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深了,營地裡一片寂靜,只有熊熊的篝火還在黑暗的巨爪下掙扎。
巡夜的巡邏隊員們正在按次序換崗。經歷了前一夜的襲擊,大家的警覺性都提高了許多。
**躺在一堆軟草甸上,怎麼也睡不著覺。對魏書記動機,他有一個可怕的猜想,卻又始終不願朝那個方向去想。
在幾個月前,他還生活在文明的世界中,人類通過道德與法律約束行為,讚美著美好與高尚。可是僅僅過去幾個月,一切都變了。在目睹大災難中人性的黑暗和自私之後,他從前對人性的看法已經徹底改變,他開始懷疑一切,用警惕的目光審視著自己的同類。
人性竟是如此的黑暗,比這黑夜還要黑暗,讓他無法看穿。那些披著人類皮囊的傢伙,除了一張薄薄的人皮,內心早已不再是人了!
是災難扭曲了人類善良的本性,還是因為災難才揭開了人性最真實的一面?人之初,是善,還是惡?
**凝視著夜幕深處寥落的星辰,深深的歎了口氣。如果人性真的已經墮落,他是否要在傷癒之後脫離隊伍,一個人逃命呢?
可是他真的能放棄老張一家人,放棄吳姍姍,放棄周警官和黃一鳴,一個人獨自逃命嗎?如果真的如此,他和那群人渣又有什麼區別?
直到黎明時分,他才在混亂的思緒中睡去。沒過多久,清晨的一縷陽光照入營地,隊伍又開始收拾行裝出發了。
只過去兩天,他傷癒速度就超乎了想像。肩膀上深入骨頭的傷口正在結痂,腿上的咬傷雖然還在痛,卻也可以拄著木棍走路了。
反正隊伍行進的速度很慢,身邊每個人都會攙扶著他走上一段路,然後再把他交給另一個人。
他嘴裡不斷重複著感謝的話,心裡既感動又無奈。大家實在太熱情了,自他甦醒之後,赫然就成了一位平民英雄,被周圍的人們噓寒問暖,甚至有年輕女孩投來了愛慕的目光。
當然也不是所有目光都充滿友愛,至少從宋隊望過來的目光中,就閃爍了無法說清的複雜情緒,糾結著一種極力掩飾的恐懼與深深的厭惡。
大鬍子老王在大災難爆發前是一個長途貨車司機,身體健壯孔武,用一隻胳膊攙著**,在耳邊小聲說:「嘿,看看,那個宋隊長以前就是太倉市的一個小刑警,才幾天啊,現在已經是魏書記的心腹。不同了啊……」
「一群垃圾!」吳姍姍氣憤的罵道。
「小點聲。特殊時期,沒有必要得罪他們!」周警官看著從身邊走過的護衛隊員,挺著胸膛站在大家的最前面。
兩天之後,他們從廢棄的高速公路進入了鹽城。儲備食物已經耗盡,如果在城區再找不到食物,這支隊伍就危險了。
行走在冷清的街道上,幾個食人魔在街角徘徊,望著這支龐大的隊伍,卻不敢靠近。它們雖然迷失了本性,卻還沒喪失基本的智慧和判斷能力。
隊伍沿著主城區搜索了幾家大型超市,都被搜刮得一片狼藉,空蕩蕩的超市裡只有一股**的氣味淡淡的飄散。
「不行啊,這樣大規模搜索,就算白天也太危險了!」自從踏入城區,**的心就懸了起來。通州城的恐怖經歷就像一根鋼錐紮在心頭,讓他時刻無法正常呼吸。
周隊長望著眼前騷動的人群,猛地攥緊了拳頭。「去通知老王他們,叫我們的隊伍都停下來,原地警戒。我去找姓魏的!」
**點點頭正要離開,忽然一個瘦高的年輕人扒開人群,走到周隊長身邊。年輕人身後還跟著兩個容貌姣好、高挑豐滿的女孩。
年輕人湊了過來,擠出笑臉說:「周隊長!宋隊長讓我過來通知大家,讓你先帶大家去前面的圖書館休息。魏書記會親自帶領護衛隊去市政大樓,看看能不能找到儲備糧食。」
「哦,你說什麼?」周隊長有些詫異的盯著對方。
年輕人轉過身,把身後的女孩叫了過來,說:「市政大樓那邊情況不明,可能會有危險。周娜和蔣欣欣帶著宣傳隊也跟你們一起走圖書館。」
「嗯,知道了。」周隊長深深的看了年輕人一眼。他當然知道這兩個女孩和魏書記的特殊關係。可是要親自帶著護衛隊去冒險,卻讓巡邏隊留在安全區等待?這還是那個自私自利的傢伙嗎?
年輕人搓著手說:「呵呵,魏書記還說,護衛隊的人手不夠,要挑多些人手跟我們一起去。」
「隨你們吧!不要太多,我們的人手也不夠。」周隊長擺了擺手,沒再搭理對方。
「通知大家,我們一起去圖書館。先叫上幾個人,跟我去圖書館看看!」周隊長朝身旁幾個臨時負責人招呼了一聲,轉身走出了隊伍。無論如何,至少這一步的安排是正確的……
圖書館是一棟仿古建築的三層大廈,一樓大廳裡擺放著幾百台連接圖書庫終端系統的三維顯示屏,空蕩蕩的落滿了灰塵;二樓是閱覽室和讀書室;而紙質藏書都存放在三樓。
幾百個人一起湧進了空曠的大廳。大家都疲憊的靠在皮質軟椅上,懷著不安的情緒等待著市政府傳來的消息。
**從背包裡拿出了幾塊肉乾,試著分給身邊的一些舊人類,大家卻都恐懼的躲開了。對於食人魔和病毒的恐懼已經深深植入每個人的心靈深處,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改變的。
「老王,你沒跟他們一起去嗎?」周隊長從三樓藏書室轉出來,看到大鬍子老王正指揮著幾個巡邏隊員用木板和繩子封起破爛的門窗。
「沒有啊?」老王摳著下巴上的鬍子想了想,說,「剛才那些傢伙說要負擔起一部分保護弱小的任務,帶走了二十多個女人和孩子。我剛才還跟**兄弟說呢,難道他們忽然良心大爆炸了?」
「搞什麼鬼?」周警官皺起了眉頭。跟自己說是人手不夠,帶走的卻都是女人和孩子。這群人到底想幹什麼?
天漸漸黑了下來,從城北方向傳來了激烈的槍聲。昏睡的人們都站了起來,驚恐不安的竊竊私語,在焦急中等待著。
「大家不要怕,護衛隊搶到食物和車輛,就會回來接應我們的!」周娜跳上大廳的高台,充滿自信的喊話。望著下面神色慌張的人們,心裡升起一種篤定的優越感。就在昨晚,老魏還摟著她指天發誓,說再危險也會帶著她一起離開的!
蔣欣欣也不甘示弱的跳上旁邊的櫃檯,用清脆的嗓音喊道:「請大家放心!只要找到足夠的食物和運輸車輛,我們就能以最快速度回到安全區,再也不用過擔驚受怕的日子了!」
周隊長靠在黑色的軟椅上,望著旁邊那十多個年輕的宣傳隊員。她們真的很年輕,不是在校大學生就是剛工作的小白領,年紀都不超過三十歲,正是女人最美好的時期。
望著這群動人的身影,心裡稍稍倒安定了許多。無論那群傢伙多麼懦弱無恥,但終究還有感情吧?為了他們心愛的女人也該回來的吧?唉,但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