拉拉她的手,「什麼事情這麼好笑?媲」
她望望門口,見明哲還沒來,對他小聲道,「我在想明哲要是個女的,你爸肯定得讓她嫁給你,好好照顧你的身體。」
照顧二字她說的那麼曖昧,眼角都笑的彎彎的。
白東風也想捉弄她一下,亦對她笑了,「那是,明哲要是個女的可比你漂亮太多倍,排隊也排不上你。」
兩人正說著明哲就來了,他意味深長的看白東風一眼,似乎是探尋。
白東風對他點點頭,他也略微頷首,上前對易小樓道,「跟我走吧,去查個血,再看看身體保養的怎麼樣了。」
易小樓不明就裡,回頭看白東風,他對她點了點頭,眸中溫情脈脈,一汪如泉的溫暖看得她頭暈目眩的。
喉頭一緊,特別想吐,許是方才太動情了,她眨眨眼喚回思緒,說了聲我走了,於是隨著明哲從辦公室裡出去。
明哲邊往前走邊回頭問跟在他身後的易小樓,「還有妊娠反應嗎?嚴重不嚴重?」
易小樓盯著他高大的背影感慨,哎呦她想吐他都看出來了。
他回頭時她對他晃了晃腦袋,「不嚴重了,偶爾會。」
「嗯。」明哲嗯完繼續往前走,易小樓不禁多看了他幾眼,這個男人有蒼白的皮膚,冰冷的氣質,如白東風所說,他還有比她漂亮十倍不止的容貌,叫人根本無法忽視。
她滿意的點點頭,最近認識的跟白東風掛的上關係的這些男的,不是帥哥就是妖孽,嗯,認識帥到妖孽的人的感覺,還不錯。
明哲回頭要叮囑他一些什麼事情時見她正勾著唇角,笑的很是得意,似乎從沒見過易小樓這樣的表情,他眉頭微微皺起,探尋的看著她的眼睛。
易小樓忙對他擺擺手,「呵呵,我是在想,你們幾家的基因怎麼都這麼好。你看看,潘子北棠滕秀傑,唐逸穎之葉承顥,還有你。白東風說的沒錯,你們哪個變成女人都比我好看許多倍。」她笑的幹幹的。
明哲渾身一冷,雞皮疙瘩差點沒掉下來,易小樓見他那表情,笑的愈發開懷了,「你也會覺得冷嗎?我覺得你這人冷漠的不得了,像座大冰山,有時候雖然有點……怎麼講呢,跟潘子似的,沒個正經。但你有一顆捂不熱的心。」
他腳步頓了一下,臉上的表情也變了變,這話,他聽過。也出自一個女人之口,也是這麼說他的。
他心中是不在意的,而今從易小樓口中說出來,他暗自想了想,他果真是那樣的嗎?
到了取血室,他帶她進去,眸色愈發暗沉起來,撕開的注射器拿在手上卻無論如何都不想下針了。
易小樓袖子已經挽起來有一會兒,只覺得這醫務部好冷啊,冷的一點人味兒都沒有。
她縮了縮脖子,小聲提醒道,「明哲,你要抽血了嗎?你不抽我就把袖子放下來了。」她說話的時候牙齒都有些打顫。
明哲這才回過神,拉過她的手腕,繫上醫用橡皮筋,尖利的針頭刺進她細膩的皮膚時,他雙眸瞇起。
若她知道今日他與白東風給她檢查身體的目的,她還會這樣與他說笑嗎?
想起他方才在走廊上說的那句話,明哲,你有一顆捂不熱的心,他眉頭輕皺著,把橡皮筋拉開,拔下針頭用泡了酒精的棉簽給她止血,「有時候你看到的,並不一定就是真的。」
易小樓一愣,這人說話怎麼沒頭沒腦的,「什麼?」她本能的追問。
明哲把取好的血放好,醫護人員收拾了現場,他洗洗手回眸道,「沒什麼,我們再去查一下內臟,順便看看孩子發育狀況如何。」
易小樓努努嘴,只得跟著他出了門繼續往前走。
醫務部的人並不知道易小樓是白東風的女人,但能讓明哲事事都親力親為的女人,想來必然不簡單,所以對她都是極其恭敬的。
幾個項目查完之後已經是半上午,易小樓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了,被明哲帶回白東風身邊時,她覺得渾身無力,直接就靠在沙發上,連一句話都懶得說。
白東風似乎一直在那兒坐著,似乎連姿勢都沒變動過,眉頭鎖著,沒說什麼話。
直到明哲後腳進門,他才抬眸長舒一口氣冷冷問他,「都查好了是嗎?」
明哲點點頭,「我看小樓也餓了,你們先出去吃個飯吧,吃完之後過來結果也差不多就出來了。」
白東風低眉,點頭同意他的建議,上前將一方乾淨修長的大手遞給易小樓,臉上的笑又無奈又晦暗,「走吧。」
易小樓無力的抬眸,看他一眼,他似乎會意,躬身將她抱起,走進門外耀目的陽光裡。
已經有多久沒有這樣面對面的坐在公開場合吃飯?易小樓皺眉,竟是想不起來了。
只是對面坐著的那個男人,整個人被陽光籠罩著,向來冰冷的他竟然溫暖的叫她心裡一疼。
那種溫暖是魏家延才會有的,如今他是白東風,白東風也會有那種表情嗎?
她覺得不可思議,閉了閉眼睛,又睜開,拍了拍腦袋。
再看時他仍舊是那副模樣,暖,暖的她想哭。
他抬眉瞥她一眼,「拍腦袋做什麼?你當那是西瓜啊!」
拍腦袋做什麼?你當那是西瓜啊!曾經的魏家延也對她這樣說過,那時她們還在大學,她每每想到自己有個這麼帥的男朋友,都會覺得是在做夢,為了不在夢醒的時候覺得太難過,與他在一起時她總是會習慣性的拍拍自己的腦袋。
那時他就會這樣說她。
鼻根一熱,她差點沒掉淚,忙用笑掩住了。
對面的他似乎也想到了這茬兒,起身坐到她身邊來,「不是餓了嗎?快吃吧,手好了沒?沒好我餵你。」
她懶懶靠在沙發上,不答話,就靜靜看著陽光落進他眸中的波光流轉。
手其實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就算沒好,她也學會了用左手,可是此刻,真的很想讓他喂。
她怒著唇,眉頭輕輕皺著,大大的眼睛裡湧動著幾分早就被歲月磨盡的純真。
白東風一愣神,這樣的眼神,已經多年沒見過了。
自打德國回來之後,他所見到的易小樓是堅硬如鐵的,是冰冷如霜的,渾身都是刺兒,就算偶爾對他好一些,卻總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與他鬧彆扭。
她不願用最真實最純粹的自己面對他,是因為對他心中有怨吧,這樣乾淨如一汪清泉的目光,這樣絲毫沒有雜質的眼神,他能再次一見,當真是難得的。
情不自禁的,他俯首就吻住了她的唇,這次吻的很溫柔,不激烈,只是一點一點的舔舐著她的唇瓣,舌頭在她口中滑過,愛撫每一寸肌膚。
像嘗這世上最美味的糕點,又像品酒窖裡最醇的美酒。
易小樓被這溫柔蠱惑,閉上眼睛,纖手攔著他的頸,輕輕的回應他。
他全身都緊繃了,她吻他,這是重逢後的第一次。
有那麼些欣喜若狂,還有欣喜若狂之後的陰暗,此刻越是纏綿,之後的傷害,便越痛。他還是不要沉湎於此,也讓她做好準備。
忙將她從懷裡推開,白東風眉眼間染上一抹冰冷,易小樓不解的看著他,卻見他深沉的很,根本看不出什麼。
心中一空,空之後是淺淺的疼,她閃爍著雙眸不去看他,他卻拿起筷子夾了些菜,把小碟子捧在手心,湊到她被他吻得紅腫的唇邊來,「快吃吧,別餓壞了。」
聲音是溫柔的,表情卻冷如寒風。
她心中疑惑,不知道他為何轉變的如此之快,卻仍是張口吞下他遞過來的菜。
這一頓飯,他算是把她喂的飽飽的,在把他給她盛好的一小碗湯喝的乾乾淨淨之後,她抿抿唇道,「我吃飽了。」
白東風沒回話,臉色有些白,她拉拉他的衣袖,「你怎麼沒吃?不舒服嗎?要不我們回去讓明哲看看?」
聽到明哲的名字他臉色更不好了,簽了單之後拉著她的手就離開。
沒有去醫務部,他開車帶她繞了很遠的路,到湖濱大道散步。
風有些冷,他將她攬在懷裡,抱得緊緊的,走在上風口替她把寒冷都擋住。
易小樓抬眉望著身旁的男人,卻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
剛走不過一會兒他的手機響了,似乎是極重要的事兒,他皺眉說馬上就來。掛了電話之後又打給銀狐,叫她來陪著易小樓。
銀狐說她正字湖濱大道上,馬上就能過來,他交待易小樓不要亂走,這才一步三回頭的往停車場去了。
易小樓在路邊的長椅上坐著,找了個陽光充足的地方不讓自己那麼冷。
他在身邊時她不覺得,他走開了她才覺得這風可真是冷,割的她幾乎受不住。
忽然想起舅舅送她的生日禮物,她從包裡翻出母親那張難得的彩色照片,拿在手裡看了許久。
看著看著一陣風來,她沒握緊,照片落在腳下光潔的路面上,她彎下身來要去撿,卻見一雙蒼勁的大手比她動作還快些,已經將那照片撿起來了。
剛走上湖濱大道步行區的銀狐正準備上前,遠遠見到易小樓面前那男人,腳步登時頓住了。往後退了一步,她躲在灌木後,沒有再往前走。
易小樓抬起頭看幫她撿起照片的那人,心臟差點沒從嗓子眼兒裡跳出來。
竟然是白敬先,他怎麼會在這裡?
面前的男人冷冽、剛毅,雖年紀不輕了卻仍舊很有魅力,那張與白東風極為相似的臉上暗藏霸氣。
他轉而笑了,把手上捏著的照片遞給易小樓,「這是你的照片吧,拿好了,別被風吹走。」
易小樓總覺得他的笑容暗藏殺機,她想,或許是她太敏感了吧。
白敬先還不至於真的對她一個女孩子下殺手。
照片落地時是朝下的,上面沾了不少灰塵,她心疼的去擦那些灰,白敬先遞給她一方白淨的手帕,「用這個擦。」
她戰戰兢兢的對他道謝,這個男人很隨意的一句話,卻是那般的震懾人心,讓你不敢拒絕也根本不能拒絕他。
從他手裡接過手帕,她對他點了點頭,逕自去擦手上那張照片。
白敬先轉身,在她身旁坐下來,不經意的往那照片上瞟了一眼。
「這不是易家的妙錦小姐嗎?她是你什麼人?」他一臉的疑惑。
易小樓抬眉與他對視了一下,卻被他凌厲的眼神震懾到,忙將目光移到照片上。心裡想,易家的妙錦小姐是她什麼人他怎麼可能不知道,他只怕把她祖宗八百代都查的清清楚楚了吧。
簡單的笑笑,她輕聲回話,「這是我媽媽,您應該聽說過,她生我時難產死了。」
白敬先心頭更疑惑起來,眸中卻平靜不改,「哦,是難產嗎。」
他這明顯的不是問句,而是自言自語。
易小樓也沒回話,擦了照片之後的潔白手帕染了些灰塵,她想遞給他呢,覺得不太禮貌,於是便笑了笑,「白先生,您的手帕被我弄髒了,等我洗好了還給您吧。」
這話怎麼聽著這麼彆扭呢,說完她就後悔了。
白敬先這人,比白東風要危險。他混跡江湖這麼多年,恐怕早就殺人不眨眼心臟硬的跟金剛鑽似的,她可不想再見他了。
「不用了麻煩了,我不缺手絹。」從易小樓手裡接過手帕,他一揚手把手帕丟到不遠處的回收箱裡。
易小樓垂眸,心中暗自想,怪不得白東風總喜歡帶著手帕呢,原來是遺傳他老爹。
白敬先把手帕丟了,倒是解了她的心事。
一時無話,易小樓只想從這兒快快地逃走,可是又找不到什麼借口,而白敬先似乎根本沒有要走的意思。
干坐了老半天,白敬先想起來什麼似的,「唐逸似乎待你不錯。」
易小樓點點頭,這老傢伙果然是查她了,雖然他是個帥大叔,但暗地裡查人這種事兒,確實叫她心裡極不舒服。
她低頭撇撇嘴,陰陽怪氣的說,「是不錯的。」
白敬先笑了,「嗯,一準兒是唐岳生那個老傢伙交待的。」
易小樓挑了挑眉,心裡想,唐伯父是老傢伙,那你是什麼,不過他不敢說罷了。
又把他的話想了一遍,易小樓覺得他說的也不無道理,她從來就沒從唐逸眼中看到過愛這種東西。
可他又事事幫她,有時又事事給她搗亂,想來若不是唐伯父交待他這樣做的,他又不喜歡她,幹嘛要管她的事情呢。
「白先生跟唐伯父很熟嗎?」
白敬先又笑了笑,「算起來唐岳生還沒你舅舅大,你就算叫也只能叫他叔叔,他當不起你伯伯。哦對了,宋家的穎之似乎很喜歡你。」
易小樓臉一紅,這個老頭兒,怎麼什麼都查,還查的這麼清楚。
「穎之是我哥,我們是兄妹情誼。」她耷拉個臉回話。
「哦?是嗎?那就好。我倒是覺得,那個葉承顥是個值得托付的男人。」他起身,高大的背影將易小樓籠罩住,易小樓心裡一寒,他怎麼說話跟打啞謎似的,深奧的叫人頭暈。
白敬先的聲音從頭頂飄來,「今天真巧,在這兒碰上你了,我還有事,再見。」他的身影堵的她看不到陽光。
他只覺得週身冷的要命,面前這個中年男人臉上還帶著笑,轉身離開了。
她把照片放進包裡,這個怪老頭,他這是幹什麼來的?他兒子又不娶她,他查她的宗親好友幹什麼?還說什麼唐逸穎之葉承顥,他對她的事兒還真是瞭如指掌啊。
起身要走的時有人從灌木叢後拍了她一下,她嚇得一跳,回頭見是銀狐才沒有喊出聲來。
「怎麼是你啊,嚇死我了。」
銀狐給她順著後背,疑惑的問,「老爺剛才跟你說什麼了?」
「沒什麼,都是些我聽不懂的話,不知道他到底要說什麼。神秘兮兮的。」
銀狐無奈的聳聳肩,「沒聽懂就好,反正老爺的心思也沒幾個人猜得著,少爺剛打電話了,叫我帶你去醫務部。」
「嗯。」易小樓點點頭,隨著銀狐上了車。
到醫務部時白東風已經在門口等著,眉宇間都是擔憂,見她從車裡下來忙跑上前將她渾身上下打量了一遍,「銀狐說你剛才碰到我父親了,沒事吧。」
看他緊張的模樣她對他笑笑,「沒事兒,我們是巧遇。」
白東風一雙深邃的眸越發的晦暗,巧遇嗎?他父親是多日理萬機的大忙人,有時間跑去湖濱路跟易小樓巧遇?說出去誰信。
他只怕是在警告他了吧,警告他想讓易小樓好就離她遠點。
見易小樓沒事兒,他攬著她的肩膀,「走吧,跟我進去。」
明哲早在辦公室等著了,白東風進門時只問了一句,「情況怎麼樣?」
「不錯,你把她養的很好,各項指標都很正常,此時動手術對她身體損害是最小的。」他說的很冷靜,像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似的。
易小樓的步子卻僵在原地,手術?她有什麼病?她不要做手術。
纖手幾乎是條件反射的就護在小腹上,她一瞬間明白了他今日帶她來做檢查的目的,呵,就是要查她身體是否康健,就是要拿掉她的孩子不是嗎?可真是諷刺。
他早就說過不要這個孩子,這些日子沒提,她倒以為他忘了,也想著,他是不是已經默許了這個孩子的存在,准她生下來。
卻原來他是時時都記在心裡的,時時都惦記著怎麼把孩子給處理了。
她說他最近怎麼這麼慇勤呢,一日三餐變著花樣的給她做,不過就是想把她身子養好了,再來給她殘忍的一刀。
踉蹌著後退一步,易小樓眸中滿是淚,心中銳痛,痛的她眼前一黑,差點沒倒在地上。
她顫抖的扶住門框,胸口因激動而劇烈起伏著,抬眉狠狠掃一眼辦公桌前坐著的明哲,後將這冷冽的目光定在白東風身上,「你想要這個孩子的命是嗎?很簡單,先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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