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再救人,老子就是豬,蠢豬!天下第一蠢豬!」他氣憤的咒罵。
一切都明白了。那個騙人的毒婦!什麼只是意外,什麼沒有聽見,都是扯淡!那女人從一開始就想要殺掉自己。
至於那間網吧,根本就是她們的地盤。在她們看來,自己和食人魔一樣,都是闖入領地的入侵者。
從弓弩射殺,到身後暗算,再到剛才的落井下石,他在短暫的時間裡經歷了人性最黑暗的一面。可到現在也沒想明白,為什麼對方非要置自己於死地?
一瘸一拐的走在發霉的陰溝旁。左腳已經徹底麻木了,短箭拔不出來,用布條綁住了傷口,血還是從紗布裡滲了出來,在身後留下一溜的刺目的血跡。
新城區對排污工程要求很高,所有的地下設施一律採用堅固的鋼筋混凝土建築,高大通風,每隔一段距離都有圓形的燈罩嵌在高高的壁頂,散發出微弱的光芒。
兩邊的水泥直道能同時容納四人並排行走,中間有三米寬的污水渠,水渠裡泛著黃綠色的污水,散發出淡淡的臭氣。如果忽略掉氣味,與上面的世界相比,這裡也算是苟活性命的桃源了。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他安慰自己。至少食人魔沒從下水道入口跟蹤過來,這也算是好運氣吧?
「救命,救命啊!」排水通道的盡頭傳出虛弱的呼喊,是女人的聲音。
聽到喊聲,他右腿一軟,差點栽進旁邊的污水渠裡。
「救命,救命……」呼喊聲夾雜著金屬的鏗鏘聲,在寂靜的地下世界格外的清晰。
他扶著牆壁停了下來,左邊的腳又傳來鑽心的疼痛。咬了咬牙,繼續向前走,嘴裡自言自語道:「女人,呵呵……**啊,記住血的教訓吧!」
地下通道就像一條曲折蜿蜒的巨蟒,已經走了很遠很遠,呼喊聲卻始終在前方飄蕩。前方的路在眼前不斷的晃動,他喘著粗氣靠在冰冷的牆壁上。疲勞加上嚴重失血,幾乎連站立的力氣也沒有了。
「堅持住,不能倒下!」拖著左腿艱難的向前移動。飄忽的喊聲成了前行的唯一的動力,慣性般引著他繼續挪動著腳步。
終於,在下一個彎道的盡頭看到了一幕古怪的畫面:兩個行動笨拙的人形怪物正圍著一個施工留下的腳手架來回打轉;腳手架的頂部爬著一個年輕的女孩,手裡揮舞著兩尺長的大砍刀,拚命的哭喊。
他扶著牆壁挪動著身體,每走一步都要喘上幾口氣。意識漸漸模糊不清,遠處的女孩在不停的揮手;兩個怪物發現了他,捨棄了腳手架上的女孩,跌跌撞撞的跳進臭水溝,向這邊走來。
「媽的,什麼玩意兒?」他想舉起槍口,沉重的槍卻怎麼也舉不起來。他摔倒在了地上,眼看著兩個怪物趟過了水渠,向他走了過來。
他用手撥動著槍口的方向,扣動了扳機。
子彈射穿了怪物的腳,沉重的身體摔倒在地上,一顆醜陋的腦袋趴在他眼前,裂開鼻子裡流著黃色的粘液,臭烘烘的黑泥粘在腐爛的臉上,衝著他呲開森白的牙齒。
「真醜,滾開!」他出離憤怒了。就算要死,也不絕能死在這臭烘烘的怪物手裡。
抬起了黑洞洞的槍口,再次扣動扳機。晃動的爛腦袋立刻如吹爆的皮球炸開,無頭屍體翻倒在一旁。腥臭噁心的爛肉濺了滿臉都是,熏得他差點暈過去。
身後的肩頭猛然劇痛,另一隻怪物壓在身後,用鋒利的牙齒啃噬著後背的皮肉。
強烈的痛楚讓陷入模糊的意識恢復了清明。他拚命翻過身體,摔跤一般把噁心的怪物壓在下面,死命的掐住對方的脖子。
一團腐爛皮肉被撕掉,身下的怪物卻毫不在乎,繼續撕咬著他肩頭的血肉。
他痛苦的吼叫,一股原始的怒火從胸中爆發。低頭咬向怪物的脖子,忍著惡臭,一口一口的咬下去;直到耳邊傳來「卡嚓」的脆響,怪物的腦袋竟被硬生生的從頸部咬了下來。
斷掉的腦袋依然咬著他的肩頭,咀嚼著血肉。他用盡最後的氣力翻身躍起,肩頭朝下,用力的砸向地面。在劇烈的撞擊中失去了知覺……
「醒一醒,快醒一醒……」耳邊傳來輕聲的呼喊。渾噩中睜開了眼,一個模糊的背影坐在身前。齊肩的烏髮覆蓋在雪白的肩頭,修長的身軀是那樣的熟悉。
「小慧?」他輕聲呼喚。
女孩緩緩扭回頭,一張血肉模糊的臉……
「啊……」他驚恐的張開了眼。還是那個昏暗的地下通道,他斜靠著牆壁,軍用背包疊在背後;脖子上一片冰涼,低頭看見一把鋒利的刀刃架在頸部。
一個穿著白色羽絨服的年輕女孩站在身前,雙手緊握著厚重的刀柄,警惕又充滿驚恐的望著他。
體力恢復了一些,撐著地想要爬起來。
「別動!」少女驚慌的握著刀柄,閃著寒光的刀鋒緊貼在脖子上。
他仰起頭,女孩身材纖細而羸弱,白皙的臉上抹了幾道黑紅的污跡,就像一朵溫室裡生長的柔弱花蕾。
苦笑著望著脖子上的尖刀說:「你,動手吧。女人……唉,我注定要死在女人的手裡!」
「你會說話!你沒變成怪物?」女孩驚喜的盯著他,清亮的眼裡閃著疑惑和驚喜的神情。
「廢話,怪物有這麼帥的?」肩頭一跳一跳的在痛,像針扎一樣。伸手去摸,傷口居然已經包了厚厚的棉紗。
「咦,我的腿也……」左腿已經恢復了知覺,插在上面的鋼箭不見了,也包上了嶄新的紗布。
「我用剪線鉗剪斷了,幸好背包裡有包紮工具和止血藥。不過你的傷口已經發炎,需要注射抗生素藥劑才行的。」
苦笑著擺了擺手。「再說吧。你……為什麼要救我?」
「因為你先救了我呀,而且你還沒有死啊!」女孩把刀尖支在地上,清澈的眼睛裡透著疑惑,好像他剛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
「胡說!我才沒救你,我又不是蠢豬。」
「你當然不蠢了。傷的那麼重,還這麼勇敢的殺死了兩個殭屍,你真的好厲害啊!」
「殭屍?襲擊我的兩個白癡怪物?」兩個怪物的屍體已經不見了,幾條污血的痕跡一直延伸到臭水溝邊。和食人魔的戰力比起來,那兩個丑傢伙簡直弱爆了。
「嗯,白癡怪物……」女孩忍著笑,說,「舊人類被感染之後就會變成那樣的殭屍,只有打爛腦袋才能殺死它們。」
「哦,新人類感染病毒之後,就會變成食人魔!」腦子裡靈光一閃,脫口說出。
「對呀。可是你被殭屍咬得滿身是血,既沒變殭屍,也沒變成食人魔,真的好奇怪呀?」女孩好奇的盯著他,全身上下不停的打量。
「呃,這些殭屍、食人魔的事,都是誰告訴你的?」似乎每個見到的人都知道眼前發生的事,只有他自己一無所知。太奇怪了。
「你沒看新聞嗎?除夕夜事故發生後,新聞連續幾天都在追蹤報道,後來城區大規模撤退,網絡才中斷的。」
「原來是這樣。我昏迷了幾天,等醒來的時候,世界已經變樣了!」
女孩把砍刀扔在了地上,挨著他坐了下來,說:「前天緊急疏散的時候,有一群食人魔襲擊了集合點,我和家裡人都失散了。後來我跟著幾個大人躲進了城區廣播局的高塔上面,很安全的,我帶你過去!」
「為什麼,你這麼信任我?」他認真的盯著女孩的眼睛問道。
在剛經歷過一場人性危機之後,再遇到這樣毫無防範之心的少女,實在太讓他糾結了。望著眼前天真的少女,是純真流露,還是在刻意偽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