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皇貴妃宿在聽雨台,無人伺候,想必不好過。」宋雲覷著陛下的面色,謹慎道,「晉王混進聽雨台,想必是擔心皇貴妃,才去瞧瞧。丫」
「你想說什麼?」楚明鋒的目光忽然橫向他。
「奴才沒想說什麼,只是覺得皇貴妃心地善良、不屑爭寵,怎會加害欣柔公主?」宋雲暗驚,「欣柔公主落水一事,只怕別有內情。」
「那又如何?」
「依奴才看,此次皇貴妃回宮,與以往大不一樣,陛下不覺得嗎?奴才以為,陛下將皇貴妃關押在聽雨台,皇貴妃會傷心。」
「朕知道,但朕不得不這麼做。」楚明鋒頗為頭疼,「宮人言之鑿鑿,若無其他人證,嫵兒的罪名就坐實了。」
「陛下打算何時再審?」
「先看奏折吧。」
他翻開第一份奏折,腦中卻浮現出她與皇弟秉燭夜談、談笑風生的情景,越來越不耐煩,怒火越來越盛,氣得扔掉奏折。
宋雲大驚,見陛下眉頭緊鎖,猜不到陛下的心思,便沒出聲相勸。
忽有慈寧殿的宮人來見,說欣柔公主七歲芳誕將至,太后鑒於小公主落水、劫後餘生,想為小公主舉辦七歲壽宴,熱鬧一番,便遣人來問問陛下的意思媲。
既是太后的意思,楚明鋒沒有反對的道理,宮人便回去回話。
接著,沈昭求見。
楚明鋒索性離案,問道:「有事啟奏?」
「臣聽聞欣柔公主落水,是被皇貴妃推下湖的。」沈昭見陛下眉頭不展,知道他正為此事心煩。
「沈昭,你是料事如神,還是無所不知?」楚明鋒的語氣雖有揶揄之意,目光卻犀利得很。
身為外臣,卻對內宮之事這般清楚,難怪陛下會這麼說。
沈昭沒有正面回應,付之一笑,「當真是皇貴妃推欣柔公主?」
楚明鋒冷笑,「以你對嫵兒的瞭解,你覺得她是這樣的人嗎?」
沈昭搖頭,「皇貴妃不是這樣的人。」
宋雲道:「可是,有宮人親眼目睹是皇貴妃推欣柔公主。若無其他人證,皇貴妃加害公主的罪名就坐實了。陛下連夜派人去盤問宮人,尚無消息。」
「你有何妙招?」楚明鋒問沈昭。
「此事別無他法,只有找到其他人證,證明皇貴妃沒有加害公主。」沈昭凝眉道。
「連沈昭也束手無策,只怕很難還嫵兒清白。」楚明鋒劍眉微沉。
恰時,王統領來報,說連夜盤問了上百個可疑的宮人,都沒有看見事發經過。
御書房靜下來,四人都在想此案有何破綻,一盞茶、兩盞茶的功夫過去了,還是一無所獲。
不多時,關淑妃、李昭儀在外面求見。宋雲出去,對她們說陛下正與幾個大臣商議要事,她們才悻悻地回去。
臨近午膳,沈昭笑道:「陛下,膳後複審吧。」
楚明鋒喜道:「你有妙招?」
沈昭神秘道:「容臣賣個關子。」
————
午膳後,宋雲派人去傳相關人等到御書房。
不多時,人到齊了,寬敞的御書房原本就熱,此時更熱了,在四角置放四個冰鑒才涼快一些。
葉嫵看看淡然自若的沈昭,又看看喜怒不顯的楚明鋒,忽然之間不擔心了。
今日,一定可以洗脫冤屈。
「陛下,欣柔落水,是葉妹妹推的,此事已水落石出,還要審什麼?」過了一夜,關淑妃的眼眸不那麼腫了,但還是紅紅的,眼袋很大,有些嚇人。她的雙眸又泛起淚花,傷心道,「欣柔雖已甦醒,但噩夢連連,一直叫著『母妃』,整夜驚恐……陛下,臣妾寧願落水的是臣妾,也不要欣柔受苦……臣妾懇求陛下為欣柔做主,嚴懲兇手!」
「朕不會姑息養奸!」楚明鋒重聲道,「昨日說親眼目睹嫵兒推欣柔的宮人是誰?」
「是臣妾殿裡的宮人綠袖,陛下。」李昭儀回道,示意綠袖出來。
「昨日你看見了什麼,再說一遍。」他盯著綠袖,目光凶厲。
「是,陛下。」綠袖跪在地上,複述了一遍昨晚所說的,「奴婢無半句虛言,陛下明察。」
「當時你所在的位置,距離碧湖有多遠?」沈昭忽然問道,雲淡風輕,仿若隨意提起,「一丈,還是三丈?或是更遠?五丈?十丈?」
「奴婢想想。」她有些緊張,下意識地轉頭看向李昭儀。
葉嫵注意到綠袖不安的神色,好像想從主子那得到指點,李昭儀卻不看她,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
沈昭陡然提高聲音,以質問的語氣嚴厲地問:「究竟是多遠?速速回答!究竟是多遠?」
綠袖回頭,侷促而心虛,「奴婢想想……大約是五丈……不,是十丈……」
他站到她身前,厲聲逼問:「當時你看見有人推欣柔公主落湖,為何你沒有立即去救公主?為何不喊人?為何眼睜睜看著公主掉入湖中而無動於衷?」
「因為……因為昭儀吩咐奴婢摘了月季之後就速速回去……奴婢不敢耽擱……」她結結巴巴地說道。
「你親眼目睹事發經過,卻不救公主,也不喊人救公主。雖然你是昭儀的宮人,但你的主子不僅僅是昭儀,你的主子還有陛下、太后!」沈昭凶厲如鬼差,有意逼她至死角,「欣柔公主也是你的主子,你不救公主,便是同謀!」
「奴婢……不是這樣的……奴婢也想救公主……可是,奴婢擔心被皇貴妃發現,殺奴婢滅口……」綠袖恐慌道,目光閃爍不定。
他凶神惡煞道:「方纔你不是說,兇徒推了欣柔公主之後就立即逃離,若你去救公主,兇徒怎會看見你?你是同謀!加害公主,理應杖斃!」
她驚慌失措,身子發顫,嘴唇亦發顫,聲音破碎,「不是的……陛下饒命……奴婢不是不救公主,而是……」
李昭儀見她如此,黛眉微凝,卻漠然得很。
「你不救公主,還想狡辯?」
「不是的……是因為,奴婢距碧湖太遠,奴婢跑過去時也來不及了……」
「有多遠?五丈?還是十五丈?」沈昭怒喝,難得面上浮現一抹狠戾。
「十五丈……是十五丈……」綠袖慌得面色發白。
「方纔,你明明說是十丈,如今又說十五丈。」他俊眉緊擰,臉孔緊斂,怒指著她,「你的供詞前後矛盾,因為你當時根本不在御花園,根本沒有親眼目睹事發經過。」
「不是的,奴婢真的親眼目睹……」她更慌了,六神無主,又看向李昭儀。
沈昭轉向陛下,總結道:「陛下,綠袖前言不對後語,她的供詞不足為信。」
葉嫵見識到他的厲害與才辯,就像電視劇裡的大律師對疑犯逼供,口才了得,氣勢排山倒海似的,不由得欽佩得五體投地。
楚明鋒似笑非笑,也佩服他這逼供的妙招。
眼見葉嫵即將脫罪,關淑妃著急了,連忙道:「陛下,沈大人這般疾言厲色地審問綠袖,綠袖是沒見過世面的宮人,自然害怕。一害怕,她就著慌了,想不起當時的情形,不足為奇。綠袖的供詞並無不妥,陛下,這對欣柔不公。」
楚明鋒扮作公正,道:「既然淑妃覺得不公允,沈昭,再問一次。」
沈昭提高音量,再次疾言厲色地問:「綠袖,我最後問你一次,你站在十丈、還是十五丈的地方親眼目睹事發經過?」
綠袖又慌張又心虛,嘴唇抖了幾下才回道:「十……五丈……」
「相距十五丈,好,我就信你這一次。」他微微一笑,「陛下,臣想請眾人到御花園。」
「准。」楚明鋒朗聲道。
葉嫵驚愕,難道沈昭想做一次案件重演?
————
所有人來到御花園,此時正是一日當中最熱的時候,不過,為了得知真相,汗流一身也值得。
驕陽似火,園內一片晴燦,陽光斑斕,雖有陰涼的樹蔭,卻也熱浪滾滾,待片刻就開始出汗。
眾人站在碧湖湖邊,宮人陪著綠袖站在距離碧湖十五丈的地方。接著,宋雲帶著女子站在碧湖湖畔,背對著綠袖,其中一人便是葉嫵,其餘兩個是宮娥。
楚明鋒和葉嫵知道沈昭的用意,其餘人卻莫名其妙,不知他究竟搞什麼名堂。
沈昭朝綠袖那邊打了個手勢,示意那邊開始認人。不久,那邊的公公也打了一個手勢,表示認人完畢。然後,公公帶著綠袖回來。
「陛下,沈大人,方才綠袖從三人中認出,中間那人與昨日所見的是同一人。」那公公稟道。
「陛下,綠袖認出的中間那人,是她。」沈昭指向一個宮娥。
綠袖瞠目結舌,楚明鋒和葉嫵神色淡淡,關淑妃、李昭儀驚詫莫名。
關淑妃無法接受如此結果,辯解道:「陛下,十五丈這麼遠,讓綠袖從三人中認人,如何認得出?沈大人這法子有袒護之嫌,臣妾不服。」
楚明鋒不語,站在樹蔭下,不怒自威;一束明耀的日光映在他臉上,仿若寒光閃閃的刀鋒,令人不寒而慄。
沈昭的絳紅色官服在日光的照耀下,竟變得鮮紅刺目,「淑妃不服,那臣繼續說。與昨日案發時一樣,這三人皆穿白衣,綠袖從十五丈外認人,認出這個宮人是昨日推公主的兇徒。為什麼她沒有認出皇貴妃就是昨日的兇徒?因為,十五丈太遠,加之御花園花木扶疏,阻擋了視線,根本看不清碧湖這邊的人長什麼樣,綠袖又是如何斷定那兇徒是皇貴妃?而綠袖認定皇貴妃是加害欣柔公主的兇徒,只怕別有內情。因此,綠袖的供詞,不足為信,皇貴妃未必是推欣柔公主的兇徒。」
「陛下,綠袖明明看見是葉妹妹推欣柔,這毋庸置疑。」關淑妃惶然道,「綠袖站在十五丈外,從三人中認出兇徒,這不合情理。她們皆穿白衣,日光這麼盛,又這麼遠,如何認得出?陛下,任何一人來認,也認不出呀。」
「淑妃所言極是,任何一人來認,都認不出。」他篤定道,「因為,十五丈太遠,花木擋住了視線,根本看不清碧湖這邊的人的模樣。而綠袖聲稱是皇貴妃推了欣柔,不是很奇怪嗎?陛下,綠袖的供詞是假的,必定是受人指使,誣陷皇貴妃!」
他指著綠袖,好似坐在公堂上審案那般威嚴,正氣凜然。
綠袖雙肩高聳、縮著脖子,聽到如此指控,接觸到他的厲光,驚懼得低垂了頭,目光不定,好像犯了錯被人逮個正著,不敢辯解。
誣陷皇貴妃!
此語震懾了所有人,四周寂靜,只有一聲聲的蟬鳴,聒噪得很。
楚明鋒始終不語,面色冷沉,犀利得能夠洞穿人心的目光彷彿看穿了關淑妃、李昭儀的心思,在二人臉上流轉。
關淑妃看著畏縮、懼怕的綠袖,不禁也起了疑心,「綠袖,你是否親眼目睹事發經過?是否看清楚了人?」
綠袖心虛地看一眼關淑妃,低下頭,沒有回答。
李昭儀塗抹了脂粉的嬌臉無驚無懼,裝得若無其事,潔白的額頭卻點綴著幾顆汗珠。
縱然她偽裝得再好,他也看得出,此事與她脫不了干係。因為,她如此淡定、從容,正巧洩露了她的心思。
綠袖是她的宮人,假若綠袖有意誣陷嫵兒,她脫不了干係。如若她沒有指使綠袖,便會擔心被連累;如若她指使綠袖誣陷嫵兒,心懷鬼胎,擔心綠袖供出她,便如她現在這般,佯裝鎮定,讓人瞧不出她的心思。
「綠袖,欺君是死罪,你受何人指使,還不從實招來?」沈昭喝道。
「奴婢真的親眼目睹皇貴妃推欣柔公主……奴婢說的都是真的……」綠袖嚇得快哭了,卻仍然嘴硬。
「沈大人,倘若綠袖的供詞不可信,那又是何人加害欣柔?」關淑妃急切地問。
「我知道是誰推欣柔公主。」
這道聲音從東側傳來,些許孩子氣,些許清逸,宛如盛夏午後的一泓清泉,拂去額頭的炙熱。
眾人循聲望去,但見一片碧綠中站著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孩。他有一張瘦削、冷硬的臉,眉目間與楚明鋒有三分相似,眼眸黑亮,鼻子挺拔,嘴唇稜角分明;他手長腳長,著一襲湖青衣袍,站在樹蔭下,一道日光打在他的衣袍下擺,映得他還未成熟的臉龐有幾分正氣。
他就是年僅十歲的大皇子,楚凌天。
楚明鋒盯著他,面上並無喜色,可謂無動於衷。
沈昭最先反應過來,「大皇子目睹了事發經過?」
葉嫵覺得奇怪,為什麼陛下見了唯一的兒子,是這般表情?
楚凌天穩步走過來,對父皇行了大禮,給關淑妃、李昭儀行禮,禮數周到,「父皇,昨日兒臣在御花園。」
「你看見了什麼?」楚明鋒語聲冷漠。
「回父皇,昨日酉時左右,兒臣在那裡摘枇杷葉。」楚凌天指向東北側的一處,繼續道,「當時兒臣小腹隱隱作痛,坐在地上歇會兒,因此無人看見兒臣在那裡。兒臣看見,皇貴妃站在那裡看欣柔公主放紙鳶。」他又指向另一處,「公主的紙鳶斷了,兩個宮娥都去找紙鳶,剩下公主一人。這時,皇貴妃轉身離去;而公主等得不耐煩,就去找紙鳶。兒臣親眼目睹,皇貴妃並沒有靠近公主,怎會推公主落水?」
「就大皇子所說,皇貴妃沒有推欣柔公主,那是何人推公主?」沈昭沒想到有這樣的意外。
葉嫵不由得感歎,當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楚凌天指向綠袖,「她躲在樹後,待公主走到碧湖邊,就奔過去,推了公主一把,公主掉入湖中,她火速逃離。父皇,這宮女加害公主,又指鹿為馬,誣陷旁人,父皇明察。」
聞言,綠袖不再驚懼,也不再爭辯,呆若木雞。
葉嫵沒想到會是這個真相,誣陷自己的綠袖竟然是真兇。那麼,指使綠袖的人是李昭儀?
楚明鋒眉頭舒展,眸光卻陰鷙,冷冷地掃視眾人。
沈昭斷然喝問:「綠袖,是誰指使你加害公主?從實招來!」
「無人指使奴婢,是奴婢決意害死公主。」綠袖陡然跪地,語氣堅決,面如死灰,就像從容赴死的勇士,根本不怕死。
「你為何加害公主?」
「欣柔公主驕縱蠻橫,仗著是公主,欺負奴婢。兩個月前,奴婢不小心衝撞了公主,公主就命人打奴婢,掌嘴二十。不僅如此,每次見到奴婢,公主就要奴婢學貓叫、學狗叫、學鳥叫。」她咬牙切齒地說道,眼中恨意滾滾,「奴婢不堪其辱,懷恨在心,趁公主不注意,就推公主落水,要公主溺斃碧湖。奴婢知道皇貴妃也在御花園,正好為自己開脫,便誣陷皇貴妃加害公主。」
「賤婢!你竟敢害欣柔!」關淑妃撲過來,抽綠袖的臉頰,連續不斷地抽打,「本宮打死你……本宮要你不得好死……」
宋雲示意關淑妃的近身侍婢拉開她,沈昭道:「陛下,此案已真相大白,請陛下裁奪。」
葉嫵收不住唇角滑出的冷笑,雖然綠袖說的言之鑿鑿,但是不是真相,只有她自己知道。
楚明鋒語聲冷冽,「收押大牢!」
兩個公公拽起綠袖,將她押去大牢。
沈昭笑道:「此案得以真相,大皇子居首功。」
楚凌天屈身行禮,恭敬道:「父皇,兒臣還要回去做功課,兒臣告退。」
楚明鋒恍若未聞,不曾正眼瞧兒子一眼。
楚凌天在眾人的注目下、在父皇的漠視中離去,那小小的背影與楚明鋒酷似,昂首挺胸,有一股冷冽的傲氣。
————
欣柔公主落水一案,總算真相大白。
楚明鋒去御書房,葉嫵回到澄心殿,宮人備湯水、伺候她沐浴更衣。
這夜,她等了好久,昏昏欲睡,他才回來。
他見她側臥而睡,鼻息勻緩,便輕手輕腳地脫了衣袍,上榻就寢。
剛剛躺好,她便翻過身,貼著他的後背,手臂橫過去,手指輕撫他的小腹。結實的六塊腹肌,摸起來很有感覺,接著,小手往上,愛撫他的胸肌,輕捏那小小的紅豆。原本,那紅豆軟軟的,經過她一番挑*逗、撫弄、揉捏,變得堅*硬了。
她扳過他,他雙目緊閉,臉龐沉靜,好似已經睡著了。她知道他裝睡,枕著他的手臂,依偎著他,在他的胸膛撫弄一陣,下滑至小腹,揪了幾下腹毛,繼續往下,輕輕撫摸他的大腿內側。
看你還能忍多久。
假裝不經意地掠過那悄然崛起的堅硬,葉嫵偷笑,繼續撩撥他。
「做什麼?」楚明鋒睜眼。
「陛下以為呢?」她壓著他半邊身軀,淺淺含笑。
「乏了,睡吧。」他語聲冷冷,推開她的手。
**哇哈哈,嫵兒主動了,這次能引誘成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