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隋子悠然長歎,搖頭道:「老夫行走這世間數千年,凡俗之中,無論是妖是人,正道還是妖邪,能入老夫法眼者屈指可數。老夫雖常懷慈悲之心,但舉手投足,動輒便傷人性命,說起來都是因為老夫修為太高之故。就比如剛才,老夫只用了不到一成的法力,老檀越的虛障之術便如虛設,老夫餘力未竭,這才不小心撞到椅子之上。不過老夫甚感慶幸,幸虧沒有撞著幾位檀越,否則以老夫金剛不壞之軀,實在後果堪憂啊!」
李嘯早領教過老道士的牛皮功夫,還不覺得怎樣。老鬼的眼珠子卻忍不住驚奇地瞪大了眼睛。鬼打牆說到底不過是低級的法術,陽氣充足點的普通人就可以讓這種法術失效,對身具靈氣的修道者沒有作用那是理所當然的事。破掉這種小法術哪用高深的修為?況且老道士要真是修為高深,一身靈力收發自如,自然也不會有「餘力未竭」的後果。這位前輩也實在太能吹了。
太隋子四處張望了一下,略一沉吟,對李嘯打了個稽首,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道:「李檀越,老夫有一個不情之請,想請檀越成全,又怕檀越為難,思來想去,甚覺難以開口。」
「前輩有事請吩咐,大家同道中人,晚輩能夠幫得上忙的,一定不會推辭。」李嘯嘴裡說得慷慨,心裡卻像拴上了十五隻吊桶般七上八下,這老東西行事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他的「不情之請」只怕也不會是什麼客氣話。
太隋子撫著長鬚,滿臉都是悲天憫人之情,歎道:「是這樣的,老夫修為太高,行走在這凡塵中頗感不便。老夫看你這裡道法各家書藉收錄頗為不少,想在此地閉關潛修一段時日,看看這些低級的入門典籍,散去一些修為。以免這一身通神的術法動輒傷及普通人,造下無端孽障,你看如何?」
老鬼結結巴巴地道:「老、老、老前輩,您、您覺得自已修為太高了,所以閉、閉、閉關潛修,將修為修得低一點?」難怪老百失態,他活了一百多年,閱書無數,從來只知道修為是越修越高,還沒聽說過可以倒著走的。
太隋子一甩佛塵,正容道:「老夫正是此意。」
正想著怎樣穩住這個老東西呢!沒想到他倒是自已提出來了,李嘯心裡一鬆,連忙道:「前輩要在這裡潛修,晚輩求之不得。前輩請放心潛修,想住多久都可以,大家同道中人,前輩千萬不要客氣。」
「如此多謝了!」太隋子一本正經地打了個稽首,接著道:「實不相瞞,以老夫的道行,已可餐風飲露,不食凡粟。但如此苦修,未免著相了,所以老夫一向都是不忌葷腥,隨心所欲,所謂『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乃是老夫的信條。因此老夫還想勞煩檀越,這日常飲食之事……」
「前輩請放心,這種小事,包在晚輩身上。」李嘯徹底心頭大定。怕就怕你四處招搖,把小山的身份洩露了出去。要供應你一老一少兩個道士的吃喝,還不是小事一樁?
「那老夫在此先謝了!」太隋子眉開眼笑,飛快地從袖子裡取出一支毛筆,就著李嘯桌面的信箋,龍飛鳳舞,一揮而就,把信箋遞到了李嘯面前:「如此就麻煩李檀越了。」
李嘯微笑著接過信箋,只看了一眼,臉上的笑容立即僵住了。
老鬼湊過去一看,眉頭頓時突突亂跳,膽戰心驚地道:「蠔皇鳳爪、麒麟鱸魚、三色龍蝦、鮑魚海參煲、玉竹靈芝湯……前、前輩,這、這是你的日常飲食?」
「正是!」太隋子正容道:「食者,亦可入道也!不是天材地寶,美味佳餚,於修道一途全無益處,老夫是不屑用來果腹的!這只是單日的食譜,逢雙便需不同。如若清明谷雨,端午春節等節日,還要增添多種菜色,方有助益!」
李嘯和老鬼聽得冷汗直冒。還清明谷雨……這老傢伙打算吃大戶吃到什麼時候?
「李檀越如若覺得為難,那老夫……」太隋子看著李嘯,兩眼亂轉,欲言又止。
「不為難!」李嘯一咬牙,呵呵笑道:「這點菜食,晚輩還供應得起,前輩請安心靜修就是。」媽的!入了我這個門,哪能再讓你走?李嘯心裡發狠,只要能把這老傢伙穩住,出點血也認了。還好自已剛接了單生意,剛撈了一百萬。
太隋子撫鬚讚歎道:「李檀越真是豪爽俠義,古道熱腸。老夫剛才想著檀越如果為難,老夫寧願以白飯充飢也可,雖然於修為無益,也不致於有害。不過既然檀越如此熱心,老夫只有恭敬不如從命了。」
李嘯一聽,頓時一腦殼的黑線。
相同的時刻,一輛外表看起來毫不起眼的轎車正在飛馳。
如果有人看見,一定會被嚇得一大跳,因為這輛車並不是行駛在平坦的道路上。這片山坡山石嶙峋,蒿草叢生,履帶式的推土機只怕也很難在這樣的山坡上平穩地行駛,但是這輛看起來很普通的小轎車卻駛得飛快,而且四平八穩,似乎在車子的下面,有著一條看不見的康莊大道似的。
「嘎——」隨著一聲刺耳的剎車聲響,小轎車在一處突出海面的山崖處停下。這裡濤聲陣陣,偶爾吹過一陣涼爽中帶點腥氣的海風。正是不久之前井上等人困住小山臊的那片山崖。
車上快步走下兩個西裝革履的青年男子,這兩個青年男子面皮白淨,長相斯文,但眼神靈動,行動之間身手極是矯健。兩人一到山崖之上,立即四下裡查探,轉眼之間就在崖上走了幾遍。
「師兄,這裡有三處血跡,不像是一個人留下的。不過既然這麼多人受傷,理應打鬥頗為激烈才對,可是四周卻沒有留下多少痕跡。」
這一個被稱為師兄也不過二十七八的樣子,他手中拿著一面巴掌大小的銅鏡,正不斷地調整方位,照著空空如也的四周,聞言點了點頭道:「剛才那股陰邪的氣息出現的時間極短,要不是師叔把五行虛靈銅鏡給我帶在身上,我也必定察覺不出。這麼短的時間,這人就能夠連傷三人,修為一定不簡單,我們要小心……」說著忽然雙眉一豎,低聲喝道:「是哪位朋友暗中窺伺?為何不現身一見?」
「呵呵,師侄好眼力。」虛空中傳出一聲朗笑,空氣一陣波動,一個身材瘦長的道人倏然現出,呵呵笑道:「貧道遠遠看見這裡有人,正想暗中看個究竟,沒想到元易師侄法眼如炬,貧道立足未穩,便被師侄喝破了行藏,真是慚愧!」
元易一見來人,立即恭恭敬敬地上前行禮道:「天道宗弟子元易,見過太元宗黑松前輩!」
黑松道人奇道:「天道宗向來在崆峒山中潛修,你們兩人怎麼到了這裡,還作這身俗家裝束?」
元易道:「晚輩等人乃是奉師門之命而來,到此地已有一段時日了。片刻前這裡有人鬥法,晚輩與師弟前來查探,不想驚動了前輩仙駕。」
別一位青年人連忙上前,以道家後輩之禮見過黑松道人。
黑松道人微微點頭,笑道:「元易師侄,自從與你師徒華山一別,一晃眼就二十年了。想不到師侄如今修為精進如斯,一眼便看出了貧道的行藏。呵呵……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不錯不錯!」
元易面皮微紅道:「前輩謬讚了,晚輩哪有如此眼力?那是敝派無塵師叔隨身法寶五行虛靈銅鏡的功勞,否則晚輩道行膚淺,哪裡敢覓前輩仙蹤?」
黑松道人眉頭一動,道:「你師叔怎麼把隨身重寶交給了你?我與無塵道兄說起來也有幾十年沒見啦!他也到了此地了嗎?」
「是!」元易回稟道:「但師叔他另有要務,弟子兩人來此之前已經給他傳去了訊號,他老人家應該就快要到了。」
「咦?又有人來了,是你們門中弟子嗎?」
黑松道人一指遠外,元易兩人沿著黑松道人指的方向望去,只見遠處空空如也,正在疑惑的時候,身後忽然風雲湧動,靈力如潮。元易轉頭一看,大驚失色道:「前輩,您這是……」
話音未落,一柄近尺長的桃木劍從空中落下,「噗」的一聲插入了他的天靈蓋。黑松道人嘿嘿獰笑著,大袖揮出,一道旋轉的毫光電射而出,另一個驚得目瞪口呆的天道宗弟子還沒有反應過來,這道毫光已從他的頸中一繞而過,帶起了一篷血雨。
黑松道右手豎起,左手攏袖揮出。那柄釘在元易頂門的木劍「呼」的一聲飛起,凌空轉了個圈,變成了一根髮簪,斜插在他的髮髻上。那道毫光也如活物般飛回,沒入他的袖中。他的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伸手虛招,將地上的五行虛靈銅鏡抓在手中,緊接著手指一捻,將一張黃紙符拍在自已的腿上,整個人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老道幾個動作一氣呵成,快速之極。直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兩位天道宗的弟子的屍體才晃了晃,「撲通」一聲倒臥在地。
幾乎是黑松道人的前腳剛走,山崖之上,虛空微微晃動,張標和墨頓等四個國際刑警便出現在山崖上。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