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平穩的升上了六十層的塔頂。
電梯門打開,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環形工作區,工作區的外圍擺滿了電腦工作台,上面放著三維顯示器和各種通訊器材。堆積如山的稿件散摞在中央位置弧形的水晶桌上,可以想像平日熱火朝天的忙碌場面。
在工作區的南邊還有一扇小門,通向電視塔外一圈環形的觀景陽台,站在陽台上就可以一覽整座城市的景色。
兩人繞著環形工作區轉了一圈,卻沒有看到一個人影。
「還沒有回來?張大哥和劉姐姐也出去了?」女孩站在水晶桌前,疑惑的自言自語。
**把背包放在地上,跛著腳問道:「你們一共幾個人?安排留守人員了嗎?」
「有啊!我們一共八個人,劉姐姐的腿砸傷了,張大哥留下照顧她;剩下人兩人一組,出去找藥品和食物。」
「那就再等等吧,我先躺一會兒!」他虛弱的躺倒在牆邊一排寬大的軟皮沙發上,半個身子都陷了進去。好舒服!
「嗯,好吧。你怎麼樣子?臉色這麼難看……」
「沒關係,就是累了。」他呻吟著閉上了眼睛,迷迷糊糊的昏睡了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他從昏沉的睡夢中被人搖醒。腦袋又沉又重,身上像著火一樣滾燙,渾身的肌肉酸痛難忍,轉動一下身體都疼得要命。
用力想睜開眼,眼前卻彷彿遮著層薄紗,怎麼也看不清楚;近處有模糊的白影在晃動,不斷有溫熱甜膩的液體流進嘴裡,滋潤著乾涸的喉嚨。
他貪婪的吞嚥著,歪著腦袋又沉入了昏迷中……
不知道是第幾次醒來了,睜開眼,一縷陽光照在他臉上。
渾身汗津津的,身體已經清爽了許多,兩層柔軟的羽絨被蓋在身上。還是躺在軟皮沙發上,沙發的另一端用茶几堵住了,上面凌亂的鋪著幾件冬衣服。
撐沙發坐了起來,一個熟悉的身影蹲在腳前的地上,背對著自己,肩膀一抖一抖的像在哭泣。
「你……怎麼了?」
「啊,你醒了嗎!」女孩抹去臉上的淚痕,轉身站了起來。
他不由怔住了。女孩面容憔悴,臉色更是慘白如紙,烏黑的頭髮也變成了深褐色,眼角佈滿了血絲。
女孩快步走到一個工作台前,從銀色的金屬盒裡取出一支針劑,來到他面前。
「太好了,你終於醒過來了!因為傷口感染,你已經昏睡了五、六天了。幸好我在一家醫院找到了抗生素。來,這是最後一針,打完了你就沒事了。」
他聽話的褪下褲子,趴在沙發上問道:「我昏睡五、六天了?這幾天都是你照顧我?其他人呢,他們又出去了?」
女孩默默的把液體推進肌肉,站起來低著頭說:「他們,一直都沒有回來。以後……你一定要活下去!不管多麼困難,你都要活下去!」
「你……別哭啊,你怎麼了?」他掀開被子站在了地上。
身體不由晃了晃。或許是躺得太久了,有種頭重腳輕的失重感。他抓住了女孩的胳膊,身體卻猛然僵住了。纖細的手臂上有一道深深的傷痕,血還沒有干。
「不,不要!」女孩用的掙開了他的手。
他被推倒在沙發上,卻看到女孩揚起的手臂上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痕。暗紅色的血跡還沒有干,粘在他的手上。
「你,你受傷了!」他絕望的盯著女孩。
女孩的情緒已經平復了下來,靜靜地望著他,臉上現出一絲淒美的笑容。
「是啊,昨晚我見你還沒有醒來,以為抗生素的藥量不夠,就偷偷又去了那家醫院,沒想到回來的時候被一個食人魔襲擊了。他沒有抓到我,只是搶走了一袋子麵包……」
「也許,也許還有救!你看,我,我也被食人魔抓上過,可到現在也沒有變成怪物。別怕,你別害怕啊!」他掀起上衣露出滿身傷痕的後背,慢慢走向那個孤獨又堅強的女孩子。
「別過來!」女孩大聲的喊道。她的手裡握著那只針管,顫抖的針尖直對著雪白泛著青色的脖子。
「別過來,我已經感染了。剛才……剛才你沒醒的時候,我甚至想咬斷你的喉嚨,喝掉你的鮮血!太可怕了,我好難受,我快控制不住自己了。走開,不要過來啊!」
**睜大了眼睛,愣在了那裡,眼淚不受控制的順著眼角流了出來。「對不起,是我拖累了你,都是為了我……」
女孩微笑著搖了搖頭。晶亮的淚滴在美麗的眼睛裡閃著奇異的光芒。
「別難過,大家都死了。要不是你,我也早就死在下水道裡。我知道你是好人,那一路都在保護我,我知道的……」
女孩一步步退到了敞開的小門外,燦爛的笑顏掛著淚水,衝著他大聲的說:「我叫丁叮噹,叮噹響的叮噹……大哥哥,請不要忘記我!」
丁叮噹深深地吸了口氣,用力咬著蒼白的唇,猛地轉身撲向了空寂的虛空。
「不,不要!」他連滾帶爬的撲到露台邊緣。
嬌弱的身軀已經趴倒在十八層樓下的街道上,美麗的長髮被暗黑色的血水浸透淹沒,彷彿一朵被紅潮吞沒的白蓮花。
嗅著血腥的食人魔從遠處街道圍攏了過來,他們流著涎水,準備分享天上掉下的食物。
「滾開,都滾開!」他發瘋的怒吼,拖著軍用背包衝到露台前,取出衝鋒鎗瘋狂的掃射。一批又一批的怪物倒下,食人魔的屍體漸漸堆出一個環形的屍堆,把丁叮噹的屍體掩埋在中央。
也許是同類的屍臭掩蓋了人類血肉的氣息,也許是畏懼了咆哮的子彈,遠處的食人魔開始散去。
他扔下了槍,提著那只砍刀一瘸一拐的衝下了樓,扒開屍堆,把丁叮噹血肉模糊的屍體背在了肩膀上。
一步一拐的走進大門,走進電梯,升上了六十層的頂端,把丁叮噹的屍體小心的放在了地板上。
「我叫**,鄭和的鄭,義氣的義!丁叮噹,你聽到了嗎……嗚嗚……」他淚流滿面。
直到此刻,他才敢放聲大哭,痛苦的捶打著地面,拿著砍刀胡亂的揮舞,撕心裂肺的哭喊大叫,似乎要把所有的憤怒和悲傷全部發洩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