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風聲瑟瑟,窗內燭光搖搖。
靳宜安和袁玓隔著小桌對坐,一個淺笑,一個無奈。
「袁二公子,」靳宜安避開了袁玓的目光,雙眼望著燭火,嘴裡問道,「請問您是何時知道我已經認出你了的?」到了這個時候,她也不想再和袁玓打什麼啞謎,更何況袁玓自行現身,足以說明他已經看穿了自己。
「倒也不久。」袁玓掃了一眼神色變幻不定的柳齊閔,冷笑一聲,「就是貴府老太太壽辰那日。那日我去賀壽,本是想藉機向你說明一切,誰料卻聽到你在和草兒木兒兩個私下裡談論被靳二姑娘和這個敗類聯手暗算的事情。」還擊他們也就罷了,她竟然還想順水推舟的把靳宜寶那個女子綁在他的身上,這筆賬,他永遠都會記著。
「原來是那一天。」靳宜安點點頭,果然他那時已經知道了,所以見自己仍將他稱作「齊公子」的時候,就故意冒充齊小公子調戲她。那麼,他當時的那番話又有幾分是真,幾分是戲言?靳宜安的臉漸漸熱了起來。
只說了這麼一句話,靳宜安就不在出聲,袁玓也不催她,只藉著燭光靜靜的打量著這個讓他動了心的女子。她很美,面容嫵媚而柔弱,身子在輕搖的燭火中更顯單薄,可偏偏這樣一個看起來纖弱的女子卻有著普通女子沒有的勇氣和倔強,實在是讓人費解。他仍記得她當面譏誚自己時的狡黠,談到被親姐妹所害時的冷然,教訓表妹時的犀利。對付柳齊閔時的毫不手軟,以及從李嬤嬤口中聽來的關於她的一切,越是聽,就越是想知道的更多一些……不需要刻意去記住。卻始終不會忘掉。
柳齊閔被丟在牆角,似乎所有人都遺忘了他的存在,他也確實無法讓人意識到他的存在。手腳被綁,嘴也被堵住,只能看著袁玓和靳宜安一來一往的對話,唯一和他一樣悄無聲息的木兒卻是目不斜視的站在一旁。從兩人的話裡,他聽出了些許端倪,似乎這兩人先前有過什麼誤會,其中還牽連到一個齊小公子。若說齊小公子。那定然是齊雲了,柳齊閔心思轉得飛快,整個京城都傳遍了各種謠言,尤其是袁玓和齊雲之間的種種曖昧,現在聽來。似乎那些謠言都是袁玓親自放出來的。
就為了娶一個靳宜安?柳齊閔有些難以相信,就算是他,現在也很明白,以袁玓的家世,想娶更好的女子並不是不可能,只是袁玓的後母有意打壓,才促成了這門親事。
可眼下最重要的是,怎麼才能從袁玓手中逃脫,他是個男人。怎麼可能會不清楚男人的想法,對靳宜安下手正好被抓住,袁玓怎麼可能會放過他?
「時間不早了,公子還是早些回去吧,宜安已經明白了公子的苦心,不出幾日。宜安也就回府了。」靜坐了半晌,靳宜安淡淡的說道,她想了半天,卻仍舊沒有整理出一個頭緒,只想先打發了袁玓,隨後再好好的琢磨。
袁玓的眉頭微皺,沒有聽到想聽的話,他並不滿意,他也並不是個會輕易放棄的男人。斜支著下頜,他微笑道:「不急,哪怕我現在走了,你也睡不安穩了吧?」
有些氣惱的瞪了袁玓一眼,被他說中,靳宜安有些不悅。
「誠然,當初我冒名齊雲試探你,就是打算不想和你有任何牽連,若一旦我退親,也不會被你糾纏。」袁玓直截了當的說,面對靳宜安,他不想有一字隱瞞。
「既然如此,那你為何不退親,反而糾纏起我來?」靳宜安輕哼一聲。
「我沒想到,我竟然會有看走眼的時候。」袁玓嘴角噙著一絲古怪的笑意,「我『荒唐公子』的名號可以說是京城裡無人不知了吧,所以,我希望將來的正妻能夠幫我狠狠的管教那群女人,我欣賞能和我並肩而立,不會對任何人讓步的聰慧女子,只要佔住理,哪怕潑辣一些也無妨,也需要這樣的女子。」可那日,連靳府的下人都不把靳宜安放在眼裡,是以讓他明白,靳宜安在府裡軟弱好欺的很,這樣的女子自是讓他覺得乏味。然而,隨後聽到的種種傳聞卻讓他疑惑起來,也將退親的打算一再擱置,直到打消了這個念頭。
靳宜安有些詫異,難道還有男子喜歡這樣咄咄逼人的潑辣女子?縱使是楊氏那般陰狠,在父親面前也是表現的溫柔和順的。
見她這樣,袁玓臉上的那抹古怪笑意更加濃了:「只有這樣的女子,才能在忠信伯府裡活得很好,而我也並不打算分心去保護一個懦弱的女子。」
想到忠信伯府,想到為繼子訂下一門並不相稱的親事的那位繼夫人,靳宜安有些明白袁玓的話了。
「我很慶幸,若不是發現了你的特別,或許我會錯過你。」袁玓的手指捏了捏衣袖,衣袖裡是那枚荷包。若不是那日齊雲湊巧聽到了靳宜安和木兒的對話,他也不會自己看走了眼。
靳宜安的臉更熱了,她咬咬唇轉過頭看向黑漆漆的窗外。這個袁二公子的話真是直白的可怕,難道他就不會覺得半點羞愧麼?
「我並不是個隨便的人,只是我不想對你隱瞞我的心意。」袁玓沒有停下來,而是繼續說道,「下定決心要娶你為妻後,我就想找機會向你解開當初的誤會,誰知我終於找到機會的時候,卻聽到你和草兒木兒她們兩個在那裡商議如何順水推舟把我推給靳二姑娘……」他臉上的笑意漸漸轉暖,因為他看到了靳宜安變紅了的耳垂。
「所以,所以你才會……」靳宜安說了幾個字,又閉口不言,狠狠看了地上的柳齊閔一眼。
「沒錯,既然他們兩個謀算你我二人時那般投契,我倒不如成全了他們。」袁玓輕輕敲了下桌子,「倒是沒想到,他得了靳二姑娘為妻還不滿足,竟然還在打你的主意。」對於靳二姑娘,他是半分愧疚也沒有,且不說靳宜安落崖可能就是她所為,單說她後來的幾次舉動,無論哪一次得手,靳宜安都將名聲掃地。尤其是那天,一旦得手,以靳宜安的身份怎麼可能會被嫁做柳齊閔的正妻,下場將比靳二姑娘更加不如,他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難不成做惡的人就可以無所顧忌,而被害的人只能等事情發生以後才能還擊?抑或是連還擊還要設身處地的為仇人考慮?那天下還有誰肯做個善人。
原來當天的事情是這樣。柳齊閔終於明白靳宜寶怎麼會昏迷在自己身邊了,一切都是這個袁玓動的手腳。想到靳宜寶,柳齊閔心頭一動,似乎想到了保全自己的辦法。
「公子盛情,宜安心領了,只是今日實在太晚,還請公子暫回。」聽袁玓說了許久,靳宜安低下頭,只覺得心亂如麻,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
「我說了,不急。」袁玓目光灼灼,笑得眼睛都彎了起來,「想讓我離開,你只需說一句話即可。」
只需一句話,一句話,他就可以離開。靳宜安忍不住嘟了下嘴,他說了這麼久,她還怎麼可能會不知道他想聽到什麼,可她怎麼說得出那句話,她自己都還沒有想明白呢。
「你先慢慢想,我去同令表兄敘敘舊。」袁玓不急著逼迫靳宜安,反而把注意力轉到了柳齊閔身上。
「敘舊?」靳宜安眉頭微挑,他會和那個敗類有舊?
「我向來是個不愛打打殺殺的人,可這樣一個敗類又實在是讓我無法放心,若是今日放過了他,安知他不會再來尋你?」袁玓的語氣越來越柔和,可眼神卻越來越凌厲,「總要想個辦法,讓他再也不能胡作非為才是。」
那陰柔的語氣,那凌厲的眼神,讓正對著袁玓的柳齊閔渾身顫抖起來。他初見袁玓的時候,還曾在心裡暗自唾棄對方不過是容貌出眾一點罷了,何曾想到這人只這麼看著自己,就足以讓自己毛骨悚然了。看著袁玓起身走過來,越走越近,柳齊閔抖著身子向後挪動,可是,身後已經是牆壁,他除了徒勞的擦淨那一片地面以外,什麼也做不到。
口中的抹布被扯了出來,還來不及出聲,頸上就傳來了冰涼的觸感。
是一把鋒利而小巧的細長小刀,僅僅小手指那麼寬,也只有不到三寸那麼長,宛如玩具一般。
可柳齊閔卻不敢將這小刀真的當做玩具,只不過輕輕一劃,他就感覺到頸子上有涼涼的東西流過,隨後才感到疼痛。
「柳公子,千萬不要動,這把小刀我也是第一次拔出來,還不知道究竟鋒利到何等程度呢。」袁玓不緊不慢的說道,「你看,我方才就一不留意弄傷了你,不過請放心,只不過是小小的一條傷口,只要你不亂動,不會再有其他傷口了。」
柳齊閔聽得頭皮發麻,縱使心臟在狂跳,也不敢再動彈半分,吞了口口水,他戰戰兢兢的說道:「袁公子,我……我今後絕不敢了……」
「不敢?」袁玓淡淡的一笑,「不敢可不是不能。」
「你……」柳齊閔嚇得面如死灰,忽而想到方才腦海裡閃過的念頭,連忙說道,「我今日所為並不是無人所知,倘若我失蹤,定然會有人找上大表妹的!」(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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