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說完話就轉過頭再也不理會靳宜安了,而清雲則是淺笑著站在靳宜安身邊,輕聲道:「姑娘,請?」她的笑很柔和,正如她清秀如水的面容,只是眼底深處藏著深深的恨意。
她做的那只假繡鞋被表少爺拆穿,事後,羞惱的夫人責罰了她。她是夫人陪房的女兒,因為這件事,她的老子丟了差事,若不是夫人身邊離不了她,她怕就不是只革去半年月錢的事了。歸根結底,都要怪大姑娘將二姑娘的鞋放在了表少爺手裡!
靳宜安抿了抿唇,看來這就是嫡母做出的反應了,可以想見,這兩個嬤嬤絕不止教導自己規矩那麼簡單。
「大姑娘,嫡母有命,為人子女者,豈可不從?」開口的仍是年長的嬤嬤,似乎另一位不太愛說話的樣子,「奴婢娘家姓孫,姑娘叫我孫嬤嬤即可,這位是王嬤嬤。自今日起,奴婢們必悉心照料姑娘,幫著姑娘做一個人人稱讚的大家閨秀。」
「那……就有勞兩位了。」靳宜安點點頭,然後穩步踏出了門檻。
兩個嬤嬤相互對視了一眼,均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訝異。她們沒有從這位大姑娘眼中看到惱怒,也沒有沮喪,彷彿她以為她們真的只是來教她規矩禮儀的。
「姑娘。」
一見靳宜安走出來,草兒上前剛開口,就看到了跟著出來的清雲,以及孫王兩位嬤嬤,臉上頓時閃過了疑惑的神色,姑娘不是要和夫人說出門的事情麼,這兩個嬤嬤是做什麼的?
「草兒,這兩位嬤嬤是母親特地請來教我規矩的。以後要對兩位嬤嬤恭敬些,萬不可頂撞了她們。」靳宜安說得很誠懇,「我們靳府是懂規矩的人家,你可不要做出讓人見笑的事情。」不用說得太多,她確信草兒能聽懂她的意思。
草兒黑亮的眼睛轉了幾轉,笑瞇瞇的給兩位嬤嬤行了個禮,甜甜的說道:「奴婢草兒見過兩位嬤嬤,兩位嬤嬤有事盡可交代奴婢。」
「大姑娘客氣了。」孫嬤嬤沒理會草兒,直接和靳宜安說道,「奴婢等是來伺候大姑娘,教導大姑娘的,不是來享福的,時間一刻也不能耽誤,還請大姑娘回院。」
兩名嬤嬤板著臉,身板挺得筆直。細細瞇起的眼睛透著一絲凌厲。一切,都讓清雲心裡暢快極了。大姑娘還小,又不與下人打交道,或許不知道,可她知道,這些嬤嬤們有的是本事折磨人還讓人說不出話來。
靳宜安帶著草兒慢慢往安時院方向走去。看也不看身後跟著的兩名嬤嬤,反正她們也會跟上來的,不是嗎?不過,她要好好的想一下了,楊氏找這兩名嬤嬤來定是要給自己添堵的,同時還攔住了自己出門的打算,可是,她若是不出門,如何給自己謀算親事?總不能就這麼認命的嫁給那個袁二公子吧?
想到袁二公子。靳宜安又難免想起那兩個字:媚煞。
他真的是看破了什麼才會那麼寫麼?還是。只是她心裡太過緊張,以至於杯弓蛇影,其實那兩個字只不過是袁二公子用來調戲她的?但,若是那樣。他為什麼會畫一幅自己落崖時的圖?他到底有什麼打算?
靳宜安想得太過入神,以至於根本沒有留意前方的路,她只是沿著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路往前走罷了——反正如今天氣熱,如非必要,誰也不會頂著日頭出來,當她看到前面的人影想要躲開的時候已經晚了。
一個小小的身影狠狠的撞在了靳宜安身上,還好草兒眼疾手快扶住了靳宜安,反倒是來人向後蹬蹬退了幾步,一屁股跌到了地上。
「都怪你!你為什麼不躲開!」跌倒在地的孩子怒道,隨手撿起一塊石子砸向靳宜安。
方才不留意,現在回了神,靳宜安豈能被砸到。認出眼前粉嫩一團冰雪可愛的孩子是二房唯一的庶子文哥兒,靳宜安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她往一側避開,笑道:「文哥兒,你沒有砸到我。」也不知這孩子的奶娘去哪兒了,怎會身邊一個人也沒有,恐怕他們應該找急了吧。
見自己出手竟然落空,更氣人的是那人還敢調侃自己,文哥兒再次撿起幾塊石子連連丟向靳宜安。
靳宜安早有準備,側身向旁邊一躲,再次避開了。
不過,文哥兒這次並沒有落空,石子雖然沒有打中靳宜安,卻有幾顆打中了靳宜安身後的王嬤嬤和孫嬤嬤。
「兩位嬤嬤沒事吧,」靳宜安聽到兩人的痛呼才反應過來,緊張的問道,「都是宜安的錯,是宜安沒有留意兩位,宜安不該躲的。」
孫嬤嬤暗暗咬牙,也只能淡淡的說道:「哪裡,是奴婢躲得不及時。」她能怎麼說?難道還直說大姑娘你就該站在前面替我們擋著麼?大姑娘被丟石子時,她們可是在旁等著看大姑娘笑話的,哪知大姑娘竟然敢這麼對她們,她們確信,大姑娘就是故意站在她們前面的。
只是地上的文哥兒惱了,再次撿起幾塊石子,從地上跳起來揚起手就往靳宜安身上丟。
草兒豈能讓文哥兒一再放肆下去,上前拉住丟光了石子的文哥兒,制止了他繼續撿石子的舉動說道:「文哥兒,你又一個人溜出來,不怕二夫人罰你?」
想到自己的嫡母,文哥兒瑟縮了下。
「好了,這大熱天的,萬一中了暑氣不是鬧著玩的,他自個兒出來,不知道多少人急紅了眼睛呢,草兒你就辛苦一趟,送他回去。」靳宜安沖草兒輕輕眨了下眼睛。
草兒緊緊拉住還在亂踢的文哥兒,有些不放心的回看靳宜安一眼,她知道姑娘是什麼意思,可放姑娘一個人回去,她也不安心啊,雖說後邊還跟著兩個嬤嬤,可這兩個嬤嬤是做什麼的,她心裡也有數。
「不早了,你快些去吧,我這裡有兩位嬤嬤呢。」靳宜安輕輕晃了下手指,讓草兒儘管安心的去,這裡離安時院不遠,又是青天白日的,不會有什麼事情。
「那奴婢就去了,姑娘放心。」草兒點點頭,雙臂一用力就將文哥兒抱了起來,連忙快步往二房住的芳華院走去。文哥兒才五歲,身子輕的很,她抱起來毫不費力。
再看了一眼草兒離去的背影,靳宜安繼續邁開步子,不緊不慢的往安時院走去。
孫嬤嬤和王嬤嬤緊跟在她的身後,兩人再次對視一眼,都皺起了眉。這個大姑娘究竟是怎麼回事?既然已經猜到了夫人請她們來的用意,為何還這副態度,難道真不怕吃苦?一般人家的姑娘,此時都會讓貼身的人偷偷送上孝敬以求她們不要太過嚴苛,這個靳大姑娘怎麼還敢得罪她們?
靳宜安沉默,兩個嬤嬤沉默,清雲就更加沉默了,不過,她的眼中始終透著發自內心的笑意,尤其是看到兩個嬤嬤越來越冷的臉色後。
就這麼一路沉默著到了安時院,來開門的明蘭看到靳宜安身後沒有跟著草兒,反而跟著清雲和兩個不認識的嬤嬤,頓時吃了一驚,憂心的看了靳宜安一眼。
「明蘭,這兩位嬤嬤是母親特地請來教我規矩的,你要記住她們的身份,以後萬萬不可怠慢她們。」靳宜安慎重的交代明蘭,草兒和木兒是經過磨練的,沒跟自己之前,也是在袁二公子手下學過不少規矩的,她並不怕她們兩個吃虧,只是明蘭心機手段差了些,她不得不提點著點。
「是,奴婢記下了,兩位嬤嬤裡面請。」明蘭順從的點頭,雖然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過,姑娘說什麼就是什麼,太多的東西她不用想,也想不懂。
將兩位嬤嬤送到了安時院,又極力強調了一遍她們二人的身份,清雲這才心滿意足的離開了。
木兒心裡已猜到了兩個嬤嬤的來意,只是不見草兒和姑娘一起回來,有些擔心的問道:「姑娘,草兒那丫頭……」
「多嘴!主子不發話,哪有奴婢先開口的?」孫嬤嬤冷冷的打斷木兒的話,微微揚起下巴看了木兒一眼,「為奴婢者,首要忠心,既是忠心,豈可對主子無禮?主子還沒有開口,奴婢就先說話了,這是哪門子規矩?如今我既奉命教導姑娘規矩,少不得要幫著姑娘把院子裡的規矩也立一立,才不辜負夫人的信任。」說完,她掃了靳宜安一眼。
木兒還沒說完話,就吃了孫嬤嬤一頓排頭,她也見機得快,立刻欠身道:「嬤嬤教訓的是,木兒莽撞了。」
「讓兩位嬤嬤見笑了,木兒讓我寵壞了,有兩位嬤嬤在,安時院定會被打理的整整齊齊的,絕不會再有人不守規矩。」靳宜安笑著說道,「木兒,先來侍候我更衣,回來路上遇上文哥兒,我讓草兒那丫頭去送他回去了。」說完,她又恍然回神的樣子看向孫嬤嬤,「嬤嬤,請問我可以換衣裳麼?」
開玩笑,靳宜安再怎麼說也是靳府的主子,她們是來教導規矩禮儀的,還能攔著她換衣裳?
木兒應了一聲,扶著靳宜安進裡間去更衣了。
似乎她們都忘了請兩位嬤嬤坐下,也沒安排任何人為兩位嬤嬤上茶。
這大夏天的,一路走過來,兩人早就早就腰酸腿疼,口乾舌燥了。只是,說到底她們也只是嬤嬤,哪怕在主子跟前有臉面,那也不是主子,只要主子不開口,特地來為主子教導規矩的她們還能不守規矩的坐下要茶要水?
足足過了兩刻鐘,靳宜安才從裡間出來,她不僅換了一身舒適的衣裳,還順便洗了臉,又用了茶。(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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