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太隋子氣急敗壞地道:「什麼『逃跑』?什麼『吹牛』?為師什麼時候幹過這種事?和你說過多少次了,你這個不肖徒弟,哼!氣死我了!」
「喂,我說你們兩個也別圍著我師父轉來轉去啦!」小昊不再理會跳著腳的太隋子,對李嘯叫道:「我師父別的本事沒有,保命的功夫是天下第一。你們想要殺人滅口,毀屍滅跡,那是不用指望啦!兩位不如省省,該幹嘛幹嘛去吧!」
小山臊張牙舞爪地跳到了小昊的跟前,惡狠狠呲起一雙小獠牙,做出一副隨時一口啃下去的樣子。後者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別費力氣啦!比你厲害的妖怪我都見過,我一點都不怕你。」
李嘯心裡直叫邪乎,這一老一少實在古怪,既沒有強大妖怪那種天生的威壓,也沒有道術高深的修道者身上的浩蕩氣勢。但偏偏讓人不敢侵犯,隱然間竟讓人興不起與之為敵的念頭。
這一點倒是與傳說中的仙人類似。當然了,所謂的「仙人」,實際上也不過是修到了元嬰期的修真者。不過就算打死李嘯他也不會相信眼前這一老一少真的是傳說中修到了元嬰期的高人,其他的本事先不提,這一點眼光李嘯還是有的。
更古怪的是,這個讓他不敢侵犯的太隋子,已經在他面前被人海扁過兩次了。
李嘯搓著手走到小昊的面前,惡聲惡氣道:「小道士,你別胡吹大氣。你師傅連一個失魂傀儡都打不過,你再牛皮哄哄,惹火了我,我一把捏死你,就跟捏死一個螞蟻似的。」李嘯指了指地上的井上和那個赤膊大漢,冷聲道:「要不是看你們兩個還算順眼,我三拳兩腳就能把你們收拾了。你是不是想像他們一樣?」
「少來了。」小道士把腦袋搖得像拔浪鼓似的,撅著嘴巴道:「別當我們是傻瓜好不好?你剛才就是想著把我們師徒殺了滅口來著,以免我們宣揚出去,讓人知道你和一隻妖怪狼狽為奸。哼!什麼看我們順眼,真以為我是小孩子好騙嗎?」
李嘯笑瞇瞇地摸了摸小道士的腦殼:「咦!小道士腦殼還挺好使嘛!居然懂得這麼多道理。今年幾歲啦?」
「八歲。」小昊無精打采地支著下巴:「每年都是八歲。」
李嘯的手摸上了小道士的腦殼,本意想將小道士的腦袋擰到另一個方向的他,結果鬼使神差似的,只是摸了摸對方的腦袋,就輕輕的放下了。
小昊臉上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不屑地道:「都跟你說啦!別指望殺人滅口,你就是不信。」
太隋子悠悠然踱了過來,搖頭晃腦道:「李檀越,老夫行走天下,除魔衛道,從未敢落於人後。我看你相貌堂堂,一身正氣,應該也是老夫同道中人,可是我看檀越似乎是對老夫心有成見的樣子,這是何故?」
小昊在旁邊道:「師父,這人出手狠辣,身邊還跟著一個山臊妖,一看就不是好人,剛才他還和那個小妖怪商量著怎麼吃我呢!你怎麼把人家認做同道中人?你不是看別人厲害,想跟人家套近乎吧?」
「吃你?」太隋子看了看李嘯,又看了看張牙舞爪的小山臊,呵呵地笑了起來:「他們逗你玩呢!這位小檀越雖是妖身,卻身無一絲業障怨力,顯見從沒有吃過人。妖怪血食,天經地義,不吃人的妖怪可以說千年難得,萬中無一。這位小檀越雖具妖身,卻有佛祖心腸,顯然也是我輩中人,怎麼會吃你?」
李嘯和小山臊同時張大了嘴巴,下巴都差點掉了下來。因為兩人知道,看出一隻妖怪是否身帶業障怨力,那已經不是普通的修道高手可以相見的事,按老鬼說法,似乎是術法通神,結出元嬰,幾近破劫登仙的修道者才有的本事。
太隋子指塵一甩,接著道:「佛說眾生平等,人妖之分,無非存乎心中善惡之念罷了。妖若有向佛之心,妖亦可成佛,人若無善惡事非之念,人亦可成妖……唉,這種禪理,哪裡是你小小年紀可以領悟的?你還需跟為師好好修煉哇……」太隋子說著又搖了搖頭,歎道:「年紀小就是沒見識,你說李檀越出手狠辣,可是你看他殺死的都是些什麼人?」太隋子指著地下的井上說道:「這人一身邪氣,顯非善類。」又一指那個赤膊大漢:「這個行屍走肉,為虎作倀,也是死有餘辜。」太隋子仰首向天,長歎道:「如果不是為師的慈悲心腸,不忍殺生,早已親自動手超渡他們了。李檀越以雷霆手段,行佛家慈悲,你怎麼如此不知好歹,把他們看作妖邪?」
原來自已這麼偉大麼?,李嘯摸了摸腦殼,覺得自已的形象高大了許多。不過看著太隋子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他又忍不住啞然失笑,說道:「說得好聽,你開口除魔衛道,閉口佛家心腸。那麼喜歡除妖,你怎麼不找根繩子把自已吊死了,你自已就是妖怪!」
「唉,凡夫肉眼,不識仙人真身。」太隋子腰板一挺,慨然長歎:「李檀越沒有仙家法眼,看不出老夫真身,也是情是可原,老夫也不跟你計較。老夫雖然除妖無數,也不是食古不化的迂腐之輩。所謂『道可道,非常道』,正邪之分,本就不應以人妖為界。老夫既視你為同道中人,雖然你身邊跟著一個山臊妖,自然對你也沒有惡意,你不必擔心老夫下手除去你,又或者引來其他同道,對你不利。想當年,西湖斷橋邊上的那一段人所共知的人妖姻緣,老夫也曾身處其中,白娘子當初對老夫也是深懷戒心,最後還不是與老夫成忘年之交?可惜世事難料,造化弄人,修道之人,也不是個個都像老夫一般通情達理,結果讓一段千年佳話,終於成了流水落花,真是讓人不勝唏噓!說起來老夫與那白娘子一別千年,也不知她如今身在何方,想起來還真讓老夫甚覺遺憾……」
坐在地上的小昊百無聊賴地拔拉著地上的沙土,一副恨不得在地上找條篷鑽進去的樣子,喃喃道:「師父,我服了你了,不要再說了好不好?」
這片刻之間,李嘯和小山臊眼神交流,兩人轉眼間已轉過了幾個念頭,李嘯的臉色也恢復了平靜。看著太隋子仍在喋喋不休,李嘯很快換上了一張笑臉,笑瞇瞇地打斷了太隋子的胡吹海吹,問道:「老前輩道骨仙風,術法無邊,應該隱跡深山老林靈氣充足的神仙洞府,潛心修煉,以待羽化升仙才對,不知老前輩蒞臨這塵世之地,有何貴幹?」
李嘯一邊說著,一邊在心裡暗罵,這老貨一副搖頭晃腦的樣子,跟他說話還不是一般的累,這半文半白的一通廢話下來,李嘯自覺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
太隋子眉開眼笑,得意洋洋:「李檀越果然不同凡響,終於看出了老夫一身高深的修為。呵呵呵……實不相瞞,老夫要想榮登仙府,實在是反掌之間的事。但念在天道不公,世人多艱,老夫許多年前便許下了心願,要在這凡塵濁世行善積德,不渡盡世間妖怪,誓不成仙。所以幾千年來,老夫一直在塵世中修行,顛沛流離,居無定所,雖然苦是苦了點,但是驅魔除穢,也算自得其所。看人間風雲變幻,也可說樂在其中。李檀越,想必你不知道,千年前老夫也曾到過此地,想當年這裡不過的寂寂黃土,人煙全無。世事如雲,如今轉眼便千年,你看這四周高樓如林,車水馬龍,只有這孤崖如昨,濤聲依舊,怎不讓人頓生世事如夢,倉海桑田之感?又比如眼前這朗日當空,風過如洗,就讓人頓覺心曠神怡,離塵之感油然而生。雖然塵世之中光陰似練,轉瞬便物是人非,但天地歲月之悠然無窮,也足以讓人感悟良多了……」太隋子搖頭晃腦,滔滔不息,漸漸又離題了。
「這老東西真能是能吹,聽他說話,比聽老鬼讀書還要累。」小山臊一縱身跳到李嘯的肩上,湊近他的耳朵邊低聲道:「他語無倫次的扯了這麼多,究竟說的是什麼意思,你聽明白沒?」
「聽明白了,就是不務正業,四處遊蕩的意思,這老東西就是一個盲流!」李嘯悄聲說著,心裡暗暗轉著念頭。這老傢伙有點古怪,小山臊的妖身被他看在眼裡,可是偏偏又不能殺人滅口,得想個什麼法子堵住他的嘴才行。
太隋子說著說著,眼珠一轉,忽然說道:「兩位檀越,我看你骨格清奇,這位山臊小妖雖是妖身,卻又身無業障,顯見宅心仁厚。老夫行走天下,頗有識人之能,兩位這種骨格心性,大有仙緣,我看兩位不如拜入我清虛宗的門下,隨我修煉,不出三五十年,羽化升仙,永享極樂,當是指日可待!」
李嘯正思量著怎麼堵住他的嘴,聽他這麼一說,心裡有了主意,連忙滿臉堆笑道:「前輩厚愛,晚輩求之不得。可是晚輩與這位小朋友已經被邪派的妖人盯上了,如拜入前輩門下,晚輩只怕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啊!」
「這點不需掛慮,那些妖邪如若知道你是我門下弟子,必定聞風遠遁,逃之夭夭,李檀越儘管放心。」太隋子似乎也覺得這牛皮有點過火了,頓了一頓,問道:「不過也有些見淺識陋的粗淺妖人,不識泰山之高,班門弄斧也是有的。對了,李檀越,剛才那些妖人似乎也有點道行,他們什麼來歷,你可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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